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 看年龄,最多只有二十岁。
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以说很瘦, 但该胖的地方一点没瘦。
脸蛋……
脸蛋马马虎虎(冉莹莹就要这样认为, 在她心里没人比得上娘),甚至感觉有点儿暗黄。
冉莹莹在心里鉴定一下, 觉得这人构不成威胁,就慢慢地把目光转开了。
冉莹莹虽然活了几千年,其实本质上, 她的内心还很单纯。
在第一世, 她十六岁就死了,死的时候, 还是青葱一样的年龄,正是应该活泼开朗的年龄, 被家里的事情压榨得透不过气来。
第二世, 虽然活了几千年,但从她出生起, 她就是家族里最有希望飞天的那个天之骄子。后来进了门派, 也一直都忙着打坐修炼,就是出去历练,也有师兄师姐们陪着。
她的感情经历几乎是零, 社会阅历,其实也很空白。
她修炼太顺风顺水, 这也是她修炼到羽化成仙那步,被打回来的原因。
心有遗憾是真的,但是心境不够稳也是真的。
缺少历练,更是真的。
这会, 听到这样的对话,如果换其他人,或许就炸了,但听在冉莹莹的耳里,更多的却是讽刺。
她太了解爹对娘的感情,别说眼前这姑娘比不上娘的十分之一,就算真的比娘好,爹也不会动心。
爹对感情,非常的专一。
冉莹莹深深地看了一眼俞晓琪的背影,把她的长相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又把视线移开。
宓月华也在琢磨着这个事情,不过她还没有往喜欢与否上面去细想,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个服务员为什么非要夏生签字?
琢磨了一阵,倒也没有琢磨出什么来,也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个服务员竟然会对自己的丈夫有好感?
冉夏生洗完尿布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妻子背靠着床头而坐,正在想事情。
“夏生,你回来了?”开门声让宓月华回过神来,就看到冉夏生端着盆子进来。
“在想什么呢?”冉夏生进来就看到妻子在那里微皱着眉头想事情,随口问道。
“没什么。”宓月华又道,“夏生,刚才旅社的工作人员上来,说你还没有签字。”
“签字?签什么字?”冉夏生晒着尿布。
在这旅社里,晒衣服挺不方面,这些尿布需要见太阳,但房间里哪里来的太阳?
等下去问问工作人员,哪里可以晒衣服。
“我也不知道,刚才工作人员上楼,说咱们没有签字。我说我签,工作人员拉着一张脸说不行,必须要你亲自签字才行。”
冉夏生说:“你签和我签不是一样吗?难道还分彼此?”
冉夏生也觉得有些诧异,倒也没有细想,以为这是这个旅社的规矩,“等下我再去签字吧。”晒完尿布后,他问道,“月华,有没有饿?我下楼去给你买饭。”
这个旅社并不包饮食,在这里并没有吃食,需要去其他地方吃饭。在这里吃饭的地方,也就是国营饭店了。想着,等一下下楼去买饭,可不能饿了自己的妻子,她还在坐月子呢,孩子也要喂奶。
宓月华这时才觉得,确实有点饿了。他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过饭点,就被老宅那边赶了出来,不但她没有吃,夏生也饿着肚子。
“饿了。”宓月华的声音里自然而然加了些可怜兮兮,有些撒娇的意味。
冉夏生说:“我下去打饭,你先等我下。”
此时,冉莹莹已经从修炼中回过神来,见冉夏生拿了衣服正要出去,她“啊”地叫了一声。
她也想出去。
冉夏生却并不懂女儿的意思,上去抓了抓女儿缩在衣袖里的小手,“爹马上就回来,你要是饿了,你娘会喂你哦。”
啊!冉莹莹又喊了一声。
冉夏生说:“月华,宝宝可能饿了,你给喂一些,我这就去饭店打些饭来。”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冉莹莹扁着嘴,想要喊住冉夏生,但是怎么喊得回来?
冉夏生也听不懂。
但宓月华却能看懂女儿的意思,小家伙那黑宝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她看得有些不忍。
“夏生,你抱着宝宝出去吧。”宓月华突然喊住了冉夏生。
冉夏生惊讶:“抱着孩子出去?”他也想啊,但是他是去买饭,饭店里人多,万一把孩子给挤了怎么办?
“可是孩子想跟你出去。”宓月华有时候也郁闷,孩子好像特别喜欢夏生,夏生回来之后,一直都扒着夏生不放,反倒把她这个娘给忘在一边了。
冉莹莹要是知道娘的想法,指不定得要为自己抗议,她只是想出去玩而已。
冉夏生已经抱起女儿,往楼下而去。
其实女儿喜欢黏着他,他很高兴。
他跟宓月华结婚十年了,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女儿,只想疼到骨子里。只要女儿喜欢的,他从来不反对。
除非是不能做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能比被女儿黏着更让她高兴的呢?
到了楼下,他倒是把要签字的事情给忘了,现在一心一意,就想抱着女儿出去,给妻子买饭。
刚到下楼,他就被人叫住了,“同志!”
冉夏生回头。
冉莹莹趴在爹的怀里,耳朵动了动,这个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
是那个服务员!冉莹莹想起了这个声音。
冉夏生望过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打扮,应该是这里的服务员。
此时她站在柜台前面,手里正拿着一个本子。
“同志,你还没有签字。”俞晓琪微笑着说。
冉夏生这才想起,月华曾经跟他说过,工作人员曾经找他们签字,当时他不在,工作人家就下去了。
原来人家还没有忘这事,在这等着呢。
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冉夏生将本子往那个服务员手上一塞,人就已经出去了。
俞晓琪愣愣地看着冉夏生远去的背影,有一刹那的愣怔。
直到从厕所里回来的珍美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珍美诧异地看着她。
俞晓琪却已经回神,“哦”了一声:“刚才302的客人已经签完字了。”
她将本子往前台一放。
美珍看了一眼本子上签着的名字:冉夏生。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名字有点儿……耳熟。但又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是谁。
“珍美,你说,这个冉同志竟对妻子这么好?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这么温柔。我看他穿着军装,应该是军人,军人不都是很粗鲁的吗?”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似乎想找个人聊天。
正好对象是珍美。
珍美:“军人怎么就粗鲁了?军人中就不能有绅士了?”
俞晓琪说:“我不是说军人中没有绅士了,我印象中,当兵的都很粗犷,他们很少那么细心,也很少浪漫,还能抱着妻子上楼。”
“所以,不是每个军人都是粗鲁粗犷的。我知道的军人,很多都很绅士。”
“原来……”俞晓琪喃喃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脸有点儿红红。“以前见他不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珍美突然抬起头。
俞晓琪摇头,“没有什么。”又顿了顿,“我发现那个人是四个口袋,是军官吧?”
“是军官,只有军官才穿四个口袋的军装。在县里,能够看到一个军官,真是不容易,看到最多的是士兵。”
“可不是吗?而且那个军官还好帅,虽然黑了点。他妻子竟然有病,他那么好,还不嫌弃他妻子。”俞晓琪叹息,“他就应该值得更好的。”
“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妻子。否则公众场合下,他也不会抱着妻子上楼。”珍美不禁感叹。
能够抱着妻子上楼的男人,他们见得不多。
关起门来,谁都可以表现殷勤,但是在大厅广众之下,还真没几个有胆子这么做。
毕竟,大家还不适应。
而且那么多人看着,不害臊吗?
但那人却做了,做得那么自然,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我真挺喜欢的。”俞晓琪突然说。
珍美:……
珍美突然严肃地说:“晓琪,这个想法很可怕,你打住。”
俞晓琪说:“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崇拜。崇拜,你懂吗?”
珍美狐疑。
“其实我认识他。”见珍美狐疑地望了过来,俞晓琪急忙解释,“珍美你忘了吗?我们上中学那会,有军人过来给我们讲解,就是他,冉夏生。想起来了吗?”
俞晓琪和珍美是同事,也是一起上过初中的同学。
俞晓琪这一提,珍美就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吗?怪不得她见他那么眼熟,原来真的认识。
他就是冉夏生?
那他不就是……
珍美突然想起来什么,拿起了电话,拨下了一个号码。
“珍美,你给谁打电话?”
“岑芷枫啊。”
是她?俞晓琪愣了会,显然想起来是谁了。
在心里切了一声,俞晓棋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
国宾旅社的服务员在谈话他的事情,冉夏生并不知道。
也不知道有人竟然认出了他,曾经在刚当兵那会,去县中学作报道的情景。
这些冉夏生早就已经忘了。
他没注意,但冉莹莹却注意了。
她本来就很好奇俞晓琪,她看爹的眼神不太对,就格外注意了一些。
却没有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趴在冉夏生怀里的冉莹莹:???
冉莹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灵识一直随着俞晓琪转。
还真的对爹产生了好感啊?
原来爹年轻的时候,竟然还去中学讲过课?还让那里的女生对他产生了崇拜的心理?
冉莹莹的手轻轻地扣在冉夏生的胸口,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随后,她就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有人喜欢爹,崇拜爹,这不是很正常吗?
爹那么优秀,长得又帅,要是没有女人崇拜和爱慕,那就太假了。
女生爱慕那是她们的事,爹那么爱娘,这事连个水花都不会溅起。
冉莹莹放心了,单纯的她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
国宾饭店,是县里最大的饭店,里面的菜非常好吃。
冉夏生以前曾经好几次在这里吃饭,最近的一次,就是老四结婚那会,女方办酒店,就是在国宾里举行的。当时他陪着老四过来迎亲,就是在国宾吃的喜宴。
但这会,国宾饭店人满为患,根本挤不进去。
冉夏生转身欲离,打算去另一家饭店吃饭。
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老冉!”回头,竟是老杨。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老杨。
老杨朝他招手,他了过去,老杨旁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他的老战友老吴,另一个却不认识。
但是那人身上穿着军装,应该是个军人,而且是个军官。
“老冉,你来得正好,本来我们吃完饭打算去找你。”老杨说,“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边防部队的李政委。李政委,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老战友冉夏生。”
冉夏生和李政委握手,李政委说:“早就听说了战斗英雄冉夏生,早就想认识你,没想到今天真就见上了。冉同志,我很崇拜你。”
冉夏生说:“都是革命军人,你们的战场和我们的战场不一样,咱们都是英雄。”
英雄惜英雄,两人相谈甚欢。
冉莹莹窝在冉夏生的怀里,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老杨叔叔她认识,老吴叔叔也认识,这都是前世的时候就都见过面的。
而那个李政委,却是不认识,前世也没有见过。
边防武警部队吗?能称之为政委的,那必须是团级以上的军官,看着年龄也没多大,大概四十出头。
冉莹莹好奇地看着,那边一开始谈着一些部队上的事情。
他们四个人都是当过兵的,老杨和老吴都从部队上退下来的,冉春旺和李政委虽然兵种不一样,但使命却是一样的。
四个人一变到部队的事情,自然全是话题,时间在谈话中度过,很快,他们就谈到了有关冉春旺的事情上。
老杨一直对冉春旺逃兵一事,耿耿于怀。
虽然当时没有抓走冉春旺,是因为冉夏生在场,他不想让冉夏生为难,但不代表,他就不想抓了冉春旺。
毕竟逃兵一事,事关重大,也并不是因为冉春旺是冉夏生的大哥,当初欺负过冉夏生,他才要调查这事。
也确实因为这件事情,现在影响比较大。
当然也有冉夏生的一层关系。
老杨叫来了李政委和老吴,商量的就是冉春旺当年逃兵一事。
他们在说着,冉莹莹也听着。
听着听着,她品出味道来了。
看来,武装部对冉春旺逃兵一事,很重视。
冉莹莹想,是不是到时候就会对冉春旺实施抓捕?
她还记得,他们来县城之前,老杨叔叔就曾经想要抓了冉春旺,最后被冉老太阻止掉了。
是不是老杨叔叔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情?
真抓了冉春旺,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以后二房也可以不被人惦记止。
这样,挺好。
“我们先研究研究,到时候抓捕的时候,绝对不会牵扯上你。”末了,老杨对冉夏生说。
冉夏生沉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老杨拍拍冉夏生的肩膀:“老冉,我知道你顾及兄弟之情,但这事……不是兄弟之情就能够免掉的。”
冉夏生:“这事,你们不用通知我,我……也没听到。”
……
相对于冉夏生这边的风和日丽,冉家老宅那边,却已经反了天了。
对于冉老太来说,没有一件事情,能够比老二因为宓月华那娘俩而要跟家里分家,对她造成的影响更大。
她一直认为,捏住了老二,家里就不愁吃不愁穿,但如今呢?
老二突然就跟家里分了家,而且一点也不经过家里的同意。
就像老二说的:“我是过来通知结果的,不是跟你们商量的。你们同不同意,不重要,我分家是必然的结果。”
最后真的分了,而且是通过村里的干部直接就分掉的。
老二没有要走家里的一块地,也没有要走家里的一分钱,直接就通知下来,跟家里分了家。
老二的翅膀硬了,想分就分了,但是他们二老,却指望着老二能够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那他们二老也能够活得快活。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冉老太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就跟被人从心间里挖走了一块肉一样。
老大一家的日子,本来就过得一般般,如果没有了老二的帮持,这日子怎么过?
冉老太心里愁死了。
不只是冉老太在那里整个人懵了,就是冉老爹这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
他就坐在院子里,手哆哆嗦嗦地拿了旱烟管,摸出口袋里的火柴,划了好几次,都没有把火点燃。
这时,一根点燃的火柴递了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是村支书。
原来村支书并没有走,而是送走了冉夏生他们之后,又折了回来。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地跟冉老爹说说。
“老哥,后悔吗?”村支书给冉老爹点了火之后,又自己摸出一支烟来,那是他儿子从供销社给他买来的,这烟香。
点燃后,他抽了一口,“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冉老爹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抽着旱烟。
后悔吗?
后悔吧。
后悔肯定有的,但是自古以来,儿子服从老子,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为什么到他们这边,儿子就不服从老子了呢?
儿子还为了儿媳妇,要分家,甚至差一点就闹出了断绝关系这样的事情来。
要不是被村支书劝住了,后果会怎样,他无法想象。
如果真的断绝了,他甘心吗?
冉老爹告诉自己,他并不甘心。
他就三个儿子,老大一辈子就是个农民,这事改变不了。老三如今也有了出息,在城里找了工作,平常不轻易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些事情。
老二应该是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
当年,把老二送出去当兵,那是为了全了老大。老大不愿意去战场,怕死在上面。他们也知道,老大是要给他们养老的,这是农村里的规矩,老人必须要跟着老大生活。
老二当年才十六岁啊,难道他愿意让老二去当兵吗?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既然老大不愿意去当兵,知道当了兵会死,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老二去呢?那不就是送老二去死吗?
但是当时老大已经报了名,名字也已经勾画上了名单,不去当兵,那就是逃兵。
他虽然没有当过兵,但也知道如果当了逃兵,那冉家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甚至还有可能会送了老大的命。
既然不管当不当兵,都要死,那不如让老二去争一争前程。万一老二命大,死不了呢?
也是抱着这种想法,他让老二顶替了老大去当了兵。
但是他哪里知道,老二是去当兵了,结果并不是顶着老大的名当的,而是他自己报了自己的名。
也就是,老二当兵,成功了,那都是他自己的前程,和老大没关系。但如果武装部那边追究逃兵的事情,有可能会要了老大的命。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就在告诉着他,老大逃兵的事情,是在武装部名单中的。
武装部如果记恨着这件事情,随时都有可能把老大抓了。
如果人家不愿意追究,那老大也就没什么事。
冉老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当年都办得什么事?
如果没有让老大去报名参军,如果只是让老二去,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老大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抓走。
冉老爹不担心老二,老二现在的身份地位,他还担心什么?但他担心老大,万一武装部那边不敢甘心,又跑过来把老大抓走了怎么办?
村支书看着冉老爹脸上变化着的表情,叹了一声,“老哥啊,你说你当初何必呢?”
冉老爹抬起头,看着他,沉默。
“春旺是你儿子,难道夏生就不是你儿子了?”
冉老爹:“夏生自然是我儿子。”
村支书:“既然春旺夏生都是你儿子,为什么你就那么偏心呢?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就区别对待呢?”
冉老爹说:“支书啊,不是我偏心,也不是我向着老大。你也知道,老大这辈子就是个刨食的命,这一辈子都这样了。但老二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当了连长了,是个官,将来的日子肯定差不了。就算从部队上回来,那也是国家的人,也会去县上工作,不需要我担心。你说,我不向着点老大,能怎么办?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老大的日子过得艰难吗?”
村支书说:“老哥啊,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对,春旺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农村里,他和夏生的成就比不了。但是夏生能有现在的成就,那也是他拼出命去挣来的。你可知道现在西南的战事有多紧张?夏生随时都有可能丢命,你怎么不想想这一点呢?”
冉老爹愣了一下,“支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当初老二去当兵的时候,西南战局是很紧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有那么多战争?老二也没有跟他说过啊,他一直认为老二在西南一直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想着能不能从手指缝里扣一点出来,给老大那边。
村支书说:“这事还需要我去想吗?当初西南那边征兵,不就是为了那边的战事吗?夏生没有说,你也可以想象得到啊?”
冉老爹愣住了,他真的没有往这些想。
村支书说:“连夏生他媳妇都知道这些事情,你以为他媳妇为什么没有把你们虐待她娘俩的事情写信告诉夏生?就是怕分夏生的心,怕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你还是夏生的亲爹呢,你都没有想到这些。老哥啊,真不是我说过,你这爹当得……失职了。”
冉老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捏着旱烟管子,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不停地看着院门口,就好像院门口还站着他的二儿子,正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直到,他手里的旱烟管子掉了地,发出“咚”的一声,他才回了神。
这才发现,村支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正呆呆地坐着,望着院门发呆。
上房那边,冉老太哭泣的声音,不停地传入他的耳朵,冉老爹突然烦躁起来。
他冲着上房的方向吼了一声:“别哭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还有脸哭!”
冉老爹这一声吼,顿时就让上房那边的哭泣声小了许多,但依然断断续续地有哭声传来。
冉老爹烦躁地起身,走向上房,走了几步,他又烦躁地停住,猛地地吸了两口烟,又转向往外面走去。
头也不回。
……
大房。
冉春旺和刘招娣两人窗户开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眼里。
冉春旺在那里轻轻地踱着步,走两步就往窗外看一眼。
冉老爹和村支书的对话,自然也是落入他们的耳朵里。
院子离他们的房间并不远,他们就算再小声说话,他们有心偷听,还是能够听到的。
何况,村支书和冉老爹的对话,并没有刻意瞒着他们,声音断断续续就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特别是,村支书说到了冉春旺逃兵的事,武装部万一追究还是会把他抓回去的事。还有冉夏生在部队里九死一生之类的,也都传进了冉春旺的耳朵里。
他沉默着,脸青紫一片,脸色难看得吓人。
刘招娣:“当家的,你说他二叔会不会真的那么狠心?狠心到要将你抓到牢里去?”
她有这份担心。
冉春旺可是长房的支柱,如果真的被抓了,那后果会怎样,她都不用想。
家就散了,没了当家的,这日子怎么过?
自然是过不了的。
冉春旺:“他敢!我是他哥,亲哥,他要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乡亲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更别想在部队里当官了。他不敢的。”
刘招娣:“他二叔可不是他二婶,他狠心起来,还真有可能。当家的,咱们去县里,看看他二叔吧,求求情,你看怎样?”
冉春旺:“我是他亲哥,还要向他求情?”心里极度不情愿。
刘招娣:“当家的,你别这样想,该低头的时候,咱就得低头。万一他二叔走了之后,人武装部的把你抓了怎么办?我觉得,去求情不丢脸,真被抓了,那才是丢脸的事。”
冉春旺沉默了,在思考着刘招娣的话。
“我觉得,光求情也没用,咱得想个办法,让夏生不敢抓我。”
冉春旺琢磨着,他觉得光靠求情太被动了,万一人家不吃这一套呢?
还是得想办法才行。
冉夏生并不知道,大房一家又在想什么对付他的办法了。
他此时心情挺好。
从国宾饭店出来的时候,冉夏生手里已经提上了饭菜,都是清淡的饭菜,在国宾饭店买的。
冉莹莹窝在冉夏生的怀里,乖巧得不像话。
看着襁褓里的女儿,冉夏生的心都软化了。
这就是他和月华的女儿。
此时,国宾旅社只有俞晓琪一个人,并没有其他工作人员。
她正无聊地坐在前台上,手里转着一只笔,眼睛却不停地望向旅社门口。
很快,她就看到了门外走进来的父女两人。
看到他们进来,俞晓琪忍不住站了起来,张口欲喊。
冉夏生却目不斜视,从她面前经过。
冉莹莹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见到她似乎也跟出了前台。
微微皱了下眉头,冉莹莹想:这个服务员怎么回事?
冉夏生却连眼都没眨一下,更连正眼都没有往那个工作人员身上看。
他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提着饭盒,里面是给宓月华带的饭菜。
302房。
宓月华巴巴地等着丈夫回来,这一等就是好长一段时间。
终于听到了钥匙转动房门的声音。
很快就看到了冉夏生提着饭盒进来,怀里的女儿似乎已经睡着了,正闭着眼睛。
“今天去国宾饭店,遇上了老杨,说了一些事情,谈了冉春旺的事。”冉夏生解释。
宓月华点头,表示理解。
“买了些比较清淡的饭菜,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你趁热吃。”冉夏生说着,已经把饭盒打开。
里面有一些粥,还有一些清淡的菜,果然都是宓月华爱吃的东西。
“你吃了吗?”宓月华吃着菜,觉得味道还不错。
冉夏生已经将孩子放到了床上,坐在床上看着宓月华吃饭,“我吃过了,老杨还有老吴和边防部队的李政委一起吃的,谈了些事情,不好告辞。”
宓月华忍不住笑,夏生对这事解释了两次,这是怕她生气呢?
她怎么可能会生气?夏生做事情向来都有分寸,不会平白无故跟人闲聊。既然耽搁了,那肯定有事。
“我知道了。”宓月华说,“老杨可有说怎么处理你大哥的事?”
冉夏生说:“暂时还没有结论,但是以老杨的意思,不判死刑,也会判终身监。禁。”
宓月华“呀”地一声怔住,“这么严重?”
“逃兵的事情很严重,不会轻易放过的。”至于是不是会被判死刑,这事不好下结论。
宓月华停下了筷子,“夏生,他是你亲兄弟,你会不忍吗?”
冉夏生看着她,接着笑出了声:“放心,我和冉春旺虽然是兄弟,但是我不会因为顾及兄弟之情,却把道义放一边,更不会不顾我们的小家。”
宓月华松了一口气,这样更好。
气氛因为这话题,而有些凝重。
这时
“夏生,宝宝还没有取名字。孩子的名字,按理是应该爷奶取的,但是你娘一直赔钱货赔钱货地叫着,我不愿意让他们取。就想着,等你回来再取,给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宓月华岔开了话题。
总是谈论那些事情,心情也会压抑很大。
她只要知道了夏生不会放过冉春旺,那就够了。
冉夏生说:“孩子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当时你刚怀孕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名字,生个儿子就叫亮亮,女儿就叫莹莹,我们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最明亮宝贝的。”
宓月华在嘴里念了几句“冉莹莹”,越念越觉得好听。
莹莹好听,就像夏生说的,明亮好看。
他们的女儿,将来一定是最出色的。
“好,就叫莹莹,小名呢?”
“小名也叫莹莹,莹莹这名字好听。”
宓月华笑了,“那咱闺女就叫冉莹莹。莹莹,听到了吗?你的名字就叫莹莹,喜欢吗?”
冉莹莹小大人似的,连连点着头,这名字当然好听。
她用了三世的名字,是最好听最琅琅上口的。
正乐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冉莹莹“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