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
好啊。
难得的仙侠世界，不把该体验的都体验一遍，以后回忆起来都得心有遗憾。
卿衣想着，口中却答：“不好。”
江左名听了，也没不依不饶地问哪里不好，只笑容瞬间收敛，委委屈屈道：“师姐连犹豫一下都没有，这么快便拒绝我？”
卿衣道：“不快。”
说完举剑，再度一剑正中他胸口。
江左名没动。
因为这一剑乃是剑鞘。
白剑藏在鞘里，锋芒未露，便也没有丝毫的危险。这剑鞘抵在江左名没受伤的右胸，将他往后推了推。
“你该回去了。”卿衣说。
江左名说：“我不回去。我想看着师姐。”
卿衣说：“你需要疗伤。”
江左名说：“没事，小伤，不用管。”
这伤顶破天也就再流会儿血，天大地大，还是师姐最重要。
卿衣说：“回去。”
江左名说：“不要。”
没等卿衣再说，他连眼神都变得委委屈屈，好像很努力地进行认错，并试图讨好饲主，却始终得不到饲主一个摸头的小狗。
卿衣望着他这么个样子，手又痒了。
这次她没忍。
她收回剑鞘，抬手放在他头顶。
他一愣。
“回去吧，”没等江左名回神，她已经垂下手，淡淡道，“好好疗伤，你刚归位，仙体不得有损。”
这么长的一句话，满怀着师姐对师弟的关心。兴许还藏着点别的什么含义。
总之江左名再不说不回去的话，他一脸幸福地飘忽着离开。
目送江左名离开，卿衣转身在石台上坐下。
这石台露天，四周是花草树木，抬头是星空皓月，海风将那仍在进行着的宴席的热闹之声吹来，伴随着永无休止的海浪声，卿衣闭上眼，心神逐渐变得沉静。
沉静到极致，有种极为玄妙的感觉慢慢生出。
下一刻，她身体还在这东海之滨的石台上坐着，可元神却离开中界，去到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此地云阶月地，璇霄丹台，赫然竟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上界。
面对此情此景，卿衣先是谨慎地环顾一周，确定没有危险，才问：“老父亲在吗？”
系统说：“在。”
卿衣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系统说：“你刚才进入顿悟状态，天人合一，元神出窍，很正常。”
卿衣说：“我该怎么回去？”
系统说：“不急。你看哪个方向顺眼，先往那边走一走。”
卿衣说：“咦？难道会有机缘？”
系统嗯了声。
她这种元神出窍，可遇不可求，如能把握得住，得到的机缘足以通天。
卿衣这便依照系统所说，左右张望一番，寻了座比较符合她审美的楼台过去。
本以为几步就能到，谁知走了好久，她好似原地踏步般，根本接近不了楼台半分。
卿衣摸摸下巴。
或许这楼台不是她的机缘？
于是她换了审美排在楼台之后的一座宫殿。
这回倒是很轻易的就走近了。眼见宫殿大门近在咫尺，卿衣正要推开，忽然足下一空，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掉。
没等她惊讶或是怎么，就听系统说：“机缘来了。”
卿衣说：“还挺波折的。”
系统说：“一波三折，正好。”
等到脚下踩到实地，卿衣抬头一看，这里不再是刚才那仙气飘飘的上界，而是与之相反的鬼气森森，正是凡世间称之为地狱的下界。
下界里没有天日，目光所及尽是漆黑昏暗。卿衣正寻思着哪边的黑色更符合她的审美，便见前方茫茫一道微光亮起。
卿衣抬脚走过去。
走到微光彻底消失，她已然停在一块巨石之前。
这里太过安静，卿衣一下子就听到近处有水流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这巨石近处，有条河。忘川河。
忘川河畔的巨石……
“三生石，”卿衣说，“我的机缘？”
系统说是。
卿衣对着三生石上看下看，没看出哪里特别的，想想伸出手，摸上去。
这一摸，刚才还毫无动静的三生石，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其明亮的光芒。等到光芒稍稍变暗，三生石上缓缓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画面最先呈现出来的景象，是家绝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书店。
书店里，橱窗后，失明的少女坐在那儿，正一边吃糖，一边同轮椅上的少年说话。
这画面对卿衣来说还算熟悉，只是没料到居然会在这个世界里见到，还被归为她的前世。卿衣有点好奇，今生是现在，那么来生呢？
毕竟连她都不知道这次任务结束后，她的积分够不够进行精英考核。
据系统所说，总局的精英考核与寻常的任务不一样，除非考核开始，否则谁都不知道内容会是什么。
卿衣想着，就见三生石上的画面开始变了。
书店变成洞府，洞府前，身着红衣的师姐正在饮茶，师弟则在一旁练剑，正是今生。
画面在这里停滞片刻，又动了。
这回呈现出来的比刚才的要模糊许多，但好歹还是能看清，那是一个角落，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俯身，张嘴咬在被困在他臂弯中的少女的颈项上。
卿衣眯着眼看那微微露出来的牙齿。
有点长，还有点尖。
正常人类的牙齿可不长这样。
倒有点像是……
“吸血鬼？”卿衣说。
系统说：“嗯，解析结果显示是吸血鬼。”
卿衣说：“有点好玩。”
她自己一无所知的未来，却能在三生石上看到。
还真是个大机缘。
看到这里，三生石上的画面慢慢消失，连同那光芒也彻底消散了去，这忘川河畔重新恢复安静。
系统说：“准备好，要回去了。”
卿衣嗯了声。
不久后，元神回归身体。
卿衣睁开眼，便见原本只她一人在的石台，不知何时竟来了好些人。
包括江左名在内，他们神色间难掩焦急，见她醒来，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江左名最先问：“师姐，你没事吧？”
卿衣说：“没事。”
宗主也道：“如鹤，你可算醒了。”
卿衣道：“怎么？”
宗主道：“你元神出窍已有两月之久。你去了哪里？”
卿衣把过程简要一说。
宗主听后，发出和系统一样的慨叹：“你这等机缘，可遇不可求。”
江左名也说：“师姐气运极盛。”
似她这般先到了上界，又去了下界，还看了三生石的元神出窍，据江左名所知，天上地下，万千年来统共也就只出了她这么一个。
再围绕卿衣的大气运说了会儿，宗主便道既然她回来了，他们就该回仙宗了。
卿衣却摇头：“我得先渡雷劫。”
音落，刚才还是晴朗夜空，瞬息间星消月隐。
夜色骤然变得暗极，风起云涌中，有轰隆的雷声响起，玄雷在乌云深处慢慢显出雏形，果真是雷劫。
宗主见状一惊：“你要飞升了？”
卿衣道：“是。”
看她面色平静，不急不慌，宗主也定下心神，道：“好，你尽可渡劫，我为你护法。”
卿衣颔首。
待得宗主等人离开雷劫范围，卿衣起身。
尽管元神离体太久，但卿衣并没有不适感。她五指一张，白剑出鞘而起，她握住了，抬头看向那正朝着石台降落的第一道玄雷。
古今往来，素有九乃数之极之说。
但九之上还有十，十为圆满，故而渡劫飞升成仙，雷劫为十道。
接连十道玄雷落下，卿衣以白剑尽数接过，形容轻松。
见这轻而易举便渡过雷劫的一幕，宗主微微一叹，欣慰道：“我就知道，我当初执意不送走如鹤，是我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周围人纷纷应是。
说话间，空中乌云散去，星月重新出现的同时，天道予以的嘉奖也降临了。
不过这次的天道洗礼，与卿衣以往经历过的不太一样。
光影缭乱间，校园里的左知年，科研所里的燕弘，皇宫中的齐予恭，还有派出所里的瞿再，热气球上的景宸……
林林总总，九次任务，九个世界，所有的攻略目标，经由系统梳理，储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中的画面被尽数勾出，回溯般浮现在眼前。
卿衣这才恍觉，原来距离她第一次见到左知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久到许多个十年百年过去，不管在哪个世界，他仍然在同她一起，度过着更多的十年百年。
回溯结束。
那终于静止的光影深处，有条白玉般的道路缓缓出现，正是通往上界的仙路。
卿衣看着，没有立即踏上去，而是转身，朝着宗主拜下。
“父亲，”她道，“我便先走了。”
宗主道：“好。去吧，不必挂念我，也不必挂念仙宗。”
其余人也道：“是啊师姐，你先去上界，我们等等就来。”
“师姐，回去我们就勤加修炼，争取早点飞升去上界见你。”
“恭送师姐。”
“恭送师姐。”
卿衣道：“好，我在上界等着你们。”
她再不留恋，回身踏上仙路。
刹那间，仙音袅袅，盛放着的仙草在她红衣下翩跹着起舞，接引她前往上界。
她这一走，江左名也连忙同宗主等人告辞。
宗主道：“如鹤就拜托你了。”
江左名道：“师父放心，待他日您与师兄们飞升上来，师姐必然被我照顾得好好的。”
宗主笑着点头。
看卿衣已经走到仙路尽头，江左名不再耽搁，迅速跟上。
仙路的尽头，云阶月地，璇霄丹台，如此熟悉的景象，总算让卿衣确认，她那一遭元神出窍，是真的大机缘。
“师姐。”
身后有人喊。
卿衣回眸。
不知可是江左名的错觉，她这么一回眸，他顿感身上那早已好了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只因他的心脏正难以自抑的疯狂跳动着，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之于他，恰是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师姐，”他很认真地对她说道，“你既已飞升，便与我结为仙侣吧……这三界里，不会有人比我更心悦你。”
卿衣没有回答这句话。
她望着他，很自然而然地想起在三生石上看到的前世今生，又想起刚才回溯的那些记忆，隐隐的，有些心悸。
每一段记忆，每一段过往，里面全是他。
她攻略他，救赎他，陪伴他。
他也陪伴她，救赎她，攻略她。
这种连天道都承认的因缘，说心中没有半点触动，是假的。
卿衣想了很久。
许是终于想明白什么，她喊：“江左名。”
江左名应了声。
她这才轻声说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等你来囚禁我。
……
扶摇而上，
扬名立万，
俯瞰三千世界——
终不敌色授魂与。
是故囚鹤于榻，
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