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王城8

“哥哥,你确定要我全都抄完么?”

桌子上铺着一叠厚厚的纸。

苏楣苦着脸,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随后甩了甩手腕,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坐在一旁品茶的苏恒。

他慵懒地半靠在榻上,一下下啜饮着手中那杯茶,闻言冷笑一声,“咚”地一声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这才挑眉看向苏楣:“现在知道叫我哥哥了?”之前不都直接没大没小地喊他的名字?

外面一派秋色,风声萧然,秋高气爽的天气。

“哥哥,我错了。”苏楣腻歪过去,扯着他的袖子,讨好似地朝他笑了一笑。

苏恒仍是无动于衷,面上仍旧冷硬,慢条斯理地重又端起茶杯来,“那就说说。”

“你错在哪儿了?”

苏楣被这问题噎了一下,她其实没觉得自己错了,只是直觉苏恒知道之后肯定生气,然后会罚她,才让沈离替她瞒着的。

虽然本来她也没觉得能瞒很久,直到处理完这件事情,苏恒那边都没什么动静,苏楣都觉得这件事情就掀过去了。

可是没成想秋猎结束回来的第一天,苏恒就派遣人送了几本兵法策论来,还让人捎话说什么怕她许久不动笔荒废了一手好字。

明摆着是生气了。

犹豫了半刻,苏楣开口:“我觉得我没错。”说完这句话立马去瞧苏恒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

苏恒侧过头懒洋洋地瞧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合上扇子,在指间转了一圈之后指了指桌子,毫不留情地吐出三个字:“接着抄。”

看着苏楣垂头丧气地重新在书桌前站定,唇边稍勾了一勾,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来。

他其实不怎么生气苏楣杀人,只是气她第一反应就是让沈离帮忙瞒着自己,这让苏恒非常不爽。

感觉像是被隔开了一样。

按理来说,他跟苏楣才是亲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俗话都说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总不能把他这个哥哥丢在一边吧。

苏恒眯起眼睛,别过头去看窗外的一树枯黄,而后便瞧见一身着白衣的人站在树下望向苏楣的方向,伶仃的身影,隔着这么老远都能察觉到他眼神里的热切,像是传说中的望夫石,啊不,应该是望……也不对。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苏恒烦躁“啧”了一声,起身把格子窗半掩上了。

沈离那厮,把他妹妹勾搭去了,还不准他发点儿小脾气么?

要走不走的,在哪儿拖拖拉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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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一片枯黄的叶,不知去往何方,天高云淡,是秋日特有的晴朗,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清爽。

沈离看着那窗户被关上,低低叹了口气,他知道苏恒一向看不惯他,沈离也不在意,但是牵扯到苏楣,就不得不多注意一下。

忽听得身后有人出声:“既然这么想见她一面就去啊。”声音调笑意味甚重,是容钰的声线。

沈离静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靠在树上的容钰:“已经见过了。”

他已经站在这里望了许久。

容钰双手抱胸,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眨呀眨的,“你若是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她肯定会埋怨你的。”

“那皇帝老儿这遭将你派遣去鄞州做州牧,暗地里打的什么算盘你也该清楚。”

秋猎结束之后便正赶上三年一次的考评,沈离也到了出仕的年纪,自然得去参加。

考试是由朝中一个老臣为主试官的,一向公正严明,加上沈离的才华摆在那里,怎么说都略不过他去。但是考评须从各个方面来看,包括名声,家世甚至样貌都是一项重要的考察方面。

沈离名声早就毁了,而且他几乎是立场鲜明地站在了苏楣那一边,毫不掩饰。

皇帝本就对苏家有忌惮,虽然近些日子因着苏楣好像有所缓和,却仍是防备着的。

但是青岩先生的面子又不能不看,他的弟子若说不用,恐怕会惹他生气,皇帝还是挺依仗青岩的,不想撕破脸皮。

思来想去决定把沈离派去南边的鄞州云坞,那边本是云坞铁骑驻扎的地方,已经被南蛮人攻破,扫荡过一次,百里之内几乎荒无人烟,了无生机。

任命为州牧,确实是重用,但是到鄞州那个地方几乎就是送死了。

“这遭便可能一去不回。”容钰叹了口气,再度问沈离:“你当真不去见她一面?”

沈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帘,“待离归来时再谢罪也不迟。”

现在去辞别,她肯定会闹别扭,还不如干脆利落些,直接走了便是。

“这一别就是几年,也可能是一辈子,你倒是豁得出去。”容钰“啧”了一声,“富贵险中求么?”

沈离那厮算计得多,智多近妖的家伙,此去鄞州若是没什么好处他肯定不会去,容钰想到了沈离在王城布置的暗线,心道这厮怕不是盯上了鄞州那块儿死地吧。

但是这生意明显不划算啊,南蛮人打下来都不要的地方,一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

而且路上凶险就罢了,到了那地方怕是更危险。

“就怕你什么都求不来,安稳些不是更好?”容钰忍不住劝了他一句。

慢慢发展自己势力,再加上有幽州苏家的庇护跟青岩先生弟子的名头,怎么着也能在这乱世有一席之地,怎么就非得一门心思去那凶险之地呢?

沈离闻言也不为所动,只低低道:“那样太慢。”

他怕晚上一步,就握不住她了。

他喜欢的姑娘身居高位,娇蛮任性,若是他手中没有握住权柄,怕是这辈子都碰不到她的一角裙边。

再说了,他又不是什么准备都不做。

沈离暗了暗眸子,鄞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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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你简直欺人太甚!”

段流云哀哀叹了口气,随后瘫倒在座椅上,指着沈离控诉:“老子这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就算了,毕竟我也是算看上了你前途无量,想着给自己博一把试试。”

“暗桩什么的得给你布置,人也得替你训练,还能替你打理茶楼,现在还得豁出老脸去给你守着姑娘?”

那是一般的姑娘么?那是能一枪挑了他的姑娘!到时候谁守谁还不一定呢。

沈离面色不变,只在他面前坐下,抬手给他沏了一杯茶,淡淡道:“辛苦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段流云了解他,随即重重叹了口气,苦大仇深的模样,“看丢了可不怪我。”

“只要护着她便行。”沈离也不多做要求,而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多给她递着些消息,多提点一下她。”

“那她若是养了小情儿呢?”段流云斜睨了沈离一眼,他知道苏楣的情况,加上这姑娘天生风流,若是生成男子,怕是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

沈离不应声了,静默着坐在那里。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茶室里布置得清雅,香炉里丝丝缕缕的栀子花味道飘了出来,这次燃得花饼有些浓烈了。

见沈离不说话,段流云也不催他回答,叫人把蜡烛点了起来,而后慢吞吞地拿了一盘棋过来摆放在两人面前。

烛影摇曳,照映得灯下的人都有了一层暖色。

“来一盘吧。”段流云道,难得正经起来,敛起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你我二人,往后对弈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白子先行,段流云执白子。

沈离不慌不忙地落下黑子,眼中黑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待一柱香过后,棋盘上的棋局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胜负难辨。

段流云落下最后一子,笑眯眯地抬头看向沈离:“你急躁了。”

沈离丢下棋子,轻声舒了一口气,却没接他的话,“若是她想养,那便让她养。”

还是刚刚苏楣的问题。

“若是我能活着回来。”他声音轻巧,表情也是柔软的,整个人身上覆了一层暖黄的光,只是说出的话却偏执。

“总归最后她得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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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卡文了哎,简直喜大普奔!

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