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楣最后一本话本都没买。
倒不是她不想买,而是每次想拿的时候一想到沈离就在旁边看着,她就莫名其妙地心虚。
最后只得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沈离做个榜样,要是他也跟着自己学,整天不务正业,天天看话本就废了。
所以苏楣忍痛放弃了心爱的话本,转而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摞兵法策论跟四书五经走了。
沈离上前一步接过苏楣手中的书,“奴来拿。”
苏楣往旁边让了让,不让他碰书,“我来就行,又不重。”,沈离长得实在是太瘦弱了,苏楣觉得让他搬书自己就像是在雇佣童工一样。
毕竟他现在还矮她半头。
况且只是把书搬到马车上而已,那么一点儿路对她来说也没什么。
而且人家之后可会是那拥有无上尊荣的帝王,以后要替他拿书的人多的是,苏楣想,到时候沈离大概会忘记他也曾要帮别人搬书吧。
苏楣不求沈离能记着她的好,只求他以后能别惦记着她的命就谢天谢地了。
沈离闻言倒是住了手,只是沉默地跟在苏楣身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神色不明。
他确实是可有可无。
至少对这个少女来说是这样的。
沈离抿了抿唇,紧跟在苏楣身后,宽大衣袖下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尖发白。
他想变得更加有用。
***
从书肆出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阳光正好,透过马车的竹帘洒落了一地。
苏楣被晒得犯困,侧躺在小榻上闭目养神。
沈离跪坐在下首,一袭白衣,黑发松松地用一根绸带束起来,有光落到他半张脸上,半明半暗的,越发显出他安静又乖顺的模样。
苏楣之前见着沈离跪在自己脚下倒是很慌,但是慌着慌着也就习惯了,加上沈离确实劝不动,坚持要跪着,也就随他去了。
苏楣之前在书店里就是胡乱拿的书,看着书名高大上的就拿上一本,压根没她喜欢的,对待书本也不用心,上了马车就随便扔到了角落里。
如今沈离正在一本本地整理着,仔仔细细地把一堆书摞成一摞。整理好以后他就把书放在了一边。
马车里安静又平和,只有车轮咕噜噜转动的声音,外面落在马车里的树影也随着马车的前进而变幻。
少女的呼吸声音悠长又稳定,显然是已经熟睡了。
这场景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沈离看着熟睡的少女,心里有隐秘的欢喜逐渐生长。
这样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让沈离有种错觉,就像……就像她只属于他一样。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跳得快了一些。
沈离抿了抿唇,把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行压下去,看着苏楣侧脸滑下的一缕发丝。
他犹豫了几秒,这才抬手给她撩起来,沈离的动作很慢,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生怕正在睡着的人被惊醒。
只是那少女一直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沈离小心翼翼地把那缕头发替她撩上去,蜻蜓点水般的动作,却仍是惊醒了她。
苏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沈离指尖挑着一缕她的发丝,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惊愕,愣愣地看着她。
“唔,是离啊。”,苏楣嘟嘟囔囔着,含糊不清地叫了沈离的名字,而后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头。
她大概是睡懵了,仍是困着,握着他的一只手又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沈离低头看了半晌,终是不可察觉地弯了弯唇。
一直都是她先伸出的手啊。
既然这样,他就不放手了。
死也不放。
****
苏楣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到了苏府,马车停下才醒。下了马车就直奔自己的床,而后继续睡。
起来已经是傍晚,苏楣睡得太久,醒了也是不愿动,躺在床上赖着不愿动。
直到伴鱼撩了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摞什么东西,苏楣半躺起来懒懒地看了一眼,随后好奇地发问,“什么东西啊?”
伴鱼递给她,“今儿府里的小厮出去采买东西,顺便给姑娘带的话本。”,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床帐的纱帘挂起来。
“小姐这一觉睡得倒是长,今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苏楣倒不在意,“那我就看话本。”
“仔细眼睛。”,伴鱼颇不赞同,“小姐睡不着就是数一数星星也好过点着灯看书。”
几本书都用鲜亮的绸缎包着封面,苏楣摸了摸,入手顺滑,她好奇地问伴鱼:“这次怎么封面是这样的?”
“许是换了一家书肆买的吧。”,伴鱼用巾子沾了水递给苏楣,“小姐擦擦脸,都睡出红印子来了。”
苏楣把那几本话本放到枕边,没怎么在意,经过了今天这一遭,她对所谓有内容的话本倒也不热衷了。
就是这生活确实忒无聊,而且苏老爷子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好几天都没回府了。没了这个老爷子整天唠唠叨叨,苏楣竟然还有点儿怀念。
“今天晚上祖父还不回来吗?”
伴鱼闻言倒是叹了口气,“本来是要回的,都遣人回来说了,但是听说族长找家主有事情商量。”
“哦,这样啊。”,苏楣趴在床上,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去枕头边摸了一本书来看。
里页第一页便写着龙凤凤舞的四个大字——《绣榻风流》
这名字倒是挺引人遐想,苏楣嘀咕着随意翻了翻,然后翻到了一页书里的插图。
那画师画的传神,香艳而淫.靡,看得人脸红心跳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
苏楣:“……”,正合她心意啊天呐!
而且质量还超出预期的好,竟然还带图。苏楣翻到第一页,那里写着作者的名字:醉红尘。
前面是一段作者自己写的小序,大意是这都是我的亲身经历,为了艺术献身balabala。
然后苏楣翻开下一本——《袖断情留》,还是那醉红尘写的,里面插图倒是换了两个男的。
苏楣眨眨眼,心道还是个荤素不忌的。
这作者,是个狼人!
****
那醉红尘文笔颇佳,写的文章不但香艳而风流,还很有趣味,也不多掉书袋。
不管什么都信手拈来,大概是见多识广,还经常掺一些塞外的风土人情以及途中见到的事情。
苏楣看到最后倒是不耐烦看描写男女那点儿破事的章节了,全都跳过,一心想看剧情。
正看得专注,却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随后响起的就是苏墨妙的声音,“我也是为了姐姐着想,这偷偷藏个男人在女儿家的院子里怕是不好吧?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做主子的单纯无知,你们就不知道拦着些吗?”
随后苏墨妙便打开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个人,五大三粗的,面容颇为凶悍。这些人倒是留在了门口,却也不那么规矩。
苏墨妙看着苏楣趴在床上看书,便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倒是悠闲。”
伴鱼随后带着一脸怒气进来,“表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带着这好些人是几个意思?这可是我家小姐的闺房!”,这些人来势汹汹,也不是苏府的人,她到底拦不下,已经差人去叫护卫了。
苏墨妙却不理她,转头向那群男子中领头的道,“去看看那奴隶拿下了没。”,然后才淡淡道,“我这也是为了姐姐好,听说有刁奴犯上,这不妹妹特地带人来替姐姐除了去。”
苏楣听得稀里糊涂,却不耽误她知道苏墨妙就是来挑事的,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拿了床头的鞭子,也顾不得穿鞋,赤着脚下了床,朝着苏墨妙走了过去。
“苏墨妙你是要上天么?”,苏楣甩了甩鞭子,然后一步步朝着苏墨妙走过去,大概是积威还在,苏墨妙露出了些慌乱的神色。
“你、你想干什么。”,苏墨妙心惊肉跳地一步步往后退,生怕那鞭子抽她脸上,直到被苏楣逼出了房间。
苏楣拿着鞭子靠在门口,扫了外面的几个人一眼,同样皮笑肉不笑的,“看来几天不见,你倒是长进了啊。”
听得这话,苏墨妙反而笑了,“姐姐才是,都知道养男人了呢。”
苏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听得这话,不耐烦道,“用得着你管?”
“姐姐这是承认了吗?作为一个还未及笄的贵女,私自在自己的院子里圈养奴隶,与奴隶私通,这已是失了节,传出去也令人耻笑,令族里蒙羞。”
苏墨妙话毕,顿了顿,又颇为得意道:“虽然现在家主不在,但是也可以由族中长辈代为管教姐姐。”
苏楣被她这话气得不行,眯起眼睛道:“你倒是有备而来。”
她又不是傻子,听到现在也知道是被苏墨妙算计了,而且族里那些不安分的人八成也有参与,不然的话光凭苏墨妙一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且大概也是专门有人去牵绊着祖父,到时候直接去族长面前,趁着这个机会急着要将事情尘埃落定。
事情闹得大了,祖父要是执意偏向自己,怕也是难以服众,族里那些人一个个都是生怕事情不闹大的,都趁机想从中分一杯羹。
苏楣心里沉了沉,脸上神色不明,
“沈离人呢?”,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去问伴鱼。
“那贱奴已被拿下了,姐姐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为好。”
苏楣没理苏墨妙,只是突然笑了笑,她淡淡道,“好算计。”,明明说话语气里也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却平白让人生畏。
“我告诉你,我苏楣。”,她说到这时顿了一下,随后微抿了唇继续开口。
“我苏楣天生就是站在高处的,哪怕栽跟头也不是栽在你们这些人手里面。”
苏楣清楚自己有多招人恨。
但是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是被沈离那厮千刀万剐了,那里轮得到苏墨妙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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