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力气, 却把谭叙深推开了。
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沉了又沉,谭叙深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烟烟, 我们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好吗?”谭叙深注视着她的眼睛,“不要想其他的事,我带你出去走走。”
闻烟半坐在床上,视线挪向窗外, 但窗帘挡着什么都看不见。窗户关着, 门也关着,两个人的房间她觉得很闷。
“把窗帘打开吧。”闻烟姿势没动,也没看他。
谭叙深微愣,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但还是走到了窗边,房子里的窗帘都很厚重,拉开后, 微弱的月光洒了进来。
“谭叙深, 我从来不是个心狠的人。”闻烟看向他, 黑长的头发披在肩前,看似温柔, 却又没有温度,只是平静地陈述着。
“我知道。”谭叙深的声音有些哑。
窗前,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背对着窗户, 除了半边侧脸迎着月光, 其他完全隐匿在黑暗里。
闻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上半身的线条被光影勾勒得很明显,以前她很喜欢用手指在他胸膛前肚子上点来点去, 他怕痒,每次都抓住她的手动弹不得,然后两个人在床上纠/缠在一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烟眼睛动了动,她已经刻意将那些画面埋了起来,因为每次都觉得透不过气。
“你知道我和希凡那次在车里,高/潮的时候在想什么吗?”闻烟的声音平静,像是沉到了湖底。
谭叙深虽然站在原地没动,但身体明显僵住了。
有些事,需要刻意地选择遗忘。
比如说她在别的男人身下高/潮的脸,以及他们一起去海市的那个周末……
谭叙深是个成年人,他们也是。那个周末发生了什么,有无数种可能,而他最不想相信的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离开机场的高速上,谭叙深脑海里一直回荡的却是她生日的画面,他也终于明白了那天从法国回来,她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抱着他亲吻……
后来谭叙深明白了,就像他什么都不敢问,也不看那个男生的脸,只不顾一切地拉着她离开。
因为惧怕达到峰值的时候,人性的弱点不会选择面对,而是逃避。
“那时候我面前浮现的是你的脸,你告诉我说……宝贝我要复婚了。”
谭叙深还沉浸在刚才的刺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感觉瞬间坠入了冰窖,寒意从心脏蔓延到了全身。
“烟烟……”叫出她名字的时候,谭叙深喉咙涩得生疼,那些沉重的过去将他直接判了死刑,他不敢叫她的名字。
“我没有办法和其他人做/爱,因为会反复想到你带给我的屈辱。”闻烟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平静地诉说着这些让她难以启齿又彻夜难眠的事。
五指慢慢收拢握紧,谭叙深迈开沉重的脚步坐在床边,想把她抱在怀里。
“别靠近我,难受。”闻烟声音不冷不热,不是刻意冷暴/力,而是真的不舒服。
他的靠近,让她难受。
谭叙深的手停在了半空,脑海变得混混沌沌。
分手后,彼此拿刀子往对方心口捅,分不清谁更痛。
大半年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不吵不闹的样子,算是谈心吧。
但现实还是残忍得无法面对。
视线在她脸上描摹,谭叙深目光变得渺远:“烟烟,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你加班摔倒的那天晚上。”
闻烟眼睛微动,有些错愕,她没想到在那么早之前。
“看到你躺在地上,我身体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的陌生和冲动,包括后来的那些……”谭叙深正说着顿住了,他看向闻烟,怕她失控,但发现她依旧面无表情,谭叙深抿了抿嘴唇,继续说,“在你身上,我控制不住。”
闻烟被子下的手握紧了,指甲深深陷在肉里,她以为自己能够无动于衷的。
她不想再回忆那些画面,那些他不爱她的事实。
不爱她,当然也不会怜惜,所以才会对她做那些事。
就像她可以为了爱,去迎合他。
“每次结束,我都觉得自己很阴暗,以及很对不起你。”谭叙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挽回,怎样才能打开她的心结,所以想把心里所有事都告诉她,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
眼底滑过一丝愕然,这句话,闻烟是相信的。
因为每次结束后他都会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揉碎一般,不似往常结束后轻松逗弄,往往这时,他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那时她还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无声地注视着他,闻烟想听下去。
“我承认……最初对你是身体的**。”谭叙深呼吸沉重,说完挪开了视线,不敢看她。
闻烟依旧沉默着,只是黑色的眼眸变得暗淡,嘴角随之勾了一抹嘲讽的笑。
闻烟不傻,她知道谭叙深先前对她没有感情,也知道第一次去他家里意味着什么,但当时太想和他在一起了,天真地以为后面会有漫漫余生可以感化他。
在他答应“女朋友”那三个字的时候,闻烟以为自己成功了。
却只是她以为而已。
“但是烟烟,后来喜欢你是真的。”谭叙深抓着她的手靠近自己的心脏,想让她感受心跳的律动。
“但是你却在我最爱你的时候推开了我,我想带你见我爸妈,你嫌麻烦。”闻烟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将冰冷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谭叙深喉结微动,眼眸像阳光常年照射不到的深海,后悔愧疚铺了一层又一层。
“因为我离过婚,对下一次婚姻比较谨慎,我们在一起会很困难,所以当时没有结婚的想法,只想简单的在一起。”然而现在,他把局面推到了更难的局面。
曾经偏执地以为喜欢就会在一起,在一起就会考虑结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闻烟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那又怎样呢?
“我没有陪女孩儿去过游乐场,也很少逛街,这么多年,感觉除了工作没什么是必须的。所以在你说要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发觉有些不受控制了。”谭叙深目光掠向了窗外,依旧不敢看闻烟。
小镇的夜晚没有城市的霓虹和喧哗,夜色更加漆黑,星光月光也愈发清透,静谧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生日前一天下午,她查出了胃癌,她是易阳的妈妈,于情于理我都该过去看看,但看到你的电话我不知道要不要接,我知道不能再给你希望,”谭叙深望着窗外的星光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过了很久才扭头看着闻烟,“但回家看到你哭,我想吻你,理智告诉我要推开,但还是忍不住抱紧。”
“谁提的复婚?”这个问题像刺一样扎在闻烟心里很久了,她发誓不会问,也没有问的必要,但这一刻还是脱口而出。
“她。”谭叙深说。
“为什么答应?”闻烟接着问。
“……感情方面,我没计划过未来,也没有想过结婚,除了工作带来的一些快/感,其他好像没有必须的理由,当时只是觉得易阳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对他成长比较好。”谭叙深不急不缓地说着,仍旧不敢注视她。
感觉脸上有什么滑过,滑到嘴角,咸咸的,闻烟伸手擦了一下,手上沾着水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
谭叙深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了她,吻着她的眼睛,吻住她眼角的泪。
“烟烟,或许你不相信,”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谭叙深喉咙沙哑,“因为我发现控制不住对你的感情,所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推开了你。”
说完之后,谭叙深紧紧抱住了她。
今天晚上的回忆,让他又一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过分。谭叙深知道这或许起不到丝毫解释的作用,或许还会让她更恨自己。
但谭叙深还是想把心里所有真实的想法告诉闻烟,因为这才能让她相信,他现在的爱是真的。
“放开我。”被他紧紧抱着,闻烟有些透不过气,把他往外推。
听到她呼吸急促,谭叙深连忙放开了她:“抱歉。”
谭叙深轻轻顺着她的背,总是忍不住想亲近她。
“我承认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很幼稚,现在也能理解你对婚姻的谨慎……”闻烟稳住呼吸,平静地望着他,“但是那又怎样呢?这些伤害怎么办?因为你控制不住的爱而对我造成的伤害怎么办?”
理解是一回事,但心里的刺永远无法拔出。
闻烟没有失控,太多次的尖酸刻薄她已经累了,她只需要平静地说完,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裂痕无法逆转。
“让我弥补好吗?”谭叙深眼底爬上痛苦,他自己都无法原谅曾经的那些伤害,甚至刻意地忽略不敢面对,“我知道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弥补,但是烟烟,我更不想放开你。”
“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原谅你,说明我不爱你了,不原谅你,我又不想让你影响我以后的生活。”闻烟面无表情,眼睛里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