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好像没有拨这么多电话, 但仅仅几个,就彻底把她打入了谷底,然后再也没有爬起的勇气。
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哪里, 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只能每天和往常一样去他家里,面对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现在,闻烟依旧不知道身处哪里,好像在往前走, 但好像又在被过去拉扯。
但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心情, 不知道谭叙深能感受到几分?
闻烟想着忽然笑了,脸上分不清是畅快还是苦涩。
那么骄傲的男人,那么薄情冷酷的男人, 为什么会突然回头呢?不甘心吗?习惯了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尽在掌握之中, 自尊被踩在地上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烟烟,快到了。”希凡扭头将闻烟身上的毯子往上盖了盖,轻轻叫了她一声。
但看到她睁开眼的瞬间, 眼底一片清明。
“……没睡吗?”希凡打量着她眉眼间的疲惫。
“睡不着。”闻烟轻笑, 声音也没有半分含糊。
飞行的引擎声, 有人可以当作白噪音,但闻烟从来睡不着, 她偏头望向窗外。
已经在下降了,尽管现在是凌晨,但城市的灯火霓虹永远不会熄灭, 在无边的夜幕中显得渺小微不足道, 也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我叫了朋友来接我们, 待会儿先送你回家,回去好好休息。”知道她睡眠轻,刚才希凡不敢乱动, 这时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谢谢,麻烦了。”闻烟没有推辞,太晚了,她不想再等出租车回家。
飞机很快落地,在机场滑行了几分钟,闻烟只有一个小的登机箱,希凡没拿任何东西,帮她拉着行李箱下了飞机。
“是不是打乱你计划了?”顺着人流往外走,希凡低头注视着她。
“没有,回家也是休息。”闻烟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带你去吃好吃的。”在闻烟工作的时间里,希凡在酒店查了很多资料,餐厅和好玩的地方,但都没有去。
“但是去看了演出,也很开心。”闻烟嘴角挂着笑,上次去还是刚回国的时候,眨眼睛,一年多了。
“A市也有很多这种演出,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周末再过去。”尽管现在一切又归于平静,但希凡知道那一刻她的快乐是真的。
音乐的浪潮似乎还在脑海里萦绕,闻烟有些心动,但想到接下来的行程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快年底了,接下来工作会很忙。”
“那就等你忙完了。”希凡余光捕捉到她脸上的喜欢。
“好。”闻烟抬头看着他笑了。
机场很大,闻烟不知不觉走累了,顺着直行的电梯往前,终于到了大厅。
“他说在大厅等我们,我给他打个电话。”到了接机口,希凡举着手机向周围张望,但还没看到朋友的身影,他忽然愣住了。
希凡条件反射地低头,发现她已经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空旷的大厅灯光明亮,男人穿着黑色风衣站立,显得无比萧瑟冷峻。
十几米的距离,谭叙深遥遥地望着她,落寞的神情被阴沉冷硬取代,露出袖口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漂亮的骨节泛着森森的青白。
几个小时里,从期待到降至冰点的失落,谭叙深想了很多。
他等了6个小时,而她等了7天。
时间每过一秒,愧疚和心痛就淹没他一厘米,直到最后快要无法呼吸。谭叙深不会怪她,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所以往后的时间里,他会加倍的去弥补去爱她,谭叙深甚至庆幸,她现在还会报复他。
如果有一天,她不恨他了,也不理他,那时候,谭叙深大概会真得疯掉。
但这一切的想法,在看到她身边的人时,全都变成了空白。
谭叙深眼底浮现出薄薄的悲凉和猩红,所以她一再地不想让他陪着去海市,是因为有其他男人陪着?
浑身像是坠入冰窖,但胸腔内的灼热却层层叠叠地往外翻涌,谭叙深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大厅里人来人往,谭叙深和闻烟隔着人影互相对视,时间好像静止了,两束光打在他们身上,周围一切都变得暗淡安静,成为了背景。
只有四目相对下的静水流深和暗流涌动,有爱,有恨,还有鲜血淋漓。
闻烟不知道现在什么心情,凝滞的目光渐渐流动,她没想到他还会在机场,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会在机场等这么长时间呢?
但是,很痛快。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畅快。
那些腐烂在心底的记忆被翻出来,虽然很疼,但终归是透了透气。
隔着这么远,闻烟似乎都能看到男人冷硬的线条,但还不够。
她缓缓扬起嘴角,迈开了步子。
“烟烟。”闻烟刚走出两步,希凡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朋友到了,我送你回去。”
“抱歉,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闻烟从希凡手里拉过箱子,声音没有起伏,却不敢看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很愧疚。
“烟烟。”希凡抓着箱子不放,语气突然变得很重。
闻烟动作顿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希凡生气的样子,但还是缓缓从他手里取过了行李箱。
希凡低头注视着她,眼底的神情很复杂,僵持了几秒,他缓缓放开了手。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希凡稳住了情绪,但脸色冷了下来。
“知道。”闻烟还是没有看希凡的眼睛。
“和我回去。”希凡拉着她的手臂,朝另一个方向走。
被希凡拉着,闻烟索性也不再挣扎,本来想和谭叙深说几句话,但忽然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
他们之间的氛围谭叙深感觉不到,男人早已没了理智,他只知道,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拒绝他,而他不在的时间,有另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谭叙深手指的骨节作响,但下一秒,他忽然迈开了步子。
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黑色风衣的衣角卷起了寒气,谭叙深迈着修长又沉重的双腿,紧跟在他们身后。
距离越来愈短,谭叙深伸出手臂一把将闻烟拽到身边。
忽然的动作,闻烟狠狠地撞到他的胸膛。
希凡也停住了脚步,他冷凝着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比起医院那次的狼狈,这次才真得看清楚了。
鼻间熟悉的气息让闻烟忍不住皱眉,但抬头看到他的脸时,她神情又舒缓下来。
“不好意思,晚了。”闻烟站直了身体,面带微笑地帮他整理着风衣,“生日快乐。”
希凡眼底闪过诧异,拧紧了眉心。
低头注视着她,谭叙深的呼吸控制不住得粗重,心里的愤怒搅动着苦涩,想和她置气,想把她困在身边狠狠教训,但看到她和别人走,心顿时空了。
闻烟望着面前压抑又气急败坏的人,眉眼充斥着淡淡的笑容,不知道在被别人玩弄感情后,这个骄傲的男人会做出什么?
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夹杂着隐忍和克制,像是要把心中阴郁的气息抒发掉,谭叙深看着她的眼睛,眉梢处的冷漠渐渐融化。
手背的青筋暴露,他僵硬地抬起手臂,在闻烟头上轻轻地抚摸:“累了吗?回家吧。”
闻烟的笑凝在脸上,然后不由得皱眉,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谭叙深就一只手拉着箱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她离开了。
从头到尾没看希凡一眼。
“放手。”闻烟声音清冷。
而谭叙深像是没听到,仿佛入了魔,只紧紧地拉着她往前走。
闻烟用力地挣扎却挣不脱,手被他握得很疼已经泛了红,但他依旧没有松开半分。
想到希凡还在身后,闻烟连忙转身,但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回到家告诉我,周末请你吃饭。”闻烟强扯出个笑容,心里的愧疚和自责泛滥,她不能再利用他了。
而这时,谭叙深停下了脚步。
希凡喉结微动,看着她脸上的笑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他呼出一口气,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别处,然后朝闻烟挥了挥手,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久久的安静后,谭叙深拉着闻烟继续走,到了地下停车场,谭叙深帮她系好围巾,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了车子。
从机场高速到市内公路,谭叙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到了小区楼下。
闻烟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面无表情。
谭叙深率先下了车,但在下面等了两分钟,她都没有下来的意思。
“外面冷,回家吧。”谭叙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这不是我的家。”闻烟勾唇,从车上下来了。
更多冰冷恶毒的话在嘴边,但闻烟忍住了,他陪她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她也会陪他一起过。
谭叙深拖着行李箱,拉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闻烟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呼吸变得凝重。
像是怕她反悔一样,谭叙深紧紧抓着她的手从电梯里出来,输入密码回了家。
客厅的灯亮着,门关上的那一刻,闻烟心跳地越来越快,心慌得呼吸不畅。她换了鞋打量着房子的装饰,倒是没什么变化,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前妻回国后没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吗?”闻烟望着客厅里的照片冷笑。
“……她没住这里。”谭叙深声音沙哑。
闻烟慢慢走过玄关到客厅的这段路,目光落在地上轻飘飘地开口:“谭叙深,你看到地上的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