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机场的高速上, 天完全黑了,路灯连成了一条线。
谭叙深拿出手机调出来家里的监控,发现易阳在客厅里画画, 电视里放着动画片。
高速上的车流不密集,但速度很快,一辆辆车从身边疾驰,谭叙深看了几秒收回了思绪, 专心开车, 最后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机场,他把车停在停车场靠近电梯的位置,然后去了对应的到达大厅。
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航班的状态, 谭叙深发现她所在的航班没有延误, 现在时间还早,还有二十分钟才落地。
心神不宁又止不住的期待,谭叙深向四周环视了片刻, 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域等她。
等待总是很漫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六点二十八分的时候,谭叙深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 在大厅里等你。
几分钟过去了, 没收到她的消息,谭叙深视线落在手机上,目光有些呆滞, 可能是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开机?
出来还得二十分钟左右, 谭叙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起身走向接机口那里,很多人举着牌子,有接朋友的, 还有接同事或者合作伙伴的。
拉着行李箱的人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谭叙深的视线在一张张脸上扫过,但到后来只剩零零星星几个人,也没有看到她。
已经七点了,他又看了看航班状态,显示已到达。
谭叙深皱了皱眉头,发现还是没有消息,不停累积的期待在这一刻有些滞平,难道是他看漏了吗?
抬头又在刚出来的几个人身上扫过,不是她,而身边的人都顺利的接到朋友离开了,只剩下谭叙深和寥寥的几个人。
没有再犹豫,谭叙深拿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视线还不断往周围张望,但电话这时却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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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破败的楼房,像是待拆迁的样子,白天从这里过可能会完全被忽略,但到了晚上,迷幻的灯光和躁动的氛围就会把空气点燃。这里就是海市很有名的live house,许多知名的乐队都会在这里演出。
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不停晃动,闻烟坐在远处的吧台上远远看着,完全沉溺在浪潮中。
她对音乐没有太大感觉,却很喜欢这支小众的乐队,不是重金属的摇滚,也不是平缓的民谣,闻烟不懂这是什么音乐形式,但却能从他们每个律动的音符中感到轻松尽兴,像是唱完今天不说明天的酣畅淋漓。
看着他们在台上挥洒汗水,闻烟有时候也很想任性一回。
音乐确实有神奇的魔力,闻烟嘴角始终挂着笑,是发自心底的轻松和明快。
希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无论是去游乐场,还是逛街、打棒球,这是从冲浪之后希凡第一次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快乐,或许,她喜欢这种娱乐方式?
希凡也知道,结束后她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但至少现在她是敞开自己的。
看着她又去倒酒,希凡不动声色地把酒瓶换成了果汁。
摸着瓶子不对,闻烟扭头看着他。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室内不停变换,映着两个人脸上的笑,音乐声很大,只能贴近了才能听见对方说什么。
“你醉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希凡贴近她的耳朵说。
他玩笑的语气,闻烟还是往后退了退,她倒了杯果汁笑着说:“两米的安全距离,自觉一点。”
希凡咧着嘴角,倒了杯酒望着舞池:“要过去吗?”
闻烟犹豫了两秒,摇了摇头。
扭头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在最深处,希凡发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他笑了笑,下一秒抓着她的手走向舞池。
“希凡!你做什么?”闻烟跟在他身后,被他紧紧抓着手腕。
希凡不由分说地往前走,直到拉着她走向舞池中央才放开她,周围拥挤的人潮,希凡微微将她隔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希凡看着她的眼睛轻笑,犹豫了两秒,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音乐的浪潮一声盖过一声,在希凡的注视下闻烟不由得笑了,眼里的光芒很耀眼,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融入了音乐和灯光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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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航班吗?”谭叙深望着电子屏幕中滚动的航班信息,声音低沉。
“那天闻烟确实跟我说的这个,没有接到人吗?是不是改签了?”罗文正在看电视,接到电话突然站得笔直,感觉舌头也有些打结。
知道老板的秘密也不是件好事。
心脏不停往下坠落,还伴随着隐隐的不安,谭叙深沉沉地呼吸着:“好,知道了。”
“要不然我再去问问,有什么事你再打给我。”罗文的八卦心理,这段时间直接爆/炸了。
“嗯,好。”
电话挂断了,谭叙深望着机场的时刻表,八点三十三分。
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出什么事了吗?
这两天的心情像抛物线一样,耐心和期待在等待中逐渐落空,现在只剩下了不安,心里乱糟糟的,谭叙深强迫面色凝重,他翻出了星棠的电话,而准备拨出去的时候,易阳打来了视频电话。
目光顿了一下,谭叙深稳下情绪,接通了视频。
“爸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易阳穿着黑白相间的睡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可能要再等一会儿。”谭叙深说得很不确定,心里一片空洞茫然。
“还没有接到闻烟姐姐吗?”易阳黑亮的眼睛清澈。
“姐姐有事耽误了一会儿,马上就回去了。”谭叙深笑了笑,不想让易阳察觉到什么,但笑得很僵硬。
“我有点饿了……”易阳捂着肚子。
“把茶几上的蛋糕拆开吧。”谭叙深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易阳高兴地跳下沙发,跪坐在地毯上看着眼前的草莓蛋糕,咽了下口水,然后看着谭叙深说:“等闻烟姐姐回来再切吧。”
谭叙深喉头微动,连忙移开了视线,望着滚动的电子显示屏眼底渐渐泛了红,过了几秒,他缓了缓,又看向手机屏幕:“茶几下面有零食,先吃点。”
“好,那你们快回来哦!”
电话挂断了,谭叙深站起来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但心底的酸涩却不断堆积,压得他喘不过气。
出事了?还是已经回来了?或者是在骗他?
无论哪种情况,谭叙深都无法离开。
没找星棠,谭叙深直接拨了周寻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闻烟的航班信息,身份证号我发你。”谭叙深在手机里熟练地打下一串数字,发给了周寻。
周寻正想慰问他生日过得怎么样,但听这话……好像没接到人?
“好,让我爸帮忙查一下,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听见他的声音,周寻没再调笑,也没问其他的。
“好。”
电话挂断了,接机口又一波人往外涌,谭叙深失神地望着,眼睛却没有焦距。
不明白为什么,他知道她不在那里。
周寻连忙给他爸打了电话,老头子在航空公司工作,按理说这种情况是不允许的,毕竟属于个人**,但看谭叙深这段时间的状态,周寻没想到他陷得这么深。
二十分钟后,周寻给谭叙深回了电话。
“下午四点的航班改签到了晚上九点半。”周寻神情难得认真。
“……”谭叙深望着机场的时刻表,九点二十七分,“什么时候改签的?”
“下午两点。”周寻说。
她没有骗他。
谭叙深暗自思忖,可能只是有事……
“凌晨十五分到。”看着电脑里老爸发过来的消息,周寻眉头紧皱。
谭叙深愣住了,周围的景象全变成了虚晃的影子,以及那些为她辩解、为他自己找的借口,也全都化成了泡沫。
“好,我知道了。”久久缓不过神,谭叙深的脑海变得空白。
“易阳自己在家吗?用不用我过去。”周寻知道闻烟会和他一起过生日,所以才没打扰他,但现在……
“没事,不用了。”
挂了电话,谭叙深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眼里的落寞堆积,心底反倒平静了。
她在报复他。
从满心的欢喜期待到逐渐落空失望的心情,这种细水长流的痛,谭叙深体会到了。
像是将一个人的血慢慢放干,不会割破动脉,也不会刺入心脏,只切开一个小口子,让你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干,请你清醒地感知痛苦却又无济于事。
谭叙深体会到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周围全变成了快速移动的虚影,只有谭叙深的世界像是静止了。
闭着眼睛,她生日的画面浮现在脑海,谭叙深清醒地感受着她的心情。
手机震动忽然打破了周身的寂静,谭叙深拿起手机,发现是易阳。
“爸爸,我困了……”易阳躺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眼睛迷迷糊糊得已经睁不开了。
谭叙深看着屏幕,茶几上有两包拆开的饼干,旁边的蛋糕还完完整整在旁边放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谭叙深抿了抿嘴唇:“去房间睡吧,别着凉。”
眨眼睛的动作都变得很慢,易阳看着屏幕:“那等闻烟姐姐来了,你叫醒我。”
“……好。”喉咙像是被胸腔内灼热的气息伤到,谭叙深声音变得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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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厚厚的云层中穿梭,闻烟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但嘴角隐隐的笑容却泄露了她的秘密。
去机场的路上,闻烟沉浸在演出的氛围中久久走不出来,但看到无数的未接来电时,雀跃的心情渐渐平静了,她又被拉回了现实。
飞机的引擎声很清晰,闻烟情不自禁地温习着今年生日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