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凝滞的神情以及眼睛里的错愕, 闻烟很满意,然后笑着推开他走进了浴室。
谭叙深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那几句话浮现在耳边,他好像明白了她在恨什么。
她在恨他,只喜欢她的身体。
注视着房间的吊灯,光线冰冷刺眼, 谭叙深躺在床上感觉身体不断往下陷。
他无法否认, 最初确实是被她的单纯美好吸引,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事,不受控制。
从易阳和她见面开始, 有些事就渐渐脱离了掌控, 谭叙深以为能把她和家庭分开,但她却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的生活,带给了他越来越多意料之外的可能。
他的底线在不断后退, 也在不知不觉中收起了规则, 但是谭叙深却没有意识到, 因为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已经习惯了闻烟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手机突然的震动打断了谭叙深的思绪,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易阳。
“爸爸?”易阳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还没睡?”谭叙深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疲倦。
“你找到闻烟姐姐了吗?”易阳坐在床上,玩着他的毛绒玩具, 还是闻烟给他买的。
“……找到了。”谭叙深眼底一片沉寂, 浮不起任何东西。
或许, 他没找到。
“那你们今天晚上会回来吗?”易阳听到找到了很开心。
谭叙深望着浴室的门,里面传来微弱的水声,眼前又浮现出她拿着剪刀的画面, 还有那破碎的衬衣,她情绪激动又面无表情的脸……
眼角微刺,谭叙深挪开了视线,气息变得沉重绵长:“可能不回去了,一会儿让妈妈去接你。”
“不用了,周寻叔叔在家里。”易阳看着周寻进来卧室,把手机递给了他。
周寻笑着接过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刚才来家里听易阳说他去找闻烟的时候,周寻乐得差点背过去。当然,这个电话也是周寻让易阳打的。
就是没想到谭叙深也会栽在感情上,还栽得这么狠。
“怎么样?”周寻声音带着调侃。
“今天别回去了。”谭叙深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
“嗯,知道了。”嘴角挂着惬意的笑,周寻把腿压在易阳的腿上,任易阳在那里费力的挣扎,“没把你赶出去吗?”
过去的几个月,谭叙深频繁地找他喝酒,明明有心事却又不说一个字,直到后来,他隐隐听到闻烟的名字。
周寻知道,兄弟栽了。
但更让周寻没想到的是,谭叙深竟然去找了闻烟,他忽然没来由的兴奋,很想知道谭叙深追一个人受挫是什么样子,周寻实在很好奇。
因为他一路走过来,都太顺了。
“没事先挂了。”谭叙深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你儿子在我手上,给我……”
周寻还没说完,电话挂了,他看着挂断的电话笑了笑,隔这么远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怕是很难办。
“爸爸怎么了?”易阳拿回自己的手机,但已经挂断了。
“去给你找新妈妈了。”周寻躺在了床上。
“闻烟姐姐吗?”易阳趴在周寻身上。
周寻愣了愣,他抱着易阳将他放好:“喜欢吗?”
“喜欢!”易阳笑了笑。
“如果爸爸把闻烟姐姐带回家,你以后就没有机会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难过吗?”孩子的头发都很软,周寻无意识地揉了两下看着易阳的眼睛。
易阳沉默了,他低头玩着大熊猫的耳朵,过了很久,看着周寻轻轻摇了摇头。
周寻低垂着眼皮笑了笑,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因为在易阳的成长环境里,爸爸妈妈并不是非得在一起的,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和谭叙深一起生活,最近是和叶漫,但三个人待在一起很少,更像是过节。
周寻忽然很心疼这个小家伙了,他摸了摸易阳的头:“睡吧宝贝儿,明天带你去吃烤肉。”
“爸爸和闻烟姐姐会来吗?”易阳听见烤肉忽然饿了。
周寻笑了,他猜不会。
“可以让妈妈一起来。”周寻说。
“好,让妈妈吃胖一点。”易阳侧躺着看向周寻,黑亮的眼睛很清澈。
“嗯,快睡吧。”周寻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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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烟从浴室出来,发现客厅她刚才剪碎的衬衣已经不见了,而谭叙深,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看手机,就那么静坐在那里。
“怎么还没走?”闻烟围着浴巾,两缕头发从浴帽中散落出来,滴的水顺着后背滑落。
听到浴室的门响,谭叙深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她亭亭地站在那里,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出漂亮的粉白色。
她已经进去了很久,想到她刚才不稳定的状态,谭叙深一直坐在客厅。
“今天不回去了。”谭叙深注视着她。
三四米的距离,闻烟皱了皱眉,但没说一个字,她转身回了卧室,毫不犹豫地把门反锁了。
门的动静很明显,客厅的灯光下,男人挺拔的身形显得无比落寞。
谭叙深站在原地脊背有些僵硬,过了片刻,他坐回沙发闭上了眼睛,暖黄的灯光下像一尊俊美的雕塑,但浑身散发着颓败和倦漠。
他想去敲门,但又担心他的靠近会让她像上次似的失控。
冗长的安静,不知过去多久,谭叙深起身走到了阳台,他打开一扇窗户,然后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夜里的风带着厚重的冷意,烟刚飘在空气里就吹散了,谭叙深余光注意到架子上的花和绿植,很多叶子都泛着枯黄。
好像生病了。
夜越来越深,黑暗里整个世界好像睡着了,寂静得没有任何动静,房间的温度也在流逝,谭叙深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头昏昏沉沉的,却没有丝毫睡意。
过了很久他抬头,卧室里没有传出一点声音,但从门缝里泄露出一丝微弱的光。
睡着了吗?
凌晨三点,房间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闻烟抱着一条毯子站在落地窗前,已经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
北方的冬天很冷,隔着一堵墙的房间似乎更冷。
无边的夜色仿佛要吞噬掉所有温度和声音,闻烟光着脚站在地毯上,房间的暖气好像无法温暖到心里,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脑海里闪现出很多画面,抓住毯子的那只手不知不觉中用力,指腹泛起了青白。
最后,闻烟将毯子扔在了地上,脚无意识地踩过,然后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捂得越来越紧,把自己藏了起来。
再一次睁眼,是被闹铃吵醒的,闻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意识朦胧中她渐渐清醒,朝卧室的门看了一眼。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但这时手机却传来一声震动。
- 记得吃早餐,穿厚一点。
闻烟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然后若无其事地起床,她打开卧室的门去洗漱,发现客厅已经没人了,但餐桌上放着一碗粥。
闻烟用手碰了碰碗壁,但刚碰到就连忙缩回了手。
很烫。
看了两秒,闻烟面无表情地走进洗手间,像往常一样化妆搭配衣服,最后提着包出了门。
那碗粥,再也没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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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空经常是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谭叙深开车行驶在高速上,一晚上没睡,脑袋有些疼,下巴冒出了新的胡茬,黑色衬衣也皱了。
回家他轻轻打开易阳房间的门,发现易阳和周寻还睡着,谭叙深去洗了个澡,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周寻坐在客厅看着他。
周寻视线在脸上仔细打量,忍不住笑了,这好像不是和喜欢的女孩儿待了一晚上的状态。
“怎么样?”周寻倒了杯温水。
“我晚上把易阳送到叶漫那里。”谭叙深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用毛巾擦着头发。
“这是准备打持久战?”周寻乐了。
谭叙深没说话,但忽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你晚上不会是在路边睡的吧。”周寻忽然有点心疼兄弟,把那杯温水推到他面前,“家里有药吗?”
“没事,不用了。”
谭叙深起身走向卧室,换好衣服开车去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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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闻烟和星棠去看电影,吃饭的时候收到谭叙深的消息,闻烟看了一眼,熄灭了屏幕。
星棠的视线在上面无意识地一扫而过,紧接着皱起了眉头,她有时候很苦恼,是不是当年不用功读书,所以视力异常地好?
她知道因为工作上的事,他们可能会见面,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烟烟,你要是不想见他,让铭川哥找别人负责这个项目吧。”星棠怕她难过。
“没什么。”闻烟若无其事地开口。
想到前段时间谭叙深去幼儿园找她,说的那番话让星棠心里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望着对面的闻烟,欲言又止。
斟酌了很久,星棠把想问的那句话在心里排练了好几遍,然后弱弱地问:“烟烟……要是谭叙深回来找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闻烟拿纸巾擦了擦嘴,答得干脆利落,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就好。”星棠松了一口气,但转瞬间她又皱了皱眉,“烟烟,你有心事一定要告诉我,别瞒着我知道吗?”
星棠知道她不开心,而且是因为谭叙深,但她总感觉还有更深层面的原因,烟烟什么都不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了,别多想。”闻烟看着星棠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扬得很大。
“那我们下周末去郊区玩好不好?”星棠好久没出去玩了。
“下周末恐怕不行,海市有个汽车博览会我得过去。”闻烟吃饱了,向后微微靠着椅子歉疚地看着小公主。
“铭川哥怎么这样,周末还压榨人。”星棠斜了个白眼。
闻烟笑了笑没说话,这不是公司的项目,也不是傅铭川的意思,而是她想丰富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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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昨天已经到公司入职了,昨天中午是他们团队内部的饭局,为了避免闲言碎语,闻烟就没去。
但今天晚上下班,罗文主动约了闻烟,两个人去了希凡朋友的日料店。
“来之前就听说傅总找了个很漂亮的助理。”罗文笑着倒了杯清酒。
业内圈子就这么大,答应Kathy之前罗文对Evens做了了解,对公司最近的风向很了解。
“这个漂亮的助理在傅总面前说了几句,然后你就一不小心跳了槽,还升了职。”闻烟扬了扬嘴角,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咳咳……”喝酒险些被呛到,罗文愣怔地看着闻烟,“是你?”
“是我。”闻烟笑着摊了摊手。
“我还以为我的聪明才智藏不住了。”罗文还没有缓过神。
“有区别吗?”闻烟正说着话,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 晚上吃什么?
闻烟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直到自动熄灭也没有动。
“那以后能再多说几句吗?让我升得快一点。”罗文玩笑道,然后给闻烟倒了杯酒,举起了杯子,“总之,谢谢闻助理。”
“不用客气。”闻烟笑着轻抿。
这时,罗文的手机连续传来几声震动,他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啪啪打字回着消息。
“你要有事就先去忙。”闻烟说。
“没什么,感觉大家都很离不开我,都离职了还要来问我的意见。”罗文声音透露着嫌弃,但脸上却一副享受的样子。
“没交接好吗?”闻烟随口问了问。
罗文看着手机里大家头脑风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不是,Jarod最近升职了,恰巧下周也是他生日,大家准备给他个惊喜。”
“……”闻烟拿着酒杯的动作顿住,目光凝滞在了桌子上。
过了几秒,她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将杯里剩得酒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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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闻烟刚打开门就落入一个怀抱,身上没什么力气,闻烟懒得推开他。
“喝酒了?”谭叙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嗯。”闻烟懒懒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向了客厅。
这段时间,闻烟每天下班几乎都能看见他,那天输入密码还是被他看见了。
心情好了,闻烟就让他留下。
心情不好,就把他赶出去。
回想着最近的状态,闻烟脸上挂着几分惬意,感觉很有趣。
“吃饭了吗?”谭叙深坐在她身边,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
随着冬天越来越冷,谭叙深睡在客厅里,感冒一直没好过。闻烟不让他碰,谭叙深就压制着自己不靠近,卧室也很少进去。
“吃过了。”闻烟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收回了视线,“没什么事走吧。”
闻烟准备去浴室,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回家就想洗澡的毛病,然而她刚起身,就被谭叙深拽了回去。
手臂用力地收紧,谭叙深抱着她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呼吸一声盖过一声得沉重。
手里的细沙顺着指缝不断流逝,什么都握不住的空荡和不安,把这个习惯了对所有事情都了然于掌的男人推到了悬崖边缘,把他的自信沉稳逐步击垮。
无论他再用力,但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一动不动地任他动作。谭叙深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他一点都不在意。
谭叙深想狠狠地吻她,想把她牢牢地困在身边,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心中巨大的空虚和不安,但嘴唇刚碰到她颈侧的肌肤,他逐渐清醒过来。
“下周回家和易阳一起吃个饭吧。”声音低沉得哑,谭叙深望着闻烟的眼睛,轻轻摩挲着她的脸。
“要出差。”闻烟从他身上起来,转身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