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烟看着妈妈发过来的消息, 一时间很想哭又很想笑,爸妈对她那么好,她却在外面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希凡注视着她的表情,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天在手术室外的男人,虽然当时有点狼狈,但看着就不属于简单的那一类。
“我明天要回家了。”闻烟把手机收起来看着希凡说。
“好。” 林希凡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 “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闻烟没什么胃口。
“学校食堂还挺好吃的, 要去试试吗?”希凡说着站了起来,将半湿的毛巾用衣架撑好。
望着他的背影,闻烟犹豫了两秒, 这6天里她没有出去过, 在房间待着不想和外界接触,但一时间又对国内大学的食堂充满了新鲜感。
“好。”闻烟答应了。
希凡租的房子就在学校对面,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其实他在学校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也是一时兴起。
这个时间, 学校食堂的人不多,但他们刚坐下, 就有人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看。
“那边的女生是在看你吗?”闻烟暗笑。
“可能是在看你。”希凡没扭头,对于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吃过饭,希凡带着闻烟绕着篮球场转了转, 有人在打球, 好几个希凡还认识, 但闻烟在身边,他就没往那边走。
晚上的风很舒服,步伐很慢, 时不时有人骑自行车从身边穿过,闻烟抬头望着夜幕的满天星光。
突然很怀念。
怀念在德国那段纯粹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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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闻烟把床单和用过的东西洗干净,整理好就回家了,为了不让爸妈看出来,她还特意回日月湾化了个妆。
“爸妈。”闻烟打开门,还没见到人就习惯性地先喊。
“烟烟回来了?”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过了几秒林瑜穿着拖鞋走到玄关。
“妈。”闻烟笑了笑,换了鞋往里走。
自从她在家过了生日,就再也没回来,中间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把她的世界弄得天翻地覆,此刻闻烟很想躲在妈妈怀里要个拥抱,但她不能。
“买的什么?家里什么都有。”林瑜笑着接过闻烟手里的袋子。
“随便买了点水果,我爸呢?”闻烟亲昵地搀着林瑜的手臂往里走。
“在客厅。”被女儿缠着,林瑜很受用。
“你又练瑜伽了?”闻烟看着她身上宽松的运动服和额角的汗。
“在家闲着也没事,好几天没动了。”林瑜扶了扶滑落的眼镜,看向闻烟细弱的手臂,“待会儿和我一起?”
“……我看着你练。”闻烟调皮地笑了笑。
林瑜无奈地斜了闻烟一眼,但嘴角却带着几分宠溺。
两人身高差不多,林瑜将近五十了,但从样貌和身材完全看不出来,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年轻时的貌美在时光中都转变成了温和内敛的气质。
客厅地上摆着瑜伽垫,还有瑜伽球,电视里的视频暂停了,茶几上的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背对着她们始终没说话。
闻烟绕过瑜伽球,坐在沙发上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视线落在他平板上花花绿绿的股市:“这位先生,你女儿回家了,为什么不说话?”
“女儿好久没回来,忘了长什么样子。”闻奕城依旧看着平板,任闻烟抱着也没扭头,但言语间却听出一股怨气。
闻烟不由得笑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她强行没收了他的平板,把脸伸到他面前:“那你看跟我像不像?”
林瑜看着那两个幼稚鬼,笑着把瑜伽垫收了起来。
闻奕城推了推眼镜,扭头看了闻烟两秒:“怎么瘦了?”
闻烟微愣,瞬间鼻子一酸,她连忙心虚地转过身,拿起茶几上的零食:“最近在减肥。”
“减什么肥,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林瑜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闻烟皱了皱眉。
“女孩子瘦点好看。”闻烟低头撕薄荷糖的包装袋,却怎么都撕不开,眼角又不自觉地氤氲着泪水。
爸妈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瘦了,家里的温暖让她愧疚,让她痛恨自己。
察觉到闻烟的异常,林瑜和闻奕城对视了一眼,过了几秒,林瑜从旁边的单人沙发起身,坐在闻烟身边。
“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林瑜声音温柔,轻轻捋着闻烟柔顺的黑发。
闻奕城也把平板关了放下,听她们母女说话。
被他们看出来,闻烟索性也不强撑着了,她抽了张纸巾擦掉眼角的泪,再抬头,眼睛微微发红。
“刚把工作辞了。”闻烟低声说。
闻奕城愣了愣:“怎么了?和同事发生不愉快了吗?”
说完闻奕城就否定了这个答案,自己女儿的性格他清楚,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有,凯扬现在的工作内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学习的空间了。”闻烟靠在沙发上,不敢抬头看他们。
闻奕城点了点头,孩子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干预:“那接下来……”
“烟烟?”林瑜打断了闻奕城的话,眼睛里流露着担心。
“嗯?”闻烟扭头看着她。
女人总是要细腻一些,林瑜了解自己的女儿,工作上这点事不会让她掉眼泪。
林瑜试探地开口:“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闻烟脸色微变,喉咙像是忽然被棉花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妈知道了吗?
“什么时候知道的?”闻烟目光有些呆滞,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和恐惧。
“你觉得你那点小心思能瞒住我跟你妈?什么时候带来让爸妈看看?”闻奕城笑着打趣道,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
“不好意思告诉爸妈吗?”林瑜笑了笑,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她不说他们就不问,但今天确实有些担心。
带来?
谭叙深的脸浮现在眼前,闻烟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不愿意见她爸妈,他说他要复婚了。
“分手了。”闻烟声音平静,她俯身从茶几上端了一杯茶若无其事地喝着,眼睛酸涩的有些疼。
林瑜和闻奕城同时一愣,两人的视线隔着闻烟交汇。
“为什么分手?他是做什么的?”林瑜小心翼翼地问。
“欺负我们烟烟了是不是?把他电话给我,我找他聊聊。”闻奕城皱眉。
每一个画面都那么难堪心痛,闻烟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她低垂着视线直摇头:“别问了……”
看到女儿哭了,林瑜和闻奕城忽然手足无措,只能跟着心疼。
“多大了还哭鼻子,来,老爸给擦擦。”闻奕城抽了两张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眼里全是担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闻烟自己擦干净,稳住呼吸:“去Evens吧。”
“什么时候去?爸爸给你内推。”闻奕城说。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她需要一段时间来疗伤,忘记过去,忘记谭叙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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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是国内知名大学的副教授,闻奕城现在是Evens的董事。
他在Evens工作了三十年,几乎从中国分部建立的时候就在了,从普通职员一步步晋升到高层,见证了Evens从无到有以及迅速壮大,闻奕城现在拥有Evens的股份,虽然不多,但公司里很多人都是他曾经的下属,比如傅铭川,也是他推荐的。
周一,林瑜有课去学校了,闻奕城约了朋友谈事,他现在几乎不去公司,因为他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坐在办公室就能解决的。
家里只剩闻烟,昨晚又是整夜失眠,她现在越来越怕黑,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很敏锐,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疯长的念头。
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三个小时,闻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爸妈给她留的早饭已经凉了,闻烟拿到厨房热了热,然后一个人坐在餐桌上,边吃边发呆,她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睛空洞。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碗里的粥依旧像是没动过。
谭叙深去法国的那段时间,她也是这样,坐在餐桌前一个人吃饭。
闻烟脸上挂着苦笑,这时,门铃忽然响了,将深陷在回忆里的她拉了回来,她走到玄关,顺着猫眼看向外面的人。
“铭川哥?”闻烟打开门,看着外面的人有些意外。
“刚睡醒?”傅铭川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笑得温柔。
“嗯。”闻烟让他进来,“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辞职了。”傅铭川往里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消息挺快。”闻烟知道,肯定是老爸跟他说了。
“有什么想做的吗?”傅铭川望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睛忽然流露出几分复杂。
“目前还没有。”闻烟笑了笑,脸色还是很苍白。
傅铭川沉默了片刻,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乖巧,但眼睛却暗淡的失去了神采。
“失恋了?”傅铭川眼睛微动。
闻奕城昨天担心,问遍了闻烟身边所有的朋友,问了星棠,但星棠这次嘴很严什么都没说,之后闻奕城又问了傅铭川。
“我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闻烟微愣,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盛点粥。”
闻烟不想听见谭叙深的名字,不想回忆有关他的一切,她逃命似的慌忙站起来,然而由于起得太快,身体像树叶一样无力地倒向地上。
“烟烟!”傅铭川连忙伸手接住她,把她抱在怀里,“烟烟!怎么了?”
傅铭川叫了好几声,眼睛里全是害怕不安,然而闻烟却紧皱着眉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