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还来不及疼,眼睛已经有了反应。
下一秒,眼泪从闻烟眼角滑落。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电脑屏幕那张照片上,安静的呆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
已经结婚了吗?
“谢谢。”
“不客气。”
“家住哪?”
“谢谢,不用麻烦了……”
“谢谢…”
所有的片段在闻烟脑海像潮水般涌现,然而这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在她心里经历了高山雪原,山崩海啸,但现实中,只不过寥寥几句——
“谢谢。”
“不客气。”
心酸的滋味从四面八方向袭来,漫过她的喉咙,渐渐将她淹没,她拼命想呼吸却只能任由沉重的身体不停坠溺。
闻烟没有放声大哭,也没有情绪崩溃,所有的酸涩压抑都是无声无息的,像是潮湿的梅雨季,路边的树叶浸泡在雨水里慢慢腐烂。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闻烟忽然笑了,嘴角带着苦涩。
屏幕中的男人端着酒杯,永远都自信沉稳,无名指的戒指在闻烟的视线里模糊了又清晰……怪不得他从来都不主动,只是隔岸观火,看着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对视中愈渐沉沦。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闻烟情绪有点失控,电脑从被子上慢慢滑落到一旁,她双手抱着膝盖,将脸藏在黑暗里。
房间只有一盏光线暗淡的壁灯亮着,酸涩氤氲发酵,空气也渐渐凝滞不再流动,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室内安静极了,只有微不可查的抽泣声从胳膊里泄露出来,她就是这样,连难过都是无声无息的。
在膝盖里藏了很久,闻烟忽然觉得呼吸很难受,她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夜晚的凉风呼呼往里灌,她的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站在窗边,闻烟眺望着远处繁华的夜景,纤长的睫毛在眼眶投下阴影。
她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难过他骗她吗?没有。他什么都没做过,什么也没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想的。
他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却让她整晚都心神不宁。
闻烟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喜欢,如果察觉到了,是不是在嘲弄她的不自量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越陷越深?
闻烟苦笑一声,抬头的瞬间泪光闪烁。
她爱上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是的,从刚刚看见戒指的那一刻,闻烟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很喜欢他。
然而,每天晚上出现在梦里让她心悸又期待的男人,已经有了家室,每天晚上他会抱着自己的太太入睡。而她,只有梦……不,在看见戒指的那一刻,闻烟连梦都不配拥有了。
他甚至不知道,有一个女孩儿因为他在难过。
鼻子一酸,闻烟忽然感觉很委屈。
.
“叮咚——”
第二天,闻烟是在门铃声中醒的,声音还在继续,闻烟皱着眉翻了个身,眼睛紧闭着没有睁开。
昨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牛奶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闻烟打开一瓶酒,平常都是一碰就醉,昨天竟然喝了两杯。
以至于现在还有些宿醉的不清醒,头昏昏沉沉的。
闻烟正准备去开门,白星棠已经进了卧室,她又顺势躺回床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
“打电话怎么不接,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白星棠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周六是她们的Girls’ Day,往常都是她睡懒觉叫不醒,今天却反过来了。
听她说话,闻烟闭着眼睛在枕边摩挲,随后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按了两秒没有反应:“没电了。”
白星棠愣了一下:“你嗓子怎么了?”
她声音很沙哑,跟平常差别很大,星棠瞬间就听出来了,她起身往床边走,但刚走两步忽然又闻到淡淡的酒味。
床头的桌子上,摆着酒瓶,透明的玻璃杯中的酒还剩三分之一。
“你喝酒了?”星棠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烟烟平常很少喝酒的,因为她酒量很不好,所以在这方面就比较自律。
“喝了一点。”闻烟头还是很沉,没有起床的意思。
“别睡了,说好的今天去逛街。”白星棠翻开了闻烟的被子,想把她拉起来。
星棠从小就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温室里的花朵,从小到大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所以很难看透别人的心事。
特别是闻烟这种向来都很安静不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她更看不懂了。
“改天再去好不好?今天有点累。”闻烟睁开眼,目光里带着歉疚。
就在闻烟睁眼的这一瞬间,星棠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她神情一滞,忽然安静下来,抬手在闻烟额头上碰了碰,声音带着关切:“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枚戒指,闻烟抿了抿唇瓣睁开眼睛,眼眶微微发红,黑发散在枕头上有些凌乱,衬得素颜的脸很干净,有几分无力。
“他结婚了。”
“什么?”星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愣了两秒后满脸都是震惊,“怎么可能?烟烟你是不是弄错了?”
闻烟睡不着了,干脆坐了起来:“看见他手上戴了戒指。”
“在哪看见的?”星棠半信半疑,现在活像一个破案小能手。
“照片上。”闻烟下床把窗帘拉开,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明朗。
“照片呢?我看看。”星棠心里也没有底气,但看烟烟这样子,昨天晚上肯定已经一个人难受过了,所以不管真假她一万个不愿意相信。
昨天晚上电脑滑落在床边一直处在睡眠状态,闻烟指纹解锁,刚打开,屏幕上还是那张照片。
“就这?”虽然是不屑的语气,但星棠心里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闻烟看了一眼没说话,若无其事地把被子铺好,准备一会儿把家里收拾一下。
过了片刻星棠把电脑放在一旁,虽然在很多时候她都不太靠谱,但旁观者清,她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表面这个样子。
然而她的烟烟现在却看不出来。
“首先,戴戒指不一定就是结婚了,现在的人戒指都是装饰,你看我手上还带着呢,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星棠把手伸到闻烟面前。
看着星棠无名指的戒指,闻烟整理被子的动作顿住了,密闭的心室似乎打开了一条缝,有微风吹进来。
真的是这样吗?
但闻烟并不觉得,一个成熟沉稳的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会是装饰。
事业有成,相貌英俊,也足以到了结婚的年龄,这种条件或许不结婚才是不正常的。
闻烟低头,继续整理被子床单。
“就算不是装饰,那也可能只是女朋友,这种情况现在挺多的。”看出了闻烟在想什么,星棠继续往下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只要没结婚,女朋友就有可能分手,你就有机会。”
“而且,从你跟我说的那些情况,天天加班到十二点的人,你觉得像是结婚有家室的男人吗?女朋友肯定受不了得跟别人跑了。”
闻烟整理完被子,听着星棠在那里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了,她转身坐在床上看着星棠:“继续。”
“就按最坏的打算来说,他结婚了,但这张照片都是去年十二月份了,最近你看过他戴戒指吗?说不定早离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星棠在自己心里暗暗嘀咕。
但爱情里的人总喜欢自欺欺人,闻烟从心底深处不愿意接受现在的结果,所以无论她昨晚有多难过,但现在只需要一点风,就可以死灰复燃。
更何况星棠的风吹了一阵又一阵。
闻烟坐在床边,眼睛里的暗淡又一寸寸恢复生机,神情带着试探和期待:“真的吗?”
“你下周上班多留意一下,看看他手上戴戒指了没有,还有同事之间的八卦多听听,总之我觉得我的分析没错。”星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脸上的神采越来越盛。
突然有点佩服自己,刚开始确实是为了安慰烟烟,但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坚信不疑了。
“但是烟烟,如果他真的结婚了,就不要再喜欢他了。”星棠怕她受委屈,也觉得这个男人配不上她。
闻烟视线低垂,望着阳光在地板投下的光斑:“好。”
.
爱情最让人疯魔,而暗恋会让这种病态发挥到极致。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的神经,猜不透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也猜不透他每一个眼神下发出的信号。
但她就是盲目地越陷越深。
闻烟这几天的心情像是过山车,周五晚上的悲伤难过,周六的将信将疑,周日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星棠的推测。
但等周一再次踏进蓝珀大厦旋转门的那一刻,闻烟重建的信心瞬间荡然无存。
乘着扶梯到达三楼,穿着职业包臀裙的女人从她身边走过,闻烟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忐忑,脑海里的那枚戒指也越来越清晰。
仿佛越靠近他,梦的余韵就会被削弱,无论梦里发生过什么,都会被现实击垮,在现实的疏离中迫使答案越来越清晰。
那么,答案到底是什么?
电梯到达三十五楼,闻烟心神不宁地走出电梯,随后刷开了门禁。
依旧坐在三十六楼的位置,工作的时候闻烟还是很认真专注的,但邮件的发送键就像一个开关,她刚忙完停下来,他就像洪水一样从打开的闸门倾泻,脑海里全是他。
像星棠说的,闻烟很想知道他最近有没有戴戒指,但今天一直没有正面遇到,只是远远的看见一眼,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看着他的身影从这个会议室移到另一个会议室,连在自己办公室的时间都很少,真的很忙,忙得不像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下午三四点,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厚厚堆积,不一会儿就开始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冲刷着三十六楼的落地窗。
“这怎么回事?天怎么全黑了?”
“还挺害怕的……”
“哪位神仙来渡劫了。”
闻烟的困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消失了,听着旁边FA的员工聊天,她望向窗外。
除了闪电,天忽然之间全黑了,CBD大厦的灯亮起,路上的车也都打开了灯,明明下午三四点,却像是凌晨的景象,整个A市笼罩在黑幕之下。
对于打雷,闻烟不太害怕,想到家里的窗户出门的时候都关上了,也就安心了,只是忽然有点口渴。
闻烟端着杯子走向茶水间。
但刚进去,就看见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衬衣和黑色西裤,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黑漆漆的雨幕。
闻烟短暂地愣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走到饮水机旁边洗杯子。水流顺着腕骨流下,有点凉,然而闻烟的心却跳个不停。
他好像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闻烟刻意放慢了所有动作。
洗好杯子,闻烟接了一半冷水,又移到旁边的热水。
“下雨了,把家里的窗户关一下。”
闻烟微愣,他……在和谁打电话?
“嗯,朝南的窗户。”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和在公司冷倦的神情完全不同,闻烟依旧站在饮水机前,看着细小的水流,心忽然痛了一下。
“不要怕,我待会儿就回去。”
无名指的戒指又浮现在脑海里,闻烟鼻子忽然很酸,不要怕……这么亲昵的语气,是和他太太吧。
心里莫名的委屈,像被窗外的大雨冲刷着,闻烟的眼眶不争气得偷偷泛红。
谭叙深挂了电话,回过神后在落地窗的反光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白色的波点裙过了膝盖,只露出小腿的纤细,裸色高跟鞋衬得脚很白,有种欲说还休的味道。
从她身边走过,谭叙深原本没想停留,然而余光扫过发现水快溢满了杯子,而且,是热水。
他皱了皱眉,手臂从她身侧绕过,关上饮水机的按钮,然后缓缓把杯子从她手上拿开。
谭叙深:“不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