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三天之内,赢了方凌青,目前是乔晚面对的头号难题,也是整个不平书院面对的头号难题。
在此之前,李判特地给乔晚分析过。
“身体素质不错,能勉强应付得了三阶法器,但锻骨最好别用得这么频繁,伤身。”
身体素质这一项,加分。
撇开身体素质不提,神识挺强韧,可惜没经过系统学习,配合魔气操纵魔兽、灵兽比较容易,但碰上专攻这一块儿,或是特地修炼过神识的修士,很可能就得跪。
叶锡元就是个惨痛的案例。
武技算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加分。
但方凌青既然能在“仁义礼智信”中排上礼字辈,那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知耻而后勇,这几天时间肯定一门心思扑在了修炼上。
这场十日之约,到时候谁能赢还是个未知数。
“总而言之,”李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跽坐着,淡淡地下了个结论,“就是查缺补漏,保证武技上的优势,缩短自身的劣势。”
但就剩三天时间了,就算想来个脱胎换骨那也来不及。
认真听完了李判的分析,乔晚举手,含蓄地问:“前辈,书院……有没有那种比较独特的剑谱,或者说道书?”
俗称,金手指。
李判冷笑:“书院若是有这些法器典籍,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等地步。”
乔晚:是她想太多QAQ
三天时间,到底能做点儿什么。
李判皱眉:“你可曾和什么修为高深的金丹、元婴期修士交过手?”
“你神识已经突破了元婴,要是和这些修士交过手,不如回溯当初交手时的记忆,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伽婴。
听闻这话,乔晚一颗心瞬间高高地提了起来。
她和伽婴交过手!
察觉到乔晚脸色变化,李判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
如果没有这就麻烦了。
乔晚立刻摇头:“有。”
而且何止是什么金丹、元婴期的修士,和她交过手的那可是当世妖皇!
“前辈,我有办法了。”
匆匆抛下这么一句话,乔晚迅速盘腿入静,任凭自己的神识浸入了识海。
识海里的记忆就像一条河,循着这条长河,在回忆里扒拉扒拉。
下一秒,乔晚眼前一花,再缓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就已经多出了一个一身玄色衣袍,俊美傲岸的男人。
男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来。”
伽婴,妖皇伽婴。
比起武技,有谁能比得上妖皇!
记忆虽然没办法更改,但能回溯,在识海里,“穿越”成过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重温之前和伽婴那场血泪战斗,这特么妥妥一个顶尖的免费陪练啊!
想到这儿,乔晚精神大振。
不需要金手指,一次一次的战斗经验,就是她最强的金手指。
和妖皇伽婴过招,好处多多,但有一点,不太好,就是精神压力可能有点儿大。
尤其是一遍一遍重温自己怎么被伽婴一掌给打碎全身骨骼的,简直是对精神力的地狱摧残。
“鼠辈贼子。”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兴趣,伽婴扯了扯面皮,袍袖一振,“受死。”
再一次被打飞了出去,重新体验了一把骨骼寸裂的快感。
乔晚吐出一口血。
妈卖批。
趁着还没疼到失去理智的时候,赶紧把记忆给拨回去。
眼前再一花,一晃神的功夫,就看见伽婴负手站立着,黑白色的细细小麻花辫随风轻扬。
男人眼皮低垂,嗓音低沉而冷傲:“找到了。”
这是她和伽婴初见的那一次。
伴随着这短短三个字,近乎恐怖的威压瞬间倾压了下来。
这就是整个修真界最顶尖的战力之一。
乔晚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伽婴每一次出招,留意男人出招时,每一次妖力的变化。
没看清没关系,重新拨回去就是。
一遍又一遍。
众所周知,妖皇伽婴是个战斗狂,当初破庙和她过招的时候,也没动用真格,之所以后来突然翻脸一掌结束了战斗,是因为他觉得没意思了。
这就有个好处。
那一次破庙之战,男人有意地压低了自己的修为和能力,给了她战斗的机会,否则,她还真不一定能看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就这么重复了十多遍破庙之战后,乔晚把回忆拉到了南霍洲同行的那段日子,继续重温伽婴的指点。
就在乔晚沉迷把伽婴当陪练的时候。
现实里,她面前已经蹲了一圈儿围观群众。
“山长已经入静快一天了,”郑温良一脸卧槽,“该不会真的放弃了吧?”
就算死,好歹也特么垂死挣扎一下啊。光入静不修炼有个屁用啊!
难道说他们书院首战就这么不战而逃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低而沉的男声响起。
“滚回去。”
郑温良和其他“小白菜”们悚然一惊:“李师叔?!”
“师叔,你快来看看,山长都入静快一天了。”
绿腰伸手一指,一脸郁闷:“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就搁这儿没挪窝,我们这不是担心吗?”
李判脸色没变,淡淡瞥了眼盘腿坐着的乔晚:“等着。”
等“他”醒过来。
第二天,乔晚结束了记忆回溯,记住了所有过招,开始试着用之前妙法教她的方法,在识海里捏出个沙包版的伽婴。
毕竟能力有限,捏来捏去,也顶多捏出来个低配的,但一个低配版的伽婴,差不多也约等于一个高配版的方凌青。
将手办伽婴往地上一戳,乔晚开始试着和低配版的伽婴过招,这一次过招,就不用困于记忆无法改变,她能变招。
能在手办伽婴身上试试看,她在回溯中究竟学到了点儿什么。
打完了,乔晚再坐在地上,回忆刚刚的战斗过程,继续补缺补漏。
和大能过招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
尤其是和伽婴这种宛如开了挂的强者过招。
每一招,简直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几乎没一次回溯,都能从中学习到点儿不同的经验。
往后跳开一步,乔晚喘了口气,只觉得全身激动地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心里热血沸腾。
虽然才过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理解了伽婴为什么天天忙着和别人干架了!
因为实在是——
太爽了!
这真的能让人上瘾,虽痛犹爽!
第三天的时候,乔晚终于从入静中出来了。
见状,一众“小白菜”们纷纷相拥而泣。
这三天时间,小白菜们的心理从“打不过好歹也挣扎一下”已经成功完成了向“打不过就算了,山长可别死了”的转变。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就算真的打不过,山长你也不能自闭啊。”
不是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这三天时间都在入静中度过了,乔晚根本就没修炼,这还打个毛。
没想到,顶着众人的视线,少年十分淡定地伸出了手。
“乔晚:“你……还有你,陪我过几招试试。”
一众小白菜面面相觑。
这是修炼不成,要拿他们几个撒气了,还是在输之前,稍微挣扎那么两下?
犹豫的间隙,李判毫不客气地抬脚一踹:“去!”
老实说,不过筑基的修为,又在入静里浪费了三天光阴,郑温良几个是不相信乔晚能有什么变化的。
但片刻之后,几个小白菜是鼻青脸肿哭着回来的,一回来抱着李判大腿哇哇大哭,惊呆了绿腰和郑温良一干人等。
一边跑着李判大腿,小白菜们一边哭得声泪俱下。
他们错了!他们不该看轻山长是个小白脸的。
师叔啊!山长太特么可怕了!这还是人吗?!这出招变招也太恐怖了,这不是人啊!
一脚踹开抱大腿的儒生们,李判盯着乔晚看了一会儿,突然扯着嘴角露出个浅浅的微笑,拔出了背后那柄白鞘小剑。
“在去论法会之前,和我过上一招。”
“先说好。”李判低声道:“要是输给了我,就别去论法会给书院丢脸。”
四目相对。
李判脸色不变,目光幽深。
乔晚也扯出个笑:“成。”
识海里打了这么久,彻底点燃了她这激情,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战!
*
论法会,花座峰。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花座峰之所以叫花座峰,是因为峰形形似一朵莲花,莲台铺铺展在缭绕的云雾间。
而在花座峰不远处,是三座壁立千仞,高耸入云的山峰。
到时候三教论法会前三,将会登顶这三座高峰,端坐在峰顶,脚下是渊崖百丈,头顶是荒荒油云,寥寥长风,俯瞰整个鸠月山山势变化的同时,就在这三座高峰上论法,决胜出魁首。
三座高峰,也是三教弟子人人心向往之的所在。
但现在,不少人都面色焦灼,紧盯着花座峰左看又看。
主要还是因为乔晚和方凌青那场十日之约。
约好了明明是巳时,眼下都已经辰时四刻了,怎么还没来?
人群中,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该不会是跑了吧?!”
“我擦!我的灵石!QAQ我可是赌了一百颗中品灵石啊!”
“我还赌了三百颗中品灵石呢!”
这要是跑了,可就坑爹了。
位于人群中央的方凌青,四下环顾了一眼,脸色也有点儿不大好看。
陆辞仙要是没来,确实对他有利,但架不住心里那点儿微妙的不爽。
这十天里他卯足了劲儿就是为了一洗利生峰顶的耻辱,结果对手跑了,这就像一拳打了个棉花,心里憋得慌。
而且……光他一个人站在峰顶。
一阵冷风吹过。
青年儒生端着个高贵冷艳的姿势,眼角余光不经意地往周围瞥了一眼,感到了一阵微妙的萧瑟和蛋蛋的忧伤。
把时间和地点选在这次三教论法会报名大会暨开幕仪式上,也有方凌青他自己的私心,不约战就罢,这一约战就赌个大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输了的卷铺盖滚回老家,但赢了的,就不一样了。
方凌青四下一扫,心里也有点儿振奋。
第一天,这各派的掌教、首座、长老都会到场,无疑是扬名的最好机会。
端看鹿死谁手了!
问题是,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刻钟了,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了三刻钟的功夫。
这陆辞仙,他妈的究竟是来还是不来了?
*
随着“开幕仪式”邻近,各家各派,也开始陆陆续续登场。
这一回算是正式亮相,各家都卯足了劲儿,甭管最后能不能入围,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各类飞舟乌压压挤满了整片天空。
其中当属崇德古苑最为土豪,拉来了一座仙宫!
雕栏玉砌、碧瓦朱甍,金碧辉煌的仙宫高悬在碧空上,无数儒生们凭栏而站。
“照海仙子”白珊湖,和“沧浪剑”孟沧浪赫然就在其中,齐非道揣着个手,懒懒地往下扫了一眼。
远远看去,只见土豪之气迎面扑来。
远处,太玄观一众弟子纷纷御剑而来,天上剑光交织,黑压压的一片。
就在众人卯足了劲儿比拼的时候,一座轮椅从天而降。
一个身体各部位都被削了半截儿的男人窝在轮椅上,脸上挂着抹官方的微笑,身后随侍了两队的壮汉,个个身上都带着股煞气。
这就是昆山问世堂的堂主马怀真和其麾下的暗部弟子。
“这谁?”
男人懒懒地掀起眼皮,往峰顶瞥了一眼。
目光所落之处,赫然是方凌青。
作为离马怀真最近的暗部弟子,袁六闻言一愣。
“啊。这似乎是约战的吧。”
这事儿他比较熟。
马怀真虽然看上去接地气儿了点儿,嘴里也爱跑马车,但毕竟老大不小了,又是昆山问世堂的堂主,不可能对这些小辈们的事儿上心,没听说过这场“十日之约”也正常。
但像他们这些暗部弟子,大多数都是从外门升上来的,对这些事儿往往都会留意那么两眼。
考虑到马怀真可能没听说过这事儿,袁六十分体贴地解下了玉简,交代了来龙去脉,让马怀真自己看。
马怀真完好的那只眼一瞥。
约战?
搁今天,在这儿约战?
之所以留意到方凌青,主要还是太突出,二缺的突出。
既然是约战,那肯定得有对手,就不知道那二缺二号究竟是谁了?
“陆辞仙?”
接过袁六递来的玉简,马怀真右手随手那么一翻,目光定格在了留影像上。
少年肤色白皙,眉眼冷清。
“是啊。”袁六感叹,“堂主你看,这陆辞仙长得还挺好看的。”
没想到马怀真往轮椅上一靠,没多大兴趣。
原来,这就是那二缺二号,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全昆山最不解风情的马堂主闲闲地想。
可惜年纪轻轻就是个傻子。
在外门打滚摸爬了这么多年,袁六早就修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眼看马怀真不大感兴趣,也没再提,转头提了另一件事。
“听说这一次,妙法尊者也到了。”
妙法尊者这么多年没出关,今天这一出关,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句,男人这才掀起了眼皮: “妙法尊者那儿有消息了?”
“还没,”袁六皱眉,“估计得晚点儿到吧。”
如今在这儿接客的还是空定禅师。
马怀真不置可否地往轮椅上重新一窝。
小辈们切磋比试,那是小辈们的事儿,门派之间那点儿利益情面之类的弯弯绕绕,才是他们来这儿的目标。
留意着马怀真神色变化,袁六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
要不是乔晚,他们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谨小慎微的地步呢。
一想到乔晚,袁六心情就十分复杂。
能替马怀真跑腿,这还得感谢乔晚。
要不是上回泥岩秘境里入了马怀真眼,他也不至于能在马怀真身边儿混。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
袁六觉得自己一路从个外门弟子,打滚摸爬到暗部小队长,怎么也算得上个硬汉吧。
乔晚死了,他听到了心里其实挺难受的,还为乔晚流了几滴眼泪。
不止他。
就连铁血硬汉如马堂主,也受到了点儿影响,那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总是阴沉张脸,说话做事狠了吧唧的,变着法儿磋磨着手下的弟子们。
那是暗部弟子们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但偏偏也不能怪马堂主。
毕竟,乔晚没了,马堂主心里的确不痛快。
没办法,只能忍着,总有能拨云见日的一天
但谁知道过了几个月,现实就给了他残酷的一巴掌。
乔晚她,根本没死,乔晚她没死!!
操!
包括袁六在内的一干暗部弟子,所有人都斯巴达了。
那他们这段时间的苦合着全特么白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乔晚把马怀真也给骗了啊!
说好的拨云见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呢?这简直就是黑云密布,看不见曙光啊!
袁六到现在还记得那黑暗的一天。
得知乔晚没死之后,问世堂铁血煞神马怀真的反应很奇怪,先是扯着脸冷笑了一声,但紧跟着又黑了脸,叫来了个一帮暗部弟子来了个魔鬼训练。
硬生生把耐操的暗部硬汉们操练到哭爹喊娘狂骂乔晚坑爹。
一直到现在,马怀真都是这么一副阴郁的模样,搞得他们这几个随侍的暗部弟子整天提心吊胆的。
看了眼滴漏。
还有两刻钟了。
连同袁六在内,所有人脑子里都盘旋着一个念头。
陆辞仙是真不打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