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徐昭明能和寇承平他们玩得好不是没道理的,他兄长看到后转头就走的场面,他一点都不觉得承受不来,反而觉得小伙伴们对自己真好!
看看,这么用心给他准备惊喜,还和他穿上了同款花里胡哨的战袍,陪他一起当一干身穿监生服的同窗里最亮眼的存在!
瞧见盛景意被寇承平他们簇拥在中间,徐昭明开开心心地跑过去跟他们会合,说道:“看到第一句,我还以为你们在骂我呢,这你们都想得出来!”
寇承平说道:“谢贤弟想的!”
这“谢贤弟”自然是盛景意。
盛景意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改了改拿来用!”
标语嘛,就是要新奇,要耸动,要夺人眼球,要不怎么能一下子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徐昭明经他们这一闹,原本那点小紧张全没了,输赢其实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大家一起做一件事,至于做得好不好,谁会在意啊!徐昭明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丢咱们的脸!”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入内,走到哪都引得许多人侧目,大家一眼看去只有一个感觉“哦那群学渣小纨绔来了”。
只有少数人多看了几眼,注意到这群小纨绔里多了个人,且这人眉眼俊秀,却戴着个口罩,叫人忍不住好奇他整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有八卦的家伙一打听,才晓得最近徐昭明他们常带着这位“小谢公子”玩,听说是临京谢家的远亲,对方与谢谨行这位“谢家玉郎”一同来的金陵。
提到谢谨行,话题便又转了个弯——
“也不知张祭酒有没有请谢公子。”
“听说今儿韩府君会来,谢公子应当也会来吧?”
“真是可惜了啊……”
在稀稀落落的惋惜声中,一人身着青衫缓步迈入国子监,不是谢谨行又是谁。
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有如今的金陵城一把手的韩端,他俩倒不是约好了,只是在国子监大门前碰上了而已。
两人都是表面功夫一流的人,见了面自然客客气气地相互问好,有说有笑地并肩往里走,画面看起来说不出的融洽。
旁人见韩端两人谈笑风生,皆是风度翩然,不由感叹今年金陵气运颇佳,竟让当年两个临京最受瞩目的年轻人又在这里相逢,叫他们也有机会见识到当年“临京双英”齐齐出没于各大文会的风姿。
张祭酒听人说韩端与谢谨行一起来了,立即领着其他人亲自过来相迎。
如此这般地寒暄了一番,韩端便笑道:“张祭酒且忙去,我们可都等着看文会。”
张祭酒听他这么说,也就不留下作陪了,只留了个人陪韩端他们说话。
韩端与谢谨行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气氛颇有些好朋友久别重逢的热络,只不过两个人都深谙成年人话术:见面相谈甚欢,瞧着其乐融融,细细一品其实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张祭酒正准备给国子监选出来的几位挑战者训话,要他们好好表现别输给百人团,到要开口时才发现少了个人。
他还不知道国子监大门前闹的那一出,发现是徐昭明还没到后眉头一皱,问旁边的何司业:“徐家那小子呢?”
何司业还未答话,就听给监生们准备的观赛区那边传来“哇”的一声惊呼。
张祭酒等人齐齐看去,只见那观赛区左右的两棵树被征用了,不知是谁爬到上头挂了张巨大的横幅,上头赫然写着一行大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答不上来吧”。
张祭酒:“………………”
张祭酒脸皮抽了抽,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几个混账干的好事!
何司业小心地问张祭酒:“要派人去取下来吗?”
张祭酒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不用,闹起来不好看。”
这横幅虽然操蛋了点,可要是派人去阻止他们挂这玩意,他们绝对会做出更操蛋的事。
再说了,难得这群混账东西能把心思分到诗文上头,胡闹点就胡闹点吧,他可不想以后看到定国公他们还得继续绕着走。
想想过去两年,真是学生家长尴尬,他这个当校长的也尴尬啊!
张祭酒只叫人去把徐昭明喊过来。
徐昭明正在看小伙伴们给他准备的其他惊喜。
徐昭明十分感动:“这都是你们这两天偷偷叫人准备的?”
他一看到那个正对着擂台的横幅,就感觉浑身充满了斗志,完全不想被人瞧低了去!
他的小伙伴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寇承平说道:“那当然,不是我们还有谁!”
寇承平领着徐昭明走到树荫底下,叫人掀开了树下那排长桌上的红绸布,上头摆着一个个阶梯状的木架子,每个木架子上都摆满了各式糕点和冰冻饮子。
旁边还有仆从候在左右,架子上空了便取来新的补上。
寇承平大方地对周围好奇围观的同窗们说:“一会大家要是渴了饿了,可以过来这里取些吃的喝的,我们叫人准备了很多,都是同窗,不必客气。”寇承平把徐昭明推到前头,“当然了,要是大伙能一起给这家伙鼓鼓劲就更好了!”
平日里徐昭明这群小纨绔与别的监生泾渭分明,鲜少玩到一块,许多监生心里或多或少是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行事太荒唐的。
刚才看到那横幅时,众监生依然觉得这群小纨绔又在胡闹。
可这会儿寇承平客客气气地与他们说话,还给他们准备了糕点和饮子,他们顿时觉得过去自己对他们的偏见太没道理,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纷纷说好,不少人还取了张旗子,表示一会要给徐昭明加油鼓劲。
徐昭明只是不关心音乐以外的事,实际上并不愚笨,自也瞧出众人的态度转变。
他一转头,对上了盛景意笑意盈盈的眼睛。
本来他根本不在意这种文会,这一刻却突然很想赢,想让自己这群朋友得意洋洋地向其他人炫耀他是全场最厉害的。
等他赢了以后,还可以跟着张祭酒选编《唐诗三百首》,到时他把选出来的诗谱成朗朗上口的新曲,叫街头巷尾到处瞎跑的小孩都能唱上几首!
他们这些总被人骂荒唐骂胡闹的小纨绔,也是能做成正经事的!
张祭酒派人来喊徐昭明时,徐昭明已经变得斗志昂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跑去与其他挑战者会合,抽签决定自己第几个上场。
徐昭明运气一般,抽签却很积极,张祭酒一说开始抽签他就头一个跑过去抽。
结果摊开抽到的小球打开一看,里头写这个“伍”字!
第五个出场!
徐昭明见到寇承平他们簇拥着盛景意过来看他抽签,立刻把抽到的“伍”字朝他们亮了亮。
“最后一个出场,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寇承平忍不住嘀咕。
“只要有实力,第几个上场都一样。”盛景意笑着接话。
寇承平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们不是对徐昭明的实力没什么信心吗?
要是头一个上场,说不准百人团那边没反应过来连错几题呢?最后一个上场,人早就答熟练了!
说实话,寇承平也不晓得徐昭明是什么水平,明明每天他们相互考校的时候感觉还不错,但谢谨行一出题,徐昭明很快能卡壳。
至今他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太菜,还是谢谨行太厉害!
现在纠结这个也没用了,徐昭明这是什么狗屎运气啊!
盛景意对徐昭明倒是很有信心。
这世上很多事其实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比如徐昭明这群小纨绔整日胡作非为,可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别人眼中的纨绔就是因为他们家境优越、备受宠爱。
无论他们想做什么,他们都有远胜于一般人的本钱与资源。
就像这次“临时抱佛脚”,寇承平他们从家里顺出来的各种诗集各种孤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哪怕能拿到,别人也没有谢谨行帮忙开小灶!
有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兴许不能成为最好的,想从普通人之中脱颖而出却不难。
盛景意带头举着旗子朝徐昭明摇了几下。
徐昭明感受到来自小伙伴的鼓励,抽到最后一个出场的沮丧全没了,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去等候区坐下。
这时候百人团也陆续入场,太平书坊做宣传的时候就说不拘年龄、不拘身份,所以这批筛选出来的百人团里面有老有少,有穿锦衣华服的,也有穿麻布短褐的,甚至还坐着几个女子。
国子监什么时候能让女子进来了?
不少人都纳罕地看了过去,有些与赵博士关系好的人便认出了其中一人,那竟是他们师娘唐氏啊!
张祭酒也注意到那几位女子的存在,当初他与寇承平等人说好了,国子监这边的挑战者他们来挑,百人团由太平书坊那边筛选,现在看到太平书坊把女人选了进来,本想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要是这几位女子才学不过关,太平书坊怕也不敢让她们入选吧?她们能被选上,必然是因为她们在初选时表现突出!
既然一开始没限制男女,太平书坊那边选中几位女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会有女子交报名表而已!
张祭酒下意识往韩端那边看去,却见韩端正与在旁边作陪的赵博士说话。
赵博士明显不在意妻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他还骄傲地和韩端说了唐氏入选百人团的事,一脸感慨地表示“要是我妻子生为男儿,必然比我有能耐”。
韩端含笑说道:“令正巾帼不让须眉。”
赵博士得了韩端这句称赞,忍不住往百人团那边看去。他与唐氏成婚多年,一眼看去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唐氏的身影,满面笑容地与唐氏对视,瞧着比自己出了风头还要骄傲得意。
唐氏见他这般表现,也回以一笑。
殊不知他们夫妻俩这眉眼官司却落入点评席上刚落座的陆观眼中。
这陆观便是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位点评老师,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唐氏的前任丈夫。
陆观坐定之后,仍想着唐氏与赵博士相视而笑的那一幕,少年时的种种掠过心头,叫他一颗心久久无法平静。
说来也稀奇,这么一场文会竟把他们这对早已各自嫁娶的表兄妹聚到了一起。
十多年前他们是人人艳羡的少年夫妻,你侬我侬地许下过无数山盟海誓,何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如今他再娶,她亦再嫁,难得重逢怕也要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