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凡间见到师兄这件事是程然没想到的, 在她的认知里,天帝就是高不可攀住在九重天俯瞰众生的,更何况师兄初登帝位肯定很忙的, 因此她都没想过还会在凡间见到师兄。
见到师兄自然是惊喜的, 但除此以外又多了一些复杂难言的心绪。
她刚和师兄分手不久,如今再见面也不可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将他当成兄长一样了, 而且她现在能如此轻松地在凡间生活也是因为他替她承担了压力。
更别说他还因为她中了同心契, 这令她感觉自己欠师兄的实在太多了,她本该有所回报才对,但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什么想要报答师兄的想法。
并不是她不懂知恩图报的道理,她欠师尊的也很多, 她就会有一定要报答师尊的想法,但面对师兄时,却有一种师兄对她的好可以坦然收下的感觉。
她觉得这种心理有些奇怪,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师兄对她的好?
程然有些想不明白,但在面对师兄还是不自觉有了几分拘谨的感觉。
师兄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他解释说,他来凡间是有事要办, 顺便来看看她。
他的解释令她稍稍放松几分, 她差点儿就自作多情以为师兄是专程来看她了。
但尽管如此, 能在凡间见到师兄总还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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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然将两位师兄一起带回了家。
她爹是热情好客的性子, 见了师兄以后就被他的容貌气度所折服,拉着他说了一堆的话。
与他对孟师兄宠儿子似的态度不同, 他对师兄更像是一种对优秀晚辈的欣赏, 完全没有想过他所以为的这位晚辈实际年龄应该可以当他老祖宗了。
但师兄也没有丝毫架子,无论程老爷谈什么话题,他都能接得上, 见识广博,气度从容,语气温和,又长了一副霁月光风的好相貌,风采翩翩,很有大家公子的气质和修养,十分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半日,程老爷就已将他视为知己好友,见他的许多见解都与自己不谋而合,便觉得简直没有人比他更懂自己,一时不由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慨来。
程然在一旁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师兄才不是什么知己,他只是聪慧过人,擅于揣摩人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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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以后,程老爷便又去了铺子里,还将孟观言也一起也带去了,却说师兄初来乍到应该好好逛逛雍州城,让她陪着师兄一起去。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程然感觉她爹似乎看出了她和师兄的关系不一般。
此时的天气不热不冷,阳光也很和煦,吹着些微和风。
程然便带着师兄一起出了门。
师兄比较厉害的一点就是只要他想的话,他就可以很有亲和力,让人和他相处的时候不会有丝毫不耐烦或是不自在的感觉。
因此,程然因为师兄这个前男友的身份而感到的那点儿不自在也很快就消失了。
当然,如果真以为师兄是个很亲和的人的话,那就很容易掉进坑里爬都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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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城虽不如京城繁华广阔,但风景很好,尤其是雍州城的尧湖更是远近闻名的好风景,湖水清澈,波光粼粼,非常宜人。
程然便先带师兄在雍州城四处逛了逛,才又带他去尧湖坐了会儿船。
雍州城虽是不大,但这么游玩一圈下来,时间就已经很快到了黄昏,差不多也该吃饭了。
程然想着便打算请师兄去雍州城口碑最好的那家客栈吃饭,但师兄听了却拒绝了。
程然还以为师兄是嫌凡间饭菜不好,没想到他却道:“我也学了几道凡间小菜,不如让我来试试?”
师兄心血来潮想要做菜,程然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致,只是有些惊诧地看他一眼,师兄可一点儿也不像会做菜的人。
程然便道:“那……师兄需要什么食材?我这就让人买回去。”
她是觉得师兄做菜就已经很不符合他的形象了,买菜这种事就更不像是他会做的了。
他那双手看起来更适合拿剑或者奏章。
没想到师兄却道:“不必,我们顺道买回去不是更快?”
“……也不是不可以。”程然迟疑地看向师兄,提醒他,“菜市场可能不是很干净。”
闻言,师兄就笑了,却没说话,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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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进了菜市场,程然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毫无必要,因为就算菜市场那么嘈杂肮脏,师兄行走于其中却依然白衣翩翩纤尘不染,他的容貌气质也颇为鹤立鸡群,只是施了法术降低存在感才没有引起旁人的关注。
她怎么忘了师兄不是凡人,只要略施法术,脚下的尘土根本就连他的鞋底都无法弄脏。
师兄一定从来没有做过买菜这种事,但他做起来时却也看不出半点儿勉强,就像是真正的凡人一样,就连他挑选的那些菜也是选的其中最好最新鲜的。
程然不由心生佩服,师兄真的是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样子。
他恐怕是唯一一个在凡间买菜做饭的接地气天帝了。
等买完菜以后,两人便一同回了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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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的时候,她爹和孟师兄还在铺子里没回来。
程然便先和师兄去了厨房,厨房里的老厨子是在程家做了十几年的,听见小姐和公子要自己做饭,还以为是自己做饭不好吃惹人嫌弃了。
等程然解释说是他们想试试自己做菜,厨子才放下心来,将厨房用具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虽然师兄是说过他要做饭,但程然也不好真的就在一边等着吃,便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帮忙。
这时,师兄正将买来的菜分别放好,她看见了他倒进盆中的鲤鱼,便道:“师兄,我来杀鱼吧?”
裴宜之看了她一眼。
感觉到师兄的质疑,程然立即道:“师兄,我真的会!”
她在山上的时候,也曾跟着师尊一起钓过鱼,一开始她以为师尊钓鱼是陶冶情操,后来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师尊他是将钓鱼钓起来就现场烹饪,杀鱼烤鱼一气呵成。
因此,程然也跟着学会了杀鱼。
裴宜之见她坚持,便将鱼交给了她,还顺便递给了她一把比较轻便的尖刀,道:“你小心点,别伤到手。”
“我知道。”程然自信满满。
但她忘了脑子会和手会完全是两码事,当她将鱼捉起来放到案板上,打算将它开膛破肚的时候,起初在水里看着半死不活的鱼不知是不是感知到危险,忽然就十分有活力地一蹦而起,拍了她一脸水珠。
她惊了下,忙伸手去捉它,一着急就不小心被桌角拌了下,在捉住了蹦到半空的鱼的同时,她整个人也朝前扑去。
而原本站在另一边摘菜的师兄此时却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被她扑了个正着,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腰,减缓了些冲力,因此她的脸撞上他的胸膛时也并没有感觉到疼。
程然抱着鱼,抬头就对上了师兄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不知怎的有些脸红,辩解道:“这是意外,我真的会杀鱼的。”
裴宜之笑了,将鱼放回了案板上,“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是这鱼太不懂事了。”
程然:“……”
倒也不必如此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