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死了以后, 他的残余势力也很快就被师兄铲除了,尽管有些势力蠢蠢欲动,但也都没翻起什么浪花来。
但在帝位空悬的这段时日, 累积下来的公务却极为繁多, 程然自己是不会处理政事的,至于师尊就算会也不可能有兴趣去做这些。
因此, 这些事情最后也都是师兄处理的, 他本就是天帝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处理政务对他来说轻轻松松、游刃有余。
就算众人碍于令仪仙君没有提起让太子继位的事情来,但程然在天宫待的这几天也能看得出来,师兄继位才是众望所归且又名正言顺的事情。
程然并没有感觉到威胁, 她对于帝位丝毫兴趣都没有,反而一想到如果要困在天宫里每天上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等等一系列的事务,她就感觉头都要疼了。
因此, 对于师兄继位这件事,她心里也是这么希望的,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她相信师兄就算做了天帝也不会伤害她的。
但就在她苦恼该怎么和师尊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师尊却好像早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竟然还先她一步将师兄继位的这件事告诉了她。
只是师尊没有她对师兄那样的信任感, 因此, 他给师兄下了同心契, 而师兄竟然也没有反对。
相传同心契本是一位痴情的仙人为自己的妻子研制出来的,这样他就可以代替她承受一切伤痛, 若她本该受的疼痛有十分, 那么在同心契的作用下,她便只能感觉到三分痛感,而其余的几分便由他代为承受。
若她死了, 他便也会魂飞魄散。
而同心契几乎没人使用的原因还不在于同生共死这一点,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是无解的。
一旦中了同心契,就绝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解除它。
程然也知道师尊的用意,他或许并不知道师兄对她的心意,这么做不止是想要彻底绝了师兄觊觎灵珠之力的心思,更是想要让师兄成为她手里的一柄刀,替她斩除那些可能潜在的危险。
毕竟,若她受伤,那么他的伤就只会更重。
这样一来的话,她不必做天帝,却可以用天帝的一切权势来保护她。
有天帝罩着,三界敢打她主意的人也大概不会有了。
程然知道师尊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她,但这样对师兄来说并不公平,她本想阻止,但或许是知道她会拒绝,在她从师尊那儿知道同心契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程然也已经知道陆惊鸿就是师尊送进天族的卧底,而陆惊鸿当初为了恢复仙人之身还被下了生死契,生死契就跟奴契差不多。
在天帝死了以后,程然便请师尊帮忙解除了生死契,陆惊鸿随后便离开了天族,似乎是找了个地方闭关修炼。
但师兄所中的同心契却是无解的。
程然心情有些复杂,她很清楚师兄不是为了帝位才这么做的,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他压根儿不需要做出这样的牺牲就可以顺利即位的。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让自己不要受伤,免得带累了师兄。
*
在这场动乱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师兄忙得她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师尊在意的却只是她的安危,大概是见危机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又带着她回了空桑派。
她留在天宫也帮不上师兄什么忙,师兄却还要分心来陪她。
她便只好跟师尊一起回去了,只是对于师兄中了同心契的事情还是有些放不下,感觉……像是欠了他的。
而空桑派也比过去冷清多了,掌门申谷又出门云游去了,而五位师兄里也就剩下孟师兄还在炼丹房里痴迷炼丹,程正师兄做了妖帝大概不会回来了。
穆则宁还在凡间为了成仙积累功德,也怕剩下的弟弟穆廷一个人过不好,青丘那边派人接了他回去。
至于段歌师兄这个仙二代却是去了天宫帮师兄做事,她也是这时才知道段师兄竟然早就是师兄的人了,为师兄办了不少事情,就连之前幽冥花花开导致鬼门误开的事情也是师兄派他去处理的。
见空桑派这样冷清,程然的心情也不免有些低落,便打算也回凡间的家去看看。
她本打算请师尊同她一起回去,但师尊拒绝了,大概是刚经过了一场战斗不久,他就有些懒得动弹,但零食却是没少吃。
程然便只好自己回去,但在她收拾行礼的时候,孟师兄却不知打哪儿知道她要去雍州的消息,死活非要跟着她一起走。
程然也没办法,只好将他一起打包带走了,而他的飞行工具还是那一枚熟悉的丑丑的大葫芦。
程然也是很没脾气了,但好在孟师兄这一次也不乱跑,就只乖乖跟着她。
因此,他们倒是一路顺顺利利地到了雍州城里的家。
*
一个月后。
大街上,程然蹲在茶叶摊子前面,微微扭头不往孟观言的方向看,十分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她本来预想的凡间生活不是这样的!
她以为回到家里以后,她的日常会是像凡间普通的千金小姐一样陪陪父母,弹琴,绣花,侍弄花草,偶尔出去买买衣裙首饰之类的。
但在孟师兄跟来了以后,以上几乎没一样实现了。
她大哥程云懿对经商不是很感兴趣,却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已经进京赶考去了。
而他娘不放心大哥,也跟着一起去了。
家里就只剩下她爹,而她爹又忙着经营家里的铺子生意,因此,她就属和孟师兄待在一起的日子最多。
孟师兄一开始还挺安分的,也就偶尔出门逛个街而已,大多数时间就在府邸里闲着。
但这种安分的日子没过几天,孟师兄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就开始荡漾起来。
他先去家里的铺子待了些日子,他那张脸太过祸水,引得来买茶叶的少女少妇甚至是中年妇人都忍不住多瞧几眼,因此引发了不少夫妻矛盾,差点儿没被人投诉到官府那儿去。
就差告他勾引别人家里的女孩子了。
他在店里生意是好,但也经不住这么闹腾,程老爷便笑呵呵地让他外出卖茶叶,并且还让他戴上了黑纱帷帽。
孟师兄倒是没意见,反而因为这种神秘的感觉颇为喜欢,要不是程然强令禁止,他连在家里都舍不得脱下帷帽。
而程然为了不让他走丢,也只能陪着他一起去卖茶叶。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孟师兄的骚操作却又来了!
他偶然间听来买茶叶的人说了些趣事,比如哪家姑娘被退了婚,哪家老爷的小妾跑了之类的,似是觉得新奇有趣,便来了灵感,在写价格的牌子上加了一条,讲一个故事便宜十文钱。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程然当时就反对了,但当孟师兄拿出一叠银票出来时,她就又偃旗息鼓了。
行吧,他有钱,他说了算。
因此,程然就只能一脸木然地听着孟师兄磕着瓜子兴味勃勃地跟那些大婶八卦着最近新出来的故事,就算隔着帷帽,她都能感觉得出他那满满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感受到了街头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她不由捂住了脸,快来个人把他给带走吧。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雪白锦靴,就连对方的下裳也是洁白如雪,劲瘦的腰间缠着一根细细的墨色腰带,衣裳质地也极精良柔软,看着就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高贵况味。
她似有所觉,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张漂亮温和的脸,他唇角微扬,眸中也浮出些熟悉的浅淡笑意,道:“这些茶叶,我都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