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幽和胡小弟,忙着和文布燎拉关系,前前后后快两年了。
头一年大概确实混了个脸熟,而今年文布燎也确实出手帮着把金兰做了个调动。
因为不跨省但也却是跨市的,牛拉村离着胡家村还有挺长一截距离的。
胡幽没去过,听去过的赖波说,坐火车还要将近两天的距离呢。
胡幽一开始还是挺吃惊的,吃惊的倒不是多远,而是火车太慢了,绕圈子的开。
前几天赖波又出发了,去牛拉村接金兰去了。
金兰到牛拉村也有超过一年的时间了,赖波亲自去探望过两次,都是以医生的身份去的。
因为金兰的登记是孤儿,没有亲戚。
见面也挺费劲的,别看一个穷破不厘的村子,搞得比胡家村还要复杂。
不过好在赖波是医生,要到各村去为老年人检查身体,表示他有一颗上进的红通通的热血之心。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也终于在没人的时候和金兰见面了。
牛拉村给赖波安排了个单独的房子,老年人都可以来。金兰是因为得到过赖波的暗示,借口来要个药片。
赖波仔细看过金兰,虽然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皮肤没有光泽,但人的精神还不错。
赖波趁机就事情的大概过程讲了下,
“金兰,你真名叫曲金澜,金色的色,波澜的澜。当年我小舅曲明在上海工作,有可能还是为了曲家的财产,盯了我两个舅舅时间长却没有收获,就把你偷走泄愤。”
金兰当时什么话也没说,一直到赖波马要上离开有牛农场时,才问赖波,
“我原来不是孤儿,我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赖波只“嗯”了一声,又和金兰说,
“我会给你寄些红薯干,肉干,还有干菜,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赖波给金兰留了一张照片,是曲明过逝媳妇的照片,
“这是你妈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等赖波第二次去牛拉村的时候,又给金兰带了点玉米面,还告诉金兰一个好消息,
“你的调动已经在办了,还得走上海那边的流程,还要等等。”
赖波离开时,给金兰留了一封信,曲老头写的。
也不知道信上写的啥,反正金兰每天拿出来看一遍,看完就哭。
金兰每日一哭的举动,整个牛拉村人人都怀疑这个金兰,是不是在哭自己吃不饱装饱呢。
而赖波在第三次去牛拉村的时候,村长的脸快有锅底黑了,看着赖波手里拿着的证明,以及最近刚收到的关于金兰调动的通知。
牛拉村村长皱皱脸说,
“我们村多好啊,去哪找我们这样的富村村呢,人人能吃饱。”
赖波立即凑上去说,
“哦,我也是知道牛拉村是个富村村,有牛农场又是有名的上进生产单位,我在胡家村吃不上饭的时候,就想你们村的馍呢。”
牛拉村村长用怀疑的眼神扫着赖波,
“胡家村真的很穷?”
赖波立即点头,又扯着自己的打了数不清补丁的烂衣裳说,
“我这身衣裳在村里都算好的。”
牛拉村长村长眼珠子瞪得如牛大,
“可是胡家村不是很有名很有名的富村村吗?”
赖波脸上堆着笑,立即就说,
“这种话哪能信啊,咱们凡事,不是反着看嘛。”
想想自己村的情况,牛拉村村长也马上就明白了,
“哎,原来胡家村也是个爱吹牛皮的村村。”
赖波成功的把一身破烂衣裳的金兰接走了,等上了火车金兰才低声地问赖波,
“胡家村那么穷,你们还给我寄吃的,我真后悔我咋都给吃了。”
正在掏装卤肉饭盒的赖波,直接就笑了出来,
“哈哈,哎呀,表妹,你居然也能信这种话。”
赖波笑了一会儿,又问金兰,
“表妹啊,你还记得你在上海温家时,见过的胡幽和胡志亮姐弟吗?”
金兰当然记得了,这俩人太有特征了,穿着打补丁的袄子,坐在那吃饭一点也不拘束,而且还喜好说话。
虽然温家在饭桌上还是不说话的,但是也被这姐弟给带起来话题,越说越说个没完。
赖波笑着说,
“他俩姓胡啊,就是胡家村的。”
而金兰在看到赖波拿出俩饭盒后,都惊呆了,一盒卤菜和一盒卤肉。
金兰赶紧用盖子盖上,又左右前后看了看。
“表哥,我们回家吃吧。”
赖波笑着又把饭盒打开了,
“咱现在是在卧铺,这会儿除了咱俩又没别人,吃,没事。”
赖波又立即从兜子里头掏出一个大纸包,一层一层剥开,里面是胡幽给烙的发面饼。
金兰又给吓坏了,其实也才一年没吃白面了,就跟一辈子似的。
左右前后又看了看,这边卧铺人少,也没啥人,金兰才坐到铺位上。
金兰这种情形,在这个年代很常见,而赖波又在庆幸自己当初眼睛毒。
“呵,表妹啊,我听村长说,你咋天天哭呢,把一村人给吓的。”
金兰把白饼夹卤肉慢慢地吃完了,喝了几口水,才有空和赖波说话。
“表哥,你不是留我个照片吗,我就哭我妈。咋和我坐一个地方呢,我一想我和我妈这么有缘份,可是我再也见不到我妈了。呜……”
眼见着金兰又要瘪嘴哭,赖波立即就拦着她的。
“哎,金兰表妹啊,你可先别哭啊,你先说说,你咋和你妈能在一直地方照过相呢?”
金兰转过身就掏自己那包狱,掏出个信封来,又从里面抽出张照片。
金兰把照片递给了赖波,
“就这张,我妈也坐在温家大厅这张沙发上,我记得我也坐过的。”
赖波拿过照片一看,脸也黑了,脸上的肉还抽抽了好几下。
赖波闭了下眼,叹了口气说,
“这张照片看着确实是很旧的,但是,照的就是你,而不是你妈,哦,我小舅妈。”
赖波指着照片上面的温家的客厅说,
“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二十几年前,温家住的都不是这个房子。”
金兰平时脑子里都是舞蹈,和温明晓似的,脑子里什么也进不去。
赖波真是哭笑不得,立即就说,
“这张照片上的人呢,就是你啊,金兰表妹。”
赖波这会儿心里头也呕死了,曲明小舅居然给她张金兰的照片。
不过这张照片上的颜色显示出来的旧感,还真像是二十年前的。
赖波又把相片收了起来,和金兰说,
“相片肯定是小舅拿错了,他那段时间一知道你的事后,精神就一直很恍惚。”
金兰非常理解的点点头,脑子里幻想着一个精神恍惚,满头白发,还有点显邋遢的老头。
赖波让金兰赶紧休息,去了胡家村,还要先到生产队报道呢。
一下了火车,出了车站,赖波就看到胡家村的胡九伯,正驾着驴车在路边等着他们呢。
赖波赶紧走了几步,到了胡九伯的驴车跟前。
赖波笑着和胡九伯打招呼,
“九伯伯啊,又辛苦你了。”
胡九伯也和赖波熟,稍微笑了下说,
“丫头说你打了电报了,今天到,我正好到城里办事,就来等你们了。”
赖波把自己的行李和金兰的行李,都放到了驴车上,又和金兰说,
“这是胡家村的胡九伯,表妹,你也叫九伯。”
“谢谢九伯。”
金兰可没想到还能坐到车呢,屁股坐在驴车的车板上感觉像做梦一样。
而赖波也猜到胡九伯是进城干啥来了,往胡九伯跟前凑了一下,
“九伯,又给那位文主任送东西了吧,怎么送城里来了?”
关于文布燎的事儿,赖波知道的并不如温大舅舅多,就顺嘴问了一句,
“姓文的不是住镇上的吗?”
胡九伯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下赖波,又转过头轻声地说,
“他有俩媳妇啊。”
“咳咳。”
赖波轻咳了几声,旁边金兰一只手紧抓着赖波的胳膊,差点被惊得从驴车上掉下去了。
赖波低声又偷笑了一会儿,心里想的是,原来胡幽和胡小弟,都没弄明白俩个家是啥意思。
等胡九伯驾着驴车进村后,金兰就听到一阵“突突突”的声音。
还没转过头呢,就听到个大嗓门在喊赖波,
“赖医生,你回来了?”
赖波一转头就看到是开着拖拉机的胡小栓,一看就是刚从地头干完活。
赖波冲着胡小栓点点头说,
“这还没立春呢,地都冻着呢。”
胡小栓却“哈哈”笑了起来,
“春天得吃菜呀,现在正好松松土,下点耐寒的种子,过几天来几场大雪,一翻过年,菜就‘嗖嗖’地长起来喽。”
胡小栓冲着赖波摆摆手,开着大拖拉机“突突突”地走了。
金兰坐在驴车上看着胡家村,见啥都新鲜啊。
胡九伯的驴车也终于到了胡四家门口了,胡幽和几个老爷子在门口等着好长时间了。
尤其胡小弟,和金兰还说过话呢。
温大舅舅站在旁边看着金兰的样子,也觉得幸好给弄出来了,要不然这孩子过两年得轻的直接飘上天去了。
温大舅舅看了看旁边抬手抹泪的赖老头,又看着一脸沧桑痛心的曲大老头,而站得跟颗直松的曲明老头,却是憋着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温大舅舅能够感受到曲明老头的紧张,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闺女的照片,当媳妇的照片给了赖波。
而胡幽却和胡小弟往旁边站了站,这一溜的白胖老头,而且还有曲老太太也在抹泪。
曲老太太和赖老头站在一起抹眼泪,胡幽正看到金兰看过来,也是两眼都是泪。
胡幽也觉得特别感动,指着曲老太太和赖老头说,
“金兰老师,这……”
“爸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