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一生地理的黎老头,从来没觉得自己鼻子这么灵过。
居然在一个狗洞后面,闻到了一股肉香味。
黎老头虽然是搞地理的,但是这一段时间下来,和历史很好的史老头话题比较多。
见史老头想都没想,就钻了过去,他也稍犹豫了下,也趴在了地上。
要是以前,黎老头还有点微胖的时候,肯定不行,现在居然很轻松的就钻过了狗洞。
而在狗洞那头,是刚才那个小孩。
这小孩儿七八岁的样了,虽然穿的破旧,可仔细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胡小弟按照胡幽说的,胡三哥一离开,自己就晃过去。
把胡幽房里桌上的一破旧书包又找了出来,胡小弟在里面装了几块牛奶糖,一跳一跳地就来到了那几个老头跟前。
胡小弟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们很多个眼神了,居然还磨磨蹭蹭的。
看来只进来三个老头,胡小弟的小嘴就嘟了起来。
“咋还留俩个在外面啊,不怕被人看见么?”
在外面的俩个老头忽然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一个轻脆的小孩的说话声。
俩人想了想,也觉得人家说得对,也变弯下腰钻进了狗洞。
现在大锅里的骨头都炖好了,上面的肉很大。
每个人一个大海碗,是一大碗的肉骨头。另外有一碗油渣菜包,油多得从包子缝往外渗。
最后不变的是,一人一碗玉米面糊糊。
这个玉米面胡幽是用食物处理器又重新磨过的,特别的细,喝下去滑溜溜的。
戈大劲大,一手一大海碗,没几回,五个大海碗的肉骨头,一大碗包子,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糊糊,都摆在桌子上,正好围了一圈。
等胡小弟把五个老头带进屋子里头的时候,一下就跑到最近的一大海碗的肉骨头跟前。
胡小弟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又嘟起了嘴,眼睛里都是幽怨的眼神。
胡小弟离开时,眼神里不舍地盯着桌上的一大碗的肉骨头,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了。
五个老头看着这孩子,还以为家里吃不上,差点要喊着过来一起吃呢。
刚张口都没来得及出声呢,胡小弟气鼓鼓地斜拽着书包,跑出去了。
胡幽刚把大锅里的肉骨头盛了一大盆,和一小盆,“砰”地厨房门就被推开了。
胡小弟一下就冲进了厨房,脸上都挂着泪。
胡小弟跑到胡幽跟前,两只胳膊用力搂住胡幽的腰,瘪着嘴。
“姐,咋回事儿啊,他们吃得比咱都好。”
胡幽笑了一下,明白胡小弟这是看见了肉大的骨头,护食了。
胡幽立即就把一小盆和一大盆的肉骨头,推在了胡小弟的跟前。
“这个一会儿咱拿回家去吃。”
挺大一盆的,满满当当的,胡小弟的嘴立即就圆了,眼泪也没了。
大铁锅里不这不少肉骨头,还有一大堆的包子,都留给了未静和戈大、焦二。
胡小弟拉着胡幽的手,旁边焦二和胡二哥,一人端一盆。
胡二哥端的是小盆,快到家门口时,却是折了个弯,朝着爷爷家那头走过去了。
胡二哥要到爷爷家做饭去,而胡幽这一大盆的骨头,是留给自家人的吃的。
这个时候胡三哥也已经到了胡爷爷那里了,今天是晚上是炖酸菜,还有之前胡三哥给送过去的炸油糕。
今年又是因为胡大娘没有回来,爷爷家的粘豆包也是从胡幽这里拿的。
各种年货胡幽都给胡爷爷备了一份,所以现在胡大伯根本不会去接胡大娘回来。
而胡大娘一直想等着胡家人求她来着,可是一直都没等到。
胡大娘以为胡大伯家,甚至包括胡爷爷家,没她转不下去。
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小年夜,胡大伯的大儿子胡建设,正在和胡三哥在厨房里弄饭。
一大锅的炖酸菜,里面有白肉、酸菜、粉条和土豆,快熟的时候,在锅上又热上了白面馒头,粘豆包,还有炸油糕。
其实连胡大伯一家上下,都觉得跟着胡四家,嘴里都没少吃肉呢。
全家人都没人提一下胡大娘,尤其是二娃、三娃和四娃,最小的四娃才7岁,比胡小弟还小一岁。
这几天胡小弟没少给三个娃吃好吃的,连红薯干都有。
原先二娃、三娃和四娃,都羡慕胡幽有零食吃,现在都羡慕胡小弟了。
胡小弟斜挎着破书包,里面有大白兔奶糖。
胡幽让焦二把大盆骨头放在了厨房里头,又麻利的把那个赖医生的玉米面袋子打开。
抓了两把玉米面在水里,就放在了炉子上慢煮。
胡幽又去找了曲明老头,今天晚上胡四家就曲明老头一个人在家。
胡幽把盛出来的一碗大肉骨头,一小碗咸菜,五个韭菜鸡蛋包子,放在了曲明老头的炕桌上。
胡幽朝着曲明老头扯了下嘴角,
“曲爷爷,今天炖了大骨头,曲大爷爷在那头已经吃上了。”
低头正在看胡小弟背着的那个破书包的曲明老头,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胡幽又说起了那一小锅的玉米糊糊,
“我炖了一锅糊糊,在炉子上煨着呢,一会儿那个赖医生来了,你让他自己去吃吧。”
曲明老头给胡小弟整理书包的手微顿了下,忽然笑着说,
“好,我会告诉他的。”
胡幽看着曲明老头有些孤单,就和胡小弟说,
“小弟,你先吃点吧,我去给你盛点肉骨头。”
胡小弟仰着头点头,一边还“嗷嗷”地叫。
胡幽让胡小弟陪着曲明老头吃了顿小年夜的晚饭,才带着胡小弟,慢慢地去了胡爷爷家。
胡爷爷他们这会儿正要开始吃呢,一张大桌子围得满满的。
胡幽拉着胡小弟,才晃悠过来。
胡小弟是吃得肚圆嘴油的,一路上用袖子擦了好几次嘴了,怕别人知道他吃了好多肉。
胡小弟在进胡爷爷家门前,还放了一块大白兔牛奶糖在嘴里,抬着头和胡幽说,
“姐姐,我其实挺瘦挺黑的。”
胡幽低头看了胡小弟一眼,有没有白倒是不明白,就是长高了不少。
营养跟上了,就开始长骨头了,这个是最让胡幽满意的。
而且,胡幽都觉得胡小弟能长个大高个的。
晚上在爷爷家吃得很好,胡四和胡四媳妇,都觉得特别有面子。
大概结婚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过年给爹妈送回年货。
尤其是那一盆肉骨头,胡四家除了胡四两口子外,别人都没吃。
胡幽看着胡大伯家三个小娃子,吃肉的情景,就像胡小弟那会儿似的。
可是这个年代就这样,心里有点发酸而已。
等晚上回去的时候,胡四媳妇一进家门,就开始用鼻子嗅啊嗅,果然在厨房里的大柜子上,看到了一盆肉骨头。
胡四媳妇点着头,特别欣慰地说,
“是我亲闺女,没傻到把这一大盆给端过去。”
忽然间,胡四媳妇拿手在眼角抹了两下,声音哽咽。
“乖宝啊,你妈我觉得好心酸啊。”
胡幽看着大柜上的骨头,不能理解胡四媳妇的想法。
好吃好喝,还觉得酸?
胡幽一直就知道胡四媳妇的想法,和一般人都不太一样。
“乖宝啊,你说说,你大伯啥好处也没让咱沾点儿的,可现在吃啊喝啊,全是咱家给的。他们吃的,都不亏心吗?”
正好进来厨房拿东西的胡三哥听了,马上就立即说,
“妈,这个事儿都得怪我大伯娘,啥好处都想让我三伯去占。就像上次小宝订婚时符生送给爷的罐头,我听三娃和四娃说,都让我大伯娘给锁起来了,要等我三伯来了才能吃。”
不提胡三伯还好,一提这个人,胡四媳妇的牙都要咬碎了似的。
“呸,葬良心的东西,一听说咱有事儿,就敢断亲。啊呸,下次我见了他,直接吐他一脸。不要脸的东西,咋和这种人是亲戚,啊呸。”
胡幽没有想到胡四媳妇一提胡三井,差点从厨房里面蹦出外面去。
胡幽赶紧拉着胡四媳妇,又劝了几句。
“妈,城里头的粮是供应粮,可哪有咱过得好。说不定,他们现在全家围着炉子吃糊糊呢。”
胡幽的话,一下就提醒了胡四媳妇似的。
胡四媳妇一拍柜子,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胡三井那老丈人就是个抠门货,那一分钱都要嚼碎了花。怎么可能会舍得吃白面,唉呀,我的乖宝啊,你可真是妈的福宝吧。”
胡幽终于把胡四媳妇劝住了,从大屋出来后,就看到胡二哥身在后院门口那儿,居然在擦眼泪。
胡幽想笑又没笑,猜想应该是和未静说啥了,觉得伤心了。
胡幽悄悄走过去,伸出手拍了拍胡二哥的肩膀。
“二哥,是不是未静姐嫌弃你了?”
胡二哥眼睛里还挂着泪呢,胡幽觉得他这会跟胡小弟似的。
“二哥,你咋也这爱哭呢,啥事儿?”
“唉……”
胡二哥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抚在墙长,眼睛里的泪憋回去,没几秒钟,却又下来了。
“唉,你不知道哇,我刚才去那头看了看,结果就看到……”
胡幽想像不出胡二哥看到了啥,
“哥,是啥?”
胡二哥的话说不出来,胡幽也想不出来,只能让他自个呆着了。
胡幽一转身,看到曲明老头那屋灯还亮着呢,忽然就想起那个事儿了。
胡幽从窗户外看到有个人坐在炕沿上,正喝糊糊。
而曲明老头在喝羊奶粉,脸上笑呵呵地看着这人。
挺大一碗玉米糊糊,是胡幽给熬的,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呢,为了迎接这个人。
这人看到胡幽进来时,咧嘴露出白牙一笑,
“小宝啊,谢谢你专门为我熬的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