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刘家一直死撑着不上门来道歉,这次胡四媳妇更是稳当了,都不提这事儿了。

自从上次胡幽从城里回来后,把那位姓吕的警察局局长的说法回来一讲,胡四媳妇抖了下肩膀,得意地说,

“他们越是不上门,说明他们越心虚,不想赔钱是不可能的。”

胡四媳妇说的他们,就是指那个城里头的吕家和村里头的刘家。

最近胡四家也没人上村里供销社买东西了,把个吕同志给急的。

胖胖的庞同志劝了吕同志好几次了,说的话听得也是很在理的,

“你等着胡四家的人来买东西,那怎么能成呢。最近天冷,谁也不爱出门的。”

瘦巴巴的吕同志,天天眼巴巴地望着供销社的两扇木头门,不管“吱呀”开关多少回,都不见个胡四家的人影。

可是这个吕同志又不能和庞同志说,家里让她问问胡四家的条件,怎么能把这个事给了了。

现在她大伯吕局长,差点就成了欺压老百姓的恶霸,这个事要是真被人传出去,这几年的先进就评不上了。

吕中把自己弟弟和弟妹狠训了一通,而这个吕家的胖女人,把自己二闺女揪了过来,也就是这位在胡家村供销社上班的吕同志,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顿。

又是骂又是掐的,吕二闺女哭着求饶了好长时间才算完。

不过吕家的胖女人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和自己二闺女说,

“赶紧给我去问清楚,这姓胡的鳖孙子想要多少钱。你给我问清楚了。”

吕同志看着自己亲妈那一身肉,就觉得害怕,低声地问,

“那要陪多少钱?”

吕同志立即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头。

“五十,这是最多的了,一家子村里头的土鳖,见没见过这么多呢还两说呢。”

吕同志动动嘴,没敢说话。她不敢告诉自己亲妈实话,胡四家日子过的挺好的。

供销社的吕同志就最近这段日子,天天跟油锅上煎一样,实在是自己亲妈那大巴掌烀过来,太厉害了。

庞同志早就把吕同志那点小心思看明白了,马上就笑得特别高兴地提醒了一句,

“胡四家可不是没见过钱的,你们家赔少了,人家再找上去,那到时候可赔得更多喽。”

吕同志当然知道,可是她不敢和亲妈说真话。

就这样一里一外地,事情就被耽搁了下来。等后来吕同志亲妈知道这个还没谈成,差点把吕同志给打个半死了。

胡幽早就把这个事忘在脑后了,最后胡三哥还去了几次县里,在赖老头那里又学了不少知识。

胡三哥现在真的不去上课了,村里学校校长还到家里来,知道现在和刘家的事,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也快放假了,那等再开学的吧。”

胡家村小学校长,摇着头走了,叹息了好几次。

胡幽最近的精力都是在家里的吃喝大业,还有养殖的大事上,别的事她都不太关注。

今天坐在驴车上,听着村里的大小媳妇们这样一说,胡幽才忽然想起来件事。

刘家和吕家都还没来道歉呢,也没想着给自家陪钱。

胡三哥这个婚肯定是退定了,而且即使没有明面儿上的正式退亲,俩家的事现在村里头和附近的村子都被传得厉害。

其实胡四和刘家,已经差不多就结束了,只是差个仪式,也就是胡四家的脸得捡回来。

说白了这个事就是刘家自己太招摇了,又想借着吕家收拾一下胡四家,结果事情一下就做过头了,现在连亲事也丢了。

刘家现在天天装孙子,也不在村子里头晃了,但是村里人都是人精,稍微想想,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胡幽听来听去,也听出来这些人都知道刘家这次踢到了石头,自己脚指头疼得厉害,不敢出门。

而胡幽居然还听到其中一个小媳妇说,

“这刘家啊是个外来户啊,在咱村里整幺蛾子,说不定啊,她菊花妈自个儿也呆得不舒坦。”

胡幽眼珠转了两下,要是村里人说的是不错的,那么这个刘家,难道又要搬回刘家村去?

胡幽正想着呢,就听到胡九伯说,

“吁、吁。”

县城到了,其他人又匆匆地走,胡九伯又喊住胡幽,和她说了句话,

“刘家搞不好哇,真的要搬回刘家村呢。”

胡幽和胡九伯笑了笑,跟着符生妈走了。

俩人先要去一趟赖老头家里,等到了门口,胡幽居然看到有个人被一只鞋给打了出来。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赖老头的喊声,

“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赖老头用一只鞋把亲儿子打了出来,还在院子里生气。

而被打出来的赖波,一转头看见是胡幽,是认识人,尴尬地笑着走了。

符生妈看着赖波离开的样子,就问胡幽。

“看着挺好的嘛,这老头子咋发这么大的火?”

胡幽觉得这个就是个人志向问题,根本不存在孝不孝的。

“赖波不喜欢做学问,赖爷爷和曲奶奶又都是搞学问的,就觉得他有点那个,反正觉得他不学好啥的。”

不喜欢搞学问可以搞别的,但是,这个年代的情况特殊,搞别的也没机会。

现在赖老头特别固执,儿子赖波的不愿做学问,就非要逼着让人家跟着他一样做学问,否则就是不孝。

胡幽看着应该没啥事,就正要进院子,却被赖波叫住了。

“喂,小宝,站住。”

胡幽转过头看了眼赖波,

“啥事?”

赖波却笑着说,“我小舅舅是在你家住着呢?”

赖波点点头,靠在墙上,眼睛望着天空,忽然叹了口气。

“我过段时间也去,和我舅舅说一声。”

胡幽一听,又赶紧问他,“那你住哪啊?”

赖波用眼睛把胡幽上上下下看了看,“切”了一声。

“不住你家,放心吧。”

赖波走了两步,又告诉胡幽,“我住生产队去。”

胡幽觉得这个赖波其实也不错的,摇了两下头,就进了赖老头的院子里。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瞪眼生气的赖老头。

而旁边还有个在抹眼泪儿的曲老太太,老太太抹眼泪的时候,忽然就觉得眼前一亮,咋就忽然出现个大美人。

别看符生妈是愣把自己往村里打扮,可是那种天生的优雅,是挡不住的。

尤其曲老太太还是个有见识的,把眼泪一抹,走上前就把符生妈的手给拉住了。

咋看就觉得咋喜欢,用手还摸了几把符生妈软和的手。

“哟哟,快看看,这是哪家的,咋长这美呢。”

胡幽赶紧走过去,笑着说,

“曲奶奶,这是符生哥的妈,亲的。”

被符生和符生妈逼着叫符生哥以后,胡幽是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曲老太太也是出身好的,虽然这符生妈手上也略微有点粗,可是就是软,分明是先甜后苦的,就跟她一个样。

曲老太太瞪了眼还站在院子里头生气的赖老头,

“快去你那屋看书吧,家里都来了人了,还让人看笑话。”

赖老头抿了下嘴,轻哼了一声,眼睛就看向了门外。

胡幽赶紧跑出去,把赖老头丢掉的那只鞋给拣了回来。

胡幽把赖老头的鞋提在手里时,却发现有些轻。

“赖爷爷,您怎么不穿棉鞋啊,家里还暖和吗?”

大概是除了曲老太太,很少有人这么主动关心他,赖老头身体一僵,把胡幽手里的鞋抢了过来。

“我、我乐意。”

胡幽却觉得有些奇怪,曲老太太手里的好东西多得是,不缺吃不缺穿的,咋就没个棉鞋穿。

旁边的曲老太太先是叹了口气,又把符生妈和胡幽给带进了旁边的屋子。

“都坐吧,符生妈也别见外。”

曲老太太让俩人坐在凳子上,就到窗户跟前的倒水去了。

暖瓶都是放在窗户跟前的桌子上的,曲老太太还捏了点红糖在茶缸里头。

符生妈笑着就和胡幽坐下了,然后符生妈眼尖的就看到铺在圆桌上的一块布,那颜色真是美啊。

符生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走到侧面放着的小圆桌上,而且在圆桌上还放着两本书,说明曲老太太有事没事也要翻翻书的。

胡幽却顺着符生妈的赞叹和手看去,符生妈白净的手下,摸着那块桌布也太眼熟了。

胡幽嘴角抽了抽,假装转着头就看向了外面。

曲老太太端着两个茶缸的红糖水,就到了胡幽坐的大桌子旁,笑呵呵地说,

“乘热喝了,今天天冷着呢。”

胡幽赶紧端起茶缸,堵住自己不自然的脸色。

而符生妈却还在用手摸着那块桌布,连着赞叹了好几句。

“唉呀,这块布真是太漂亮了。”

符生妈还凑上去闻了闻,又笑着说,

“味道还有股清香味,这可不是现在有的好东西啊。曲姨啊,您老可真会买东西。”

胡幽在看到符生妈闻那块布的时候,嘴角又抽了抽。

之前这块单子是自己的炕单,用加工器“翻新”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块有着黄花纹的尿纹路,成了一块彩色缤纷的好东西。

胡幽现在感觉浑身难受,挪了几下屁股。

再看符生妈和曲老太太,都围着自己曾经那个尿炕单子在夸。

“哎哟,这个颜色哇,真是太好喽。”

胡幽有点实在受不了了,赶紧就打断了这俩人的话题。

胡幽眨眨眼睛,看着曲老太太说,

“曲奶奶,赖爷爷怎么没穿棉鞋啊。”

曲老太太正高兴的呢,听胡幽这么一问,脸色就沉了下来,又叹口气,慢慢地坐在了圆桌旁边的凳子上。

“还是棉花啊,现在根本买不到,有票也买不到的。天也冷了,愁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