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奶奶听到胡幽说有点心,立马就咽了口唾沫。
胡幽看胡奶奶这样子,差点没笑出来。
“奶,你等着啊。”
胡幽买的几盒点心,本来是要带给胡大哥的,可是被胡大哥拒绝了。
胡三哥的大眼睛,瞅着那几盒点心,脸上都有些嫌弃。
这种事情,是在胡幽跟前不可能发生的,这样就完全说明胡大哥不喜欢甜的。
可是胡小弟喜欢,而且胡幽也喜欢桃酥。
胡幽和胡小弟每天吃块桃酥,现在还有一盒半桃酥,一盒麻饼。
胡幽从炕柜里面就把没拆过的麻饼掏了出来,很大的盒子,纸盒子外面有一层红纸。
胡幽把捆着的细绳解开,把盖子打开,麻饼的香味就飘出来了。
麻饼中间有一点红糖,外面是芝麻,酥脆香甜。
麻饼在村里面,一般是当作喜饼的,平常没人舍得买一块来吃的。
好的麻饼,咬下去一口,就是“咔嚓、咔嚓”的酥脆声。
胡幽已经连着听了好一会儿的“咔嚓、咔嚓”声了,虽然胡奶奶吃得不快,但是看她吃着真香。
等胡奶奶准备再伸手时,被胡幽用手挡着了,不让胡奶奶再吃了。
胡奶奶的老么咔嚓眼一瞪,“咋的了,吃你几块饼子心疼了?”
胡幽看着嘴角还有糖渣的胡奶奶说,
“奶,你都吃三块了。”
“三块咋的了,我想吃就吃。”
胡奶奶的态度,摆明了还要继续吃下去,一直吃下去。
胡幽用下巴点了点外面,正好是胡四带着胡二伯一家来了。
“奶,你看我二伯他们都来了,你不吃鸡了?”
胡奶奶的身体突然就一僵,还舔了下嘴角。
看胡奶奶这样,胡幽又继续说,
“今天炖了两只大鸡呢,一公一母。”
胡奶奶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就是撇嘴。
“啧啧,果然是不要钱的东西呵,咋就心这狠呢,不给我和你爷爷送只去。”
胡幽正好从玻璃窗户看着外面院子,胡二伯不太像胡爷爷和胡奶奶,但是从长相上,还是觉得是胡家的人。
院子里的胡二伯,穿着单薄的褂子,明显比后面三个年纪大点。
胡地身后是三个壮汉,长得都是黝黑黝黑,而且又高又大。而且这三个人,长得贼拉的像。
胡幽看着这样的壮汉,忽然就觉得地里的粮食有望了。
胡幽赶紧就下地,和胡奶奶说,
“我二伯和三个哥哥来了,奶,你先坐着。”
胡幽把自己的屋门推开,扯着嗓子就冲那个有点老的壮汉喊了一句,
“二伯,好久没见你啦。”
胡幽的大笑脸,看着这个稍显年纪大点的人笑着,露着一溜小白牙。
可是,这个人在听到胡幽是叫他的时候,先是身体一僵,又向后连退了两步。
这个人脸上一副非常不能理解的表情,他看着胡幽,胡幽也同样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个人“吧”了下嘴,
“小宝吧,你咋的了,这才多久没见啊,咋就瞎叫人呢。”
胡幽觉得自己应该认得没错啊,亲爸胡四刚才就是领着这四个人进来的,今天除了请胡二伯一家,难道还有别的人?
那个被认为是“胡二伯”的用眼睛瞅着胡幽,摇了摇头。
“唉,你咋总把小栓哥我认作是我爹呢,这都多少回了。上次还保证肯定认准了,又弄错。”
这个人还叹了口气,
“小宝,你是不是就不想把我们当亲戚啊,咋能不记人呢!”
胡幽立即摇头,晃得特别快。
心里头比谁都呕得厉害,也没人提醒过他,胡二伯咋长这年轻哩。
胡幽又看了眼长得有点老的胡小栓,胡二伯家的三儿子,不仅比自己两个哥哥显老,比自己亲爹还老呢。
可是,另外三个人,长得也太像了吧。父子三人,长得像兄弟三人。
胡幽觉得眼睛好花啊,真的认不出来。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胡二哥,忽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小宝,认不准胡二伯家长相的人,也不是你一个,咱村里多的是。”
“哼。”
胡奶奶的声音就从胡幽身后响了起来,
“哼,还是心里没他二伯,我咋就认不错呢。哎哟,我的儿子哦,你可受苦了。”
胡奶奶从胡幽旁边冲了过去,一下就扑到了三个长得很像的大汉中的一个人身上,也不知道真哭假哭,反正“呜呜”了几声。
胡幽觉得这个胡二伯,大概这辈子的心思全在种地上了。
看着自己亲妈扑自己身上哭,就愣愣地看着,也不说话。
胡二哥憋着笑,把胡奶奶拉开了。
“奶,一会儿就开饭,咱去大屋坐着吧。”
胡二哥拉着假装抹泪儿的胡奶奶,又冲后头四个高大的汉子说,
“二伯,大栓哥,二栓哥,小栓哥,都去大屋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胡幽赶紧回屋把点心放在个小盆里,又把一个袋子从自己炕柜里掏了出来。
胡幽跑了趟厨房,又找了个大海碗,回自己屋了。
“哗棱棱”地,炒香的花生,从袋子里滚了出来,胡幽还用力闻了一下。
有半袋子的炒花生,是前两天胡三哥给炒了,全给胡幽装上了。
胡幽一手端着一大海碗的炒花生,一手端着一小盆的麻饼,就上了大屋。
地上的桌子也够大,胡幽把花生和麻饼都放在了地上的桌子上。
已经被请到炕上小桌的胡奶奶,眼睛立马就直了。
“小宝,你咋这馋呢,那花生可是粮食哟,要榨油的。”
胡幽看着比自己还肉疼的胡奶奶,立即从大碗里抓了一把花生,就放在了炕桌上。
“奶,吃吧,吃多了就不疼了。”
胡奶奶瞪了一眼胡幽,不过还是拿起来吃了,剥皮的速度都快赶上胡小弟了。
“奶奶。”
正想胡小弟的呢,突然听到他大喊着冲上了炕。
胡小弟手里还提着一串烤麻雀,一上炕,就把麻雀递到了胡幽跟前。
“姐你吃,这个肉嫩,香。”
胡幽看了眼胡小弟,心说,我要是敢咬下这一口,咱奶的巴掌就得呼我脑袋上。
胡幽笑了笑,把那一串烤麻雀给推开了。
“小弟,姐不爱吃这个。”
胡幽也确实不爱吃,麻雀肉少不说,还吃得麻烦。
胡小弟用明亮的眼神看着胡幽,没有从胡幽眼睛里头看到一丝丝的馋相,就自己吃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问一声胡奶奶要不要吃一口。
胡奶奶其实确实有点想吃,这种东西,真还没吃过呢。
胡奶奶抿了下嘴,看着胡小弟说,
“亮亮,这个味道咋样啊。”
这个麻雀不是胡小弟自己烤的,他烤的不行,是胡三哥给烤的。
虽然就洒了点盐,但是对于胡小弟来说,那就是美味。
听胡奶奶一问,胡小弟同时张着嘴,用力咬了一口。
胡幽都还能听到碎骨头的“咔嚓”声,小麻雀的小骨头,烤酥了嚼着吃都很香。
胡幽看着胡小弟吃得满脸都是渣渣,赶紧就为胡小弟倒了杯水。
“小心噎着。”
胡小弟点点头,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小麻雀还有好多呢,二哥也帮着打了不少,三哥说用盐抹了风干,等天凉了再吃。”
现在村里头常年是见不着肉的,打些小肉留着过冬补充体力,或者是解馋时候吃。
麻雀能有多少肉啊,胡幽觉得这年代要过上好日子,太难了。
自己稍微好点,别人就会把你当敌人,时不时想着举报你一下。
就像是曲明老头儿,为了能安稳地活着,把家里整成掉墙皮的感觉,更是一种“这房子要好好修修才能住人”哇。
可是住几天,胡幽在曲明老头那里,住出点风味来。
即使这样,曲明儿老头也得把自己折腾到村子里来。
“砰砰”
胡幽忽然感觉炕桌被连敲了几下,一抬头就看到胡奶奶愤怒的眼神。
“想啥呢,你二伯和你说话呢,咋回事哩?”
胡幽咧了下嘴,把头转向了地上的大桌。
根本认不出来哪个是二伯,除了胡小栓外,其他三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不过最边上的一个人,却冲着胡幽笑了笑。
“小宝,听你二哥说,你那有几双旧袜子,你要是不穿,我……”
“啪。”
胡奶奶用力一拍炕桌,先是瞪了胡幽一眼,才看向了胡二伯。
“二牛,你咋能穿别人的旧袜子呢?”
胡二伯却没把胡奶奶的话当回事,说话还是慢悠悠的。
“妈,我们家人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布袜子硬。春天开耕时候,地也硬,总不能那时候就光着脚吧。”
劳动量大,走路也多,布袜子磨脚磨的厉害的时候,能磨出血来。
胡二伯又说,
“妈,我听程程说了,小宝和别人买了几双旧袜子,还都是棉的,穿着舒服着哩。咱天天在地里干活的人,穿那新的干啥,好穿就行。”
胡二伯的话,非常实诚,胡幽听了也点头。
这样的人才能过好日子,看看二伯家的三个哥哥,那黑脸堂,那健壮的胳膊,明显是一个比一个能干。
胡奶奶本来想再反驳几句,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最后只能哼了一声。
胡小弟正好把手上一串麻雀吃完了,用眼睛看了看胡奶奶。
“奶,你咋和我爷说的不一样哩。”
胡奶奶不明白胡小弟说的是啥意思,眉头就微皱了一下。
就听胡小弟立即就说,
“我爷说,咱胡家最能干的就是胡二伯一家了,咱村里所有人都能饿死,就胡二伯家子饿不死哩。”
胡幽低着头就笑了,忽然就听到门外院子里头,有人大怕地在笑。
“哈哈,哎哟,瞧这窗户是窗户,房子是房子的,咋就看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