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妧从睡梦中醒来时, 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首先隐隐望见了一片无暇的纯白色。空气里充斥着温暖和煦的阳光,淡淡消毒水味道萦绕鼻尖, 等她坐起身子睁开眼睛, 终于勉强看清了眼前景象。
她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位置应该处于收容所医疗部里的单人病房。周围是摆放整齐的家具与药品,雪白墙壁上掩映出太阳斑驳细碎的斑痕, 一张明艳瑰丽的脸庞凑上前来, 伴随着无比欣喜的惊呼:“你终于醒了!”
那居然是很久没有出现在生活区里的蛇女大姐姐娜塔莉娅, 自从被林妧打败后带进收容所,她便一直对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小姑娘情有独钟。这种心态说好听点是“强者间的惺惺相惜”, 直白地形容, 就是个外表强硬的抖M。
晃眼看去, 在她身旁还有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正是德古拉与陵西。
还没来得及把混乱的记忆理清, 林妧就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按住, 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倒, 落入一个散发着香气的温暖怀抱。
脸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让小姑娘兀地红了耳根,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女人娇嗔般的低喃:“你怎么会孤身一人闯进那么危险的地方?当时收容所乱成一团,你冲进走廊后又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快急疯了。”
德古拉叹了口气, 小声补充:“生活区的大家听见你失踪, 全都抛下手里的事情, 第一时间赶回了收容所——虽然最后找到你的不是我们, 是迟玉啦。”
“对了,”娜塔莉娅闻言一怔, 迅速把林妧从怀里松开,碧绿蛇瞳里幽光大作,“欺诈师没对你做些什么吧?迟玉那家伙怎么会浑身是血地把你带出来?”
她说到这里停顿几秒,凝神加重语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老实回答我,为什么他会对你使用公主抱!明明我都没抱过你!”
这一点其实并不是很重要好吗!完全只是你的个人因素在作祟吧!
不过说起迟玉……
尚未褪色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林妧心头悄悄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掌陡然攥住,一时间忘了呼吸。
在由欺诈师构建的幻境里,她终于明白了当年发生的所有真相,并对迟玉说出了与告白无异的话语,而少年将她笨拙地抱起来,趁林妧昏昏入睡时低下脑袋——
悄无声息地、颤抖着亲吻了她的耳垂。
所、所以迟玉当真亲了她……而不是在做梦?可当时的一切是那么清晰灵动,每当林妧细细回想,都能记起他宠溺得没边的黑色眼睛,温柔得令人窒息。
“奇怪,林妧你怎么脸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陵西小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满脸坏笑着凑上前来,正对着她泛红的脸庞眯起双眼,活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还是说,是因为想起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情不自禁呀?”
欺诈师灰溜溜地出现在生活区后不久,迟玉便带着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昏睡中的林妧自然不会知晓当时的情景,为她牵肠挂肚的陵西与德古拉却看得清清楚楚,一点儿细节都没落下。
少年单薄的白色上衣被血浸成暗红,似乎在不久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般脸色苍白,每走一步都艰难不堪。在所有人心里,这个来自地下六层的陌生人孤僻阴沉、暴戾嗜血,跟每个人都远远地保持着遥远距离,这样的他与林妧分明是两个极端,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
抱着林妧出现在生活区大厅时,迟玉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又乖戾。以他拽上天的神态和满身伤痕的模样来看,这人不像是个把公主从恶龙手里救出来的英雄,倒更趋近于在幕后谋划一切的凶残大魔王。
有医护人员怯怯地尝试与他交涉,准备把林妧带去医疗部病房好好修养,那家伙出乎意料地好脾气答应下来,在将怀里的小姑娘递给护士时,低头安静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那道眼神陵西至今记忆犹新。
漆黑瞳孔里浮现起丝丝缕缕的笑意,像暗夜里的月光渐渐填满眼眶。冷冽啊乖僻啊杀意啊,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情绪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大魔王像所有青涩的少年那样低头抿着唇,用胆怯又柔和的视线深深望着怀中人脸庞,仿佛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头上。
他浑身是血,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陵西从来不会想到,原来恶鬼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目光。
也正是在那一刹那,他闻到了某种名为“八卦”的气息。
从前的迟玉一直呆在地下六层,绝不会与任何人进行接触,直到林妧进入收容所工作,他才隔三差五地坐在生活区大厅里看书或小憩。陵西曾以为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巧合,但现在想来,分明是为了见到她的刻意而为之。
这两个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我、我脸红了吗?”
林妧有些慌乱地伸手捂住两侧脸颊,果然感到了滚烫的热气。她无力辩驳,只得支支吾吾搪塞过去,顺便生硬地岔开话题:“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现在不是夏天吗?我的确落入了欺诈师的陷阱里,幸亏迟玉救了我——说起来,欺诈师怎么样了?地下六层出逃的异常生物呢?”
“那混蛋被成功逮捕,动乱也及时制止了。”娜塔莉娅若有所思地摸摸她脑袋,“听说他不明不白地出现在生活区,不仅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用光了所有的力量,因此保安队没费一点功夫就把他带走了。”
她知晓林妧身份,却又不能当着另外两人直接挑明,于是淡笑着朝她眨眨眼睛,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应该是迟玉做的吧。”
林妧明白她是在无形中戏弄自己,但仔细一想,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当时她向南离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把秘密压在心里,但从德古拉他们的反应来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
“话说回来,南离还好吗?”
她无端地有些紧张,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当时他也在生活区,没出什么事吧?”
这回接话的是德古拉:“他为保护一个研究员受了伤,和你一样躺在病房昏迷不醒。好在伤势不重,应该没多久就能好起来。”
“南离在昏迷之前,一直嘟嘟囔囔说自己见到了特遣队队长哦。”陵西双手环抱在胸前,模仿着小白龙又羞又急的语气,“‘队长,哪怕是为了队长我也要加油,请多看我几眼吧’——他好像是这么说的,毕竟是那位的忠实粉丝嘛。”
一说起这个话题,德古拉立马兴致盎然地接过话茬,带了点好奇地开口:“特遣队队长?我听说他是个三头六臂、肱二头肌比头还大、拥有十八块腹肌的男人。这种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想近距离地看看他啊。”
正在喝水的林妧被呛了一下。
又是“三头六臂”,又是“肱二头肌比头还大”,那她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六块行走的肱二头肌吗!求求你快把十八块腹肌那种东西从脑袋里移开,想象了一下画面真的好恶心!她才不是蜈蚣好吗!
“这是什么怪形容。”
陵西满脸嫌弃地看他一眼,然而还没等林妧露出欣慰微笑,就信誓旦旦地继续发言:“独家消息,那位队长之所以对所有人都避而不见,其实是因为长相过于有碍市容。听说他从小因为长相倍受排挤,于是把对社会的怨气全部发泄在猎捕异常生物这件事上,真是可怜又可悲,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心理阴影,变成一个正常人吧。”
林妧皮笑肉不笑:“是、是吗?”
喂喂,她在其他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不是身体变异就是心理畸形,这种人设也太惨烈了吧。
全场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娜塔莉娅挑眉笑笑,伸手抚弄林妧耳畔的黑发,声线又媚又甜:“我倒不这么觉得。或许那名队长,是个长相和林妧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呢?”
“不可能,不可能。”
陵西小脸皱成一团,一个劲摆手:“就算真有她的那张脸,也一定是个身高两米的金刚芭比——胸肌比林妧胸还大的那种。”
德古拉赞同点头:“不错不错。吐气堪比电风扇,吃饭搬空两座山,而且必须有十八块以上的腹肌。”
话题渐渐被引向了奇奇怪怪的方向!麻烦你们两位闭嘴好不好!而且德古拉先生,为什么你会对十八块腹肌的蜈蚣人这么情有独钟啊!
林妧无语凝噎,正尝试着用低头喝水来掩饰内心尴尬,猝不及防又听见另一则重磅炸/弹在耳边轰隆隆炸开——
陵西用手撑着腮帮子,朝着娜塔莉娅笑笑:“姐姐,你和阿水在一起了对吧?”
阿水是同样生活在收容所里的鳄鱼人,似乎追了娜塔莉娅很久。
林妧睁圆眼睛看向她,后者则心情不错地捏了把小姑娘白皙的脸蛋,颇有深意地勾唇一笑:“怎么,很惊讶?”
她说罢停顿片刻,垂眸靠得更近一些,带来一阵微风和诱人香水气息:“你还没谈过恋爱吧,要不要让姐姐我来教一教?身、体、力、行、地。”
要命要命,这女人真是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少儿不宜的危险气息,即使林妧见了都难免心跳加速,也难怪阿水会对她神魂颠倒。
“快住手!不行的不行的,你那些方法放在林妧身上绝对行不通!”
陵西看得心惊胆战,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娜塔莉娅脸庞,俨然一个正气凛然的老父亲:“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虽然看上去是个小孩,实则已经活了上百年时间,因此从某种角度来看,陵西眼里的正常人的确都是小破孩。
“哦?”蛇瞳明暗闪烁间,娜塔莉娅饶有兴致地扬起嘴唇,“那你说说,怎样的方式才更适合她?”
她说着握住林妧左手,熟稔按揉棉花般柔和轻软的手心,带来一片酥酥麻麻的痒。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
陵西哼笑一声:“在我看来,吸引男人的最佳方法就是装纯,没有人会拒绝天真烂漫的小白花。所有雄性生物都吃这一套,对方越是纯洁,占有欲就越强——比如进行身体接触时匆忙避开,小鹿乱撞地告诉他:‘妈妈说过,这样子会怀小宝宝喔。’;接吻时红着脸问:‘哥哥你怎么咬我嘴巴?’;看见他脱掉衣服时,要表现出非常震惊的样子:‘好吓人!你的那里为什么跟我长得不一样?’”
可是这不是纯情是弱智吧喂!最后那一条是认真的吗喂!男方只是想谈恋爱又不是养女儿,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残酷的心理折磨啊!
娜塔莉娅沉思片刻:“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你啊,不止身体是小孩的模样,大脑发育也停留在了幼儿时期吧?”
德古拉叹了口气:“不愧是表里如一的白痴。”
小朋友被怼到怀疑人生、半晌说不出话,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德古拉先生十分自觉地继承了话题,极度骚气地撩起额前细碎的金发:“恋爱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请教身经百战的我啊。”
娜塔莉娅有些惊讶:“你居然谈过许多次恋爱吗?不过也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要是还没几段感情经历,那就真的注定孤独一生了吧——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人吗?”
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德古拉嘴角抽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陵西适时拆台,唉声叹气:“那个啥,其实他所谓的感情经历全部来源于恋爱游戏,现实生活里从没谈过恋——”
小朋友话没说完,就被德古拉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脑门上。趁他苦着脸捂住额头的功夫,伯爵先生迅速转移话题:“恋爱这件事,其实有很多诀窍和技巧。今天我来教你们几个常用的套路,保证有效。”
林妧乖巧坐在原地,虽然表现出不太在意的模样,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迟玉。
“首先是最广为人知的套路,‘咚’系列。这其中包括壁咚书柜咚黑板咚,指其中一方逐渐靠近另一方,等后者心慌意乱地一步步后退,最后来到阻挡物前退无可退时,猛地伸手把对方按住,制造出无路可退的压迫感。壁咚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今天我们来聊聊书柜咚。”
他轻咳一声,伪装出电台男主持人那样正经又低沉的嗓音:“假设我现在位于图书馆,偶然看见喜欢的女孩站在书架前挑书,这时候千万不能出声打招呼,而是要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然后佯装不经意地伸出手,和她恰好选中同一本书。当指尖相撞的瞬间,一定能营造出暧昧又和谐的氛围,而接下来,就是我乘胜追击的时间——先是很意外地朝她打招呼,然后出其不意地伸出右手靠在书架上,把她禁锢在书柜与我的手臂之间。然后……”
德古拉说着抬起右手,一把按住陵西肩膀,故作深情地说出只有在偶像剧才会出现的台词:“你也喜欢这本书吗,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你和这本书,我都想了解。”
陵西不愧是他臭味相投的好搭档,当即异常配合地低头眨着眼睛,做出害羞想要躲藏的模样:“别、别这样,德古拉先生!这里是图书馆,那个,在这里不可以!”
德古拉冷冷一笑:“有什么不可以?别想反抗我,要是惹我不高兴,你可别忘了,吸血鬼是会咬人的。”
“可是……”男孩故作矜持地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可恶,这家伙!
德古拉在心底咬牙切齿,瞬间就明白陵西不满于他之前的那番嘲笑,想要在这时捣乱让他下不了台。
但他能轻而易举地退缩吗?既然陵西想飙戏,他随时奉陪。
“是吗?可你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德古拉轻哼一声,眼底晦暗不明,“昨天我去你家拜访时,趁你女朋友做饭的功夫,咱们俩不也卿卿我我了好一阵子?爱情的到来总是伴随着相应的痛苦,我明白你迫切想跟我在一起,那女人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障碍,相信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当着她的面占有你——”
他沉思片刻,似乎下定决心般猛地一咬牙:“那个叫林妧的女人!”
林妧:?
林妧:???
这绝对是18x游戏里面才会出现的剧情吧,说好的纯情恋爱攻略呢!最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林妧这个角色会突然出现,然后变成被戴绿帽的可怜人啊!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不得不承受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命运啊喂!
两位飙戏就飙戏,拜托别祸害无辜群众好吗?
林妧槽多无口,差点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老血。眼前的画面太美,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欣赏,只得心情复杂地移开视线,不经意朝病房门口的方向瞥去。
然后与一双狼瞳四目相撞。
——陆银戈不知什么时候打开房门站在了门口,因为动作太轻,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他极度震惊的神情来看,来访时间应该是小剧场进行的过程中。
陆银戈看似冷静,实则心里慌得不行。
所以,究竟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他刚打开门,在隔壁病房“来啊放纵啊”的靡靡之音里,一眼就看见德古拉与陵西深情对望,还说出了许许多多让人三观碎裂的、比如“林妧是陵西女朋友,而陵西又出轨了德古拉”一类的惊悚台词。
这世界居然已经如此混乱了吗?
对不起,打扰了,是他不配。
不等林妧出声解释,满脸阴翳的青年便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迅速关紧房门。
就像他从没来过一样。
而事实是,角色扮演上头的两位当事人也的确没发现他来过,为首的德古拉得意一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除了这些方法,我们还可以利用椅子,制造和壁咚相似的效果。接下来,请各位注意观察我的操作。”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陆银戈眼里,已经成了个强占别人男朋友的变态大叔。
林妧不忍心打断他俩,因而欲言又止,皱着眉头看陵西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与此同时德古拉神色暧昧地慢慢朝他靠近,把双手分别放在两个扶手上:“这个操作很简单,只要在聊天时慢慢朝对方靠近,和我一样双手按住扶手,他就绝对无处可逃,只能被迫与你对视。”
两臂之间形成了密闭的牢笼,被禁锢于其中的男孩子慌乱无措,眼看着青年一点点贴近,只能委屈巴巴地睁大眼睛:
“你、你靠得好近,德古拉先生!明明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可我的心为什么在砰砰直跳……好奇怪,我已经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们俩又开始了是吗!
“虽然理智告诫我要跟你保持距离,可只要看见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或许,这就是爱吧。”德古拉邪魅一笑,瞳孔中的血红色若隐若现,“离开林妧跟我走,好吗?”
结果还是书接上文的林妧被戴绿帽子剧情啊!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迫害一下她,拉出来兴高采烈地鞭尸啊喂!就算是为了表现“只要这样做,即使对方有女朋友也会忍不住心动”,那也完全没必要直接用她的名字好吗!
暖阳明媚,空气寂静,金发红眸的异国青年与俊俏青涩的小少年四目相对,倒也不失为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画面。然而恰好就在这时,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故陡然发生——
德古拉与陵西戏精附体,角色扮演玩得如痴如醉,因而绝对不会发现某个极为重要的事实:病房里的椅子,全部是可以推动的滑椅。
随着德古拉身体前倾,手臂自然也会加大支撑力度,就在他用力把手往前下方按压时,滑椅理所当然地,被一把推开了。
两人距离墙壁只有一米远,因此滑椅在推力下重重撞在墙面,与椅背一起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的,还有陵西小朋友可怜的后脑勺。
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简直足以称之为“响彻灵魂的叩击”,陵西疼得两眼一翻,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与他相比,德古拉的境遇也绝对称不上太好。
滑椅被推动后,青年的身体由于失去支撑,也随着椅子迅速前倾,为了不跌倒在地,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拉住离自己视线最近的某个东西,试图稳住身形——
可惜这招并没有奏效,阴差阳错握住陵西裤子的伯爵先生最终还是狠狠摔倒,在双腿跪地的同时,脸庞重重砸在前者大腿上。
这简直是史上最惨烈的谈情说爱现场,一时间哭喊声、尖叫声与哀嚎声响彻病房,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他们俩的吵吵闹闹,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轰然打开。
“胡闹够了没?这里是病房,给我安静!”
推门而入的青年居然是陆银戈。林妧原以为他在不久前就已经愤然离开,没想到陆银戈非但没走,还一直留在房门口。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热闹、个个神情复杂的护士。
目光不善的狼人青年还想骂骂咧咧说些什么,然而视线一扫,在触碰到病房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后猛然浑身僵直,兀地停了口。
那是第一次,林妧在他脸上见到了类似于“惊恐”的神色。
陵西翻着白眼躺在椅子上,裤子被德古拉紧握着扒下来一些,如今仿佛受到了某种剧烈的疼痛般浑身抽搐,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德古拉跪倒在地,呈现出无比诡异的奇怪姿势,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的是,他的脑袋不偏不倚,正好埋在陵西大腿根部。
良久,陵西流着泪颤抖出声,每个字都是血与泪的控诉:“德古拉你这混蛋,害得我好疼。”
“要是惹我不高兴,你可别忘了,吸血鬼是会咬人的。”
“迟早有一天,我要当着她的面占有你。”
“或许这就是爱吧。离开林妧跟我走,好吗?”
看着陵西生不如死的神色和凌乱长裤,再联想起不久前两人的对话,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切。
濒临报废的大脑拼命转动,陆银戈面无表情地想,啊,德古拉你个禽兽。
听见门边传来的声音,德古拉眼含热泪地扭过脑袋。当他开口说话时,被磕破的鼻子里鲜血狂涌:“戈戈,不要走!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子!”
小护士们同时倒吸一口气,把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陆银戈身上。
什么情况。
之前面对陵西时,德古拉先生毫无疑问是强势霸道的那一方,没想到一见到这位,却突然之间变了性格,甚至哭哭啼啼地想要解释。难道他们俩之间也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陆银戈不是从很早之前就候在林妧病房门口,还一直害羞得不好意思进去吗?更何况不久前有人曾见到林妧从他车里下来,大家还一度以为这两人会发生点什么。
太绝了,太绝了,她爱他爱他爱他爱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爱的四角连环套!
四角恋、强取豪夺、当面帮老实人头顶的青青草原施肥除草,除开一句“贵圈真乱”,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跟前是德古拉哭哭啼啼的呼唤,身后是小护士们别有深意的目光,陆银戈后背发麻,连一个眼神也不屑递给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留下一群叽叽喳喳的吃瓜群众。
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林妧大脑里同样乱成一团。最后她心情复杂地想,这场事故也许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个道理:舔狗或许还能获得house,但秀恩爱,必不得好死。
正所谓“爱情的到来总是伴随着痛苦”,德古拉一语成谶,在十分钟之后和陵西分别以“膝盖出血”与“轻微脑震荡”双双住进医疗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在这短短十分钟里,一则爆炸性消息在收容所里迅速传播,真真正正的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脸红——
光天化日下的病房为何频频发出惨叫,独身男子究竟多寂寞才对人形玩偶痛下咸猪手?这一切惨剧的背后,是报复、是阴谋,还是命运无情的作弄;头顶青青草原的林妧小姐,她的爱情又应该何去何从?请关注今晚收容所小八卦,由林妧、德古拉、陵西、陆银戈领衔出演的情感史诗:《四边形相簿》。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陆先生透露,他不幸地目睹了事件全部过程,以下是护士长死缠烂打后争取到的采访——
“什么采访,不就是想听八卦么?我对这些没兴趣,别找上我。”
……
“嗯?你问我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来医疗部?这玩意是奶油蛋糕——才不是特意买给林妧那家伙的,来这里更不是为了探望她!哈?你说看见我一直站在病房门口不进去?那只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休息懂吗?”
……
“傲娇?老子怎么可能是傲娇!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活动手指,发出咔擦响声)提着奶油蛋糕一个人在医院走廊里散步,这不是很正常的消遣活动吗?每个人都会在无聊的时候这么做吧?……就算不正常你也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