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自然就变成两组人成一组人,集体耍乐了。由于正做东,多请了十几个人上饭庄吃大闸蟹。
这季节正是当季,于正又会挑蟹,惹得蔡导直赞:“总之要吃好的玩好的,跟着你于老四总是没的错。”
莫北指着他们公司远处摆的龙头,问于正:“你要跃龙门?”
于正笑:“本来是要跳一跳,看到蔡导,还是下次跳。”
莫向晚就藏在同事堆儿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走。她的正前方,恰恰就是这个莫北。刚才于正为他们一一介绍。
莫北笑着对每个人说:“你好。”一副自来熟的态度。
朱迪晨和莫北是旧识,又正好站在莫向晚的身边,开了一个小玩笑,讲:“莫律师,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原来他们都姓莫,这个巧合真有趣。
莫向晚矜持地笑笑,点一个头算是招呼了。
莫北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这令莫向晚安心。Mace和草草,只是过去式,大家的记忆中关于那一段,最好擦拭清楚,不要有瓜葛,就此平安过一生。
她都差点要拜佛。
要入席时,于正发了话,对住莫向晚和朱迪晨说:“Merry、Judy,来,坐这边。”
莫向晚一愕,马上就明白了。于正要她坐的位置正对着罗风。那位英俊男明星正深沉望着这里,眼里有一点火头是没灭掉的。
朱迪晨是个灵敏的人,拉着莫向晚就坐了过去。这一坐,又不好了。莫北为她拉开了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莫向晚腰一歪,差点坐倒,幸被朱迪晨扶住了。
于正对莫向晚说:“小新最近要上蔡导的新电视剧,正好和罗风搭戏,小新是今朝没有来的,你作为艺人代表就代着敬一杯吧!”
这一句话就是一个令,莫向晚得着令,立刻就端起酒杯,先朝蔡导说:“新人上新戏,前辈多照顾。”
蔡导端起来饮了,对于正笑:“瞧瞧你们这位艺管部经理,对艺人的尽心尽力那倒是有口皆碑的。”
于正只是对他的话沉沉地笑,这样总不能让老总发话的,莫向晚只好自己开口:“蔡导,我们和前辈们是不好比的,我们要靠着前面打拼的人拿工资,那肯定是要服务周到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只好求他们努力工作天天向上,让导演的戏拍好,群众的电视剧看好,我们的工资嘛,也就拿稳当了。”
她这样一说,蔡导撑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都笑了。莫向晚就对着罗风,讲:“罗少,湘湘的事体要请你包涵的,她自杀了三次,现在还在住院观察。医生说她精神衰弱。”她稍微低一低头,算是赔礼了。
这种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这里谁都不能低头,于正有于正的身份,朱迪晨也不是“奇丽”的人,只有她的身份最适合。她瞧见于正轻轻点了一下头,朱迪晨的眼睛里也有笑意。
罗风听到林湘还在住院,眼底到底有了些不忍,看在莫向晚眼里,她亦稍微动容。因而,后来罗风把酒一喝,莫向晚也跟着一饮而尽了。
蔡导说:“于老四,你下面人是厉害的,先上来一轮酒把我们灌迷糊了。”
于正只是笑,说:“吃你的大闸蟹,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莫向晚喝的着急了点,坐下来时带落了桌巾,她身边的人帮她捡起来递给她。她看也不看莫北,拿了过来说声“谢谢”。
于正问莫北:“许久没见你,去哪儿混了?”
莫北说:“才被我爸揪回来。”
蔡导插口:“他现儿在保税区正吃香。”
于正说:“原来是给资本家当大状了,倒还是想着咱们。”
蔡导就苦脸了:“前几天拍水里的打戏,死了两个群演。”
莫向晚皱眉,暗暗觑了身边的人一眼。他听着这样的事,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总是这副神气。她记忆中的他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莫北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观察,朝她微微一笑,她也回报一笑。
朱迪晨凑过来和她咬耳朵:“难怪戏也不赶了,躲这儿吃大闸蟹呢!”
莫向晚心里忍不住就要冷笑,虽是见惯的,可也总恻然。她面上更忍不住悄声问了莫北一句:“莫先生也接民事官司?”
莫北侧一侧脸,镜片后反光,倒是看不出眼神里的端倪,他说:“只是做咨询。莫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莫向晚把头一低:“没哦,希望没有。”
“那最好。”
后来气氛又热烈了,是于正把话题岔开,一群人轮番敬酒。都是能喝的人,几轮下来,似乎先前“奇丽”同罗风的那场风波也可以被酒精给淹没了。
莫向晚喝了不少,好在神智尚能清明,她不动声色同朱迪晨换了个座位,想来莫北不大可能发现。
因为被这场“和酒宴”阻了回城时间,到了市区,已近晚上十二点了。一行人在体育馆散的伙,莫向晚躲到女厕吐了一会儿。
她的酒量其实都是虚的,她练出来的是表面工夫。每回喝多了,不吐出来,她就没办法好好走路。吐完以后,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如鬼。仔细凑近看眼角,内眼角下是有若隐若现的细纹的。
她生过孩子,也近了三十,身体机能再怎么优良也会给她警告。
莫向晚对着镜子说:“一定要去美容院办张卡。”
说完以后跌跌撞撞走出去,冷不防就拐了一脚,一下不得了,真的扭到痛处。她扶着墙,忍不住吸气,眼泪都快忍不住。他们莫家母子都一样,典型缺钙,老容易扭伤。
就听见有人在叫她:“莫小姐?”
她抬头,又是那个她不愿见到的人。他怎么会在这边?莫向晚暂且先把眼泪给忍住,可是不情愿同他说话,只是看着他。
莫北正把自己的车倒出来,一眼就看见这位需要帮忙的女士。他先是下了车,看到她扶着腿,还是坚持要自己走。他作势要扶她:“要不要帮忙?”
莫向晚就像是见了鬼,根本不容他靠近,骇得叫一声:“你别乱来!”
莫北先惊愕,她的表情好像看见色狼。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衣冠整洁,而且玉树临风,与不良分子毫不相干。
这真伤自尊。连莫向晚都发觉自己失态,拂一下额前凌乱的发丝,有几分不安。她的反应是过头了。
莫北莫名其妙,好心说:“莫小姐,你这样是没有办法走路的。”
莫向晚深感失态,她是下意识,而且不自觉。这时风一吹,头脑醒了片刻,她喃喃说:“我喝多了。”
莫北微笑:“可以理解。”
他做的这样的态度,看来今晚是想要学雷锋。莫向晚头脑里的反应,就是不愿意,她说:“麻烦您给我叫个车。”
这太抹面子了,莫北觉得今晚好心被门夹,他的绅士风度没有得到应有回应。一切太诡异。但拒绝女士他做不来,就随和地笑笑,真的为她走到大马路上叫出租车。
这里夜生活正结束,来来往往的车上都坐着疲倦的都市人。
疯够了,回家睡一觉又成人样。莫北能够原谅这位女士的失态。
好不容易停下一辆车,车上的司机摇下窗口瞅瞅莫北,莫北回头问莫向晚:“你去哪里?”
莫向晚说:“去闸北。”
司机听到了,说:“老兄,你开玩笑啊!你身边停着宝马叫什么叉头(上海话指出租车)?和女朋友吵架也不要寻我们开心好哇?阿拉做做半夜生活(上海话指生意)不容易的好哇?”
说罢,摇窗,车走。
莫北愣了半晌,口里冒出一个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