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日, 明朗一家子从秦家回来了。给叶氏问过好之后,慧哥儿就带着下人回了家。
梅香和青莲一起迎了出来。
慧哥儿先给梅香鞠躬,“儿子见过阿娘。”
梅香拉起儿子, “在家里不用这么多规矩。”
慧哥儿摸了摸头, “大舅吩咐我在秦家要谨守礼仪,我每日见人就鞠躬,才刚见了阿娘,没忍住。”
青莲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哥, 要是以后你做了秦家女婿,去老丈人家, 茶还没吃一口,先鞠了十次躬。”
慧哥儿曲起右手中指,在青莲头上敲了敲, “快去给我打水洗脸。”
青莲赶忙带着丫头们去准备热水, 慧哥儿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先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了身干净衣裳, 浑身懒散的坐在堂屋里的躺椅上。
“还是自己家里舒坦。”
梅香看了看儿子,还是没忍住,“秦家人如何说的?你见到了姑娘没有?”
慧哥儿稍微坐直了身子,红着脸回答梅香, “我也不知秦家人怎么说的, 想来明儿舅妈就会来告诉阿娘。姑娘我见着了,好的很。”
梅香挑了挑眉毛, “哦?怎么个好法?”
慧哥儿扭了扭身子,“长得可以, 识文断字,友爱手足。”
梅香忍不住笑了,“那可真不错,好不好的先不说,你得先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
慧哥儿踢了踢脚,“阿娘真是的,我都给人相看了,这会子只有人家挑剔我的。”
青莲在一边插嘴,“大哥,秦家规矩很重吗?要是娶了嫂嫂,会不会不喜欢咱们家规矩松散。”
梅香看了一眼女儿,“傻子,婆婆家规矩少,比规矩重好多了。以后你娶了嫂嫂,不用服侍我,二不用做家务,只要跟你哥哥好就行。”
青莲连忙夸赞梅香,“阿娘真是个好婆母。”
梅香笑了,“我嫁到黄家十几年,从来没人管过我,怎么还能去管儿媳妇。只要他们不出大错,日常的事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人老了呀,要学会睁只眼闭只眼。外头有句话怎么说的,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青莲啧啧两声,“阿娘还这么年轻,说什么老了的话。”
梅香点了点她的额头,“连阿娘也打趣儿,明儿给我做双鞋,算是罚你的!”
青莲笑着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女儿认罚!”
娘儿三个在屋里说说笑笑,细月让王妈妈准备了一桌好饭菜,还没到天黑,黄茂林也回来了。很快,泰和也下学回来了。
一进屋子,泰和把书袋一扔,往慧哥儿身上一趴,“大哥你回来了!”
慧哥儿摸了摸弟弟的头,“这些日子我不在,你有没有好生读书?”
泰和点头,“我一直好生读书,大哥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慧哥儿笑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泰和想了想,“我想要一把弓!”
慧哥儿惊道,“你才多大,如何就要玩那个东西!”
泰和撇撇嘴,“我怎么就不能玩了,能拉的动不就行!”
梅香和黄茂林互相看了一眼,泰和的力气越来越大了,壮年男子才能拉开的弓,才六岁的泰和就已经能轻轻松松拉开。
兄弟二人亲热了一阵子,梅香把泰和叫到自己身边,“哥哥赶路累了,你先去做功课,等会再一起吃饭。”
泰和听话的去了书房,自己写字去了。
夜里,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转天上午,玉茗果然来了。
梅香亲自给她倒了茶,“弟妹辛苦了,为了慧哥儿的事情操心。”
玉茗接过了茶,“我是他舅妈,都是应该的。”
寒暄了几句之后,梅香问玉茗,“不知秦二爷和二奶奶怎么想的?”
玉茗笑眯眯的回答梅香,“我二嫂喜欢慧哥儿,我二哥嘛,就是给他个龙子龙孙,他也觉得配不上他女儿。姐姐不用担心,有我二嫂当家呢。”
梅香顿时高兴了起来,又给玉茗续了茶水,“我先以茶代酒,谢过弟妹保的这桩媒。”
玉茗喝光了茶水,“不知姐姐是如何计划的?”
梅香想了想,“等你姐夫回来了,我与他商议一番。弟妹放心,既然要求娶,我们必定把礼仪做足了,不给弟妹丢脸。”
玉茗笑了,“姐姐姐夫办事,我们再没有不放心的。”
当天夜里,梅香与黄茂林商议去秦家提亲的事儿。
黄茂林仔细想了想,“把明朗两口子也带上,这离得有些远,咱们要不要把聘礼一起送过去?”
梅香摇了摇头,“虽说有些远,其实也就七八十里路,既然诚心求娶,不能光图省事儿。先去把亲事定下来,回头再好生置办聘礼。”
黄茂林点头,“好,都听你的。”
转天,梅香带着青莲一起去了县城最好的银楼,买了一根赤金镶宝的金簪和一对金镶碧玉的耳坠,当作插戴之礼。
除了这,又准备了几匹料子,还有几包茶叶。
定亲不需要准备太厚的礼物,大头的花销是后面的聘礼。
准备好了东西之后,过了七八天,众人又一起往秦家定亲去了。
因慧哥儿也要跟着一起去,家里没有大人,梅香走之前把青莲和泰和送回了娘家,让王铁锁看好家。
青莲晚上和表姐睡在一起,泰和跟着叶氏睡。
晚上睡觉的时候,表姐妹俩睡在一头,熄了灯之后仍旧叽叽喳喳说着话。
清溪已经知道孟家来求亲的事情,笑话青莲,“你们俩居然背着我好上了。”
青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在黑暗中挠她的痒痒,“咱们整日在一起,我如何背着你了,再冤枉我,我去告诉外婆去。”
姐妹俩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头抵着头一起睡着了。
过了几日,黄茂林夫妇从秦家回来,两家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青莲与慧哥儿开玩笑,“我如今也是有嫂子的人了。”
慧哥儿扯了扯她的头发,“连大哥都笑话,白疼你了。”
梅香想着慧哥儿的亲事定下了,就该给李先生一个回音了。
哪知他们还没送出信,长俊主动带着礼物上门了。
当时黄茂林去粮店了,梅香回了娘家,慧哥儿找同窗玩去了,青莲一个人看家。
外头下人来报,“孟家公子来了。”
青莲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孟家公子就是长俊哥。
青莲忽然紧张了起来,如何这般不巧,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父母兄长都不在,青莲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迎接长俊。
下人们把长俊引进了外书房,上了茶水。
青莲走到了垂花门口后,又有些犹豫,她想出去看看,又怕不合规矩。
正在她犹豫的当口,长俊透过垂花门看见了如月,他猜测必定是青莲在门口。
长俊主动从书房里走到垂花门口,隔着门躬身行礼,“大半年不见,妹妹可好?”
青莲在里面听见长俊的声音,忽然间脸红了,“我好得很,长俊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先生好不好?”
长俊温声回答,“阿娘好的很,还托我给妹妹带了礼物。”
青莲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矫情,索性从垂花门中走了出来。
长俊抬头,看见了对面日思夜想的人。一身简单的衣裙,头上只戴了两朵珠花,身姿轻盈,双脸俏红。
青莲见他这样直通通的看着自己,顿时羞红了脸,“长俊哥,你在书房稍坐,我让人去叫阿爹阿娘和我大哥回来。”
长俊反应过来了,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再次鞠躬,“妹妹不用客气,不必为了我耽误叔叔婶婶的事情。”
青莲点了点头,对王铁锁说的,“王管家,你好生招待孟大哥。”
王铁锁知道这可能是以后的姑爷,连忙又把长俊引进了前院书房,好生陪着说话。
慧哥儿最先回来的,一进门王铁锁就悄悄跟他说了孟家哥儿来访。
慧哥儿惊讶,立刻快步去了外书房。一进门发现,长俊正拿着本书在一边坐着。
慧哥儿咳嗽了一声,长俊被惊到了,抬眼一看发现是他,合上书本放到一边,主动走过来,拍了拍慧哥儿的肩膀,“多日不见,你还好不好?”
慧哥儿先招呼长俊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我好得很,你一路赶过来,累不累?”
长俊忽然多了一丝拘谨,“累到不累。”
慧哥儿忽然不知道和长俊说什么,想了想之后又说起了科举的事情,“听说你一连考了三个第一,真是了不起!”
长俊谦虚了起来,“你比我还小一岁呢,顺利过了院试,也很了不起。”
慧哥儿忽然笑了起来,“好了,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不要互相吹捧了。”
长俊也放松了下来,“我感觉自己跟个贼似的。”
慧哥儿哼了一声,“你可不就是个贼,惦记着我们家里的宝贝。”
长俊红了脸,挠了挠头发,“听说你定亲了?恭喜恭喜,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都让你赶上了。”
慧哥儿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可是正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自己惦记人家姑娘。”
长俊更加不好意思了,赶紧起身给慧哥儿作揖行礼,“好兄弟,都是我的不是,我错了,请你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饶过我这一回吧。”
慧哥儿又哼了一声,“你可别做这个样子,让妹妹看见了,还不得怪我。”
师兄弟二人正说着话呢,梅香回来了。
一见到长俊,梅香顿时高兴不已,“真是稀客,我还说要给李先生写信,你倒先来了。一个人跑了这么远,路上还安全吧?”
长俊点头,“婶子放心,路上都好的很。”
梅香吩咐慧哥儿,“好生招待长俊,你们师兄弟二人也好久未见了。你带他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住到你房里去,明儿再带他去看你舅舅和外婆。”
慧哥儿领命,带着长俊安置去了。
长俊换了身蓝色锦袍,整个人越发显得斯文俊俏,温润的气质更让人想亲近。
梅香越看越喜欢,让长俊坐到自己身边,仔细问了他回家后的事情,“族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们母子?家里还有没有恒产,你们母子二人如今以何为生?”
长俊认真回答,“多谢婶子挂念,我舅舅们起复后,我家的田产都还了回来。阿娘以前嫁妆丰厚,当日我们走的时候,一些值钱的东西都存了起来,如今都还在,日子并不难过。”
梅香点了点头,“那就好,你阿娘也算苦尽甘来了。你就在我家里住着,明儿我就给李先生回信,请她一起过来。”
长俊一听这话,就知道黄家人答应了这门亲事,顿时又红了脸。
梅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多好的孩子呀,长得好看,读书好,又懂礼,家世也好。
黄茂林回来后,先意外了一下,又装若无其事问了长俊家里好不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梅香把青莲也叫了出来,一家人围着一起吃饭。
泰和什么都不懂,拉着长俊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长俊很温和的跟他说话,还给他夹菜。
黄茂林本来说让青莲在屋里吃,梅香不同意,坚持要求让青莲一起上桌。
吃饭的时候,长俊不敢去看青莲,青莲也不看他。
黄茂林心里有些不大舒坦,女儿是他的宝贝,他从来没有高声和青莲说过话,要什么给什么,长俊虽说样样都好,可一想到女儿要离开自己,黄茂林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梅香见黄茂林气哄哄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不停的给他夹菜。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梅香笑话黄茂林,“看你那样,不知道的人以为谁欠你钱了。”
黄茂林躺在床上哼了一声,“又没定亲,他跑过来作甚!”
梅香对着他的腿拍了一下,“当初咱们也没定亲,你去我家里做甚!”
黄茂林狡辩,“咱俩不一样!”
梅香斜着眼睛看他,“哪里不一样了?你还不如长俊呢!”
黄茂林气哼哼的翻个身脸朝里,“我是不如长俊,我又没读书,又不能考秀才!”
梅香见他犯小心眼儿,在他腰间挠了两下,“好啦,别闹了,你不是最疼女儿,既然女儿喜欢,你就应该多给她备些嫁妆!”
黄茂林把梅香的手甩开,“你们女人都喜欢读书人!”
梅香扑哧一声笑了,主动搂住了他的腰,“谁说的,我就喜欢你这个卖豆腐的!”
黄茂林这才好一些,又哼了一声,“明儿就打发他回去!”
梅香继续笑,“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说完,梅香主动贴了上去,黄茂林心里高兴,但仍旧假装嘴硬不理她。
梅香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逗弄他,等他起火了,也转身不理他!
黄茂林气的把她拖过来,对着屁股拍两下!
…
长俊就这样在黄家住了下来,他和慧哥儿兄弟住在东厢房,青莲住在西厢房。
每天,他跟慧哥儿一起讨论学问,偶尔去拜访明朗兄弟二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安安静静的呆在黄家。
头两天,长俊感觉到了黄茂林的防备,老老实实一句话不多说。
梅香想到自己年少时的事情,说了黄茂林几回,不许他再给长俊脸色看。
黄茂林不在家的时候,梅香会把孩子们叫到身边一起玩耍,让他们也能说上几句话。
梅香写给李先生的信已经送出去了,没过多久,李先生带着几个旧仆亲自来了。
青莲头一个冲了出去,“先生,先生来了!”
李先生拉过青莲的手,“好孩子,这大半年没见,你过得好不好?”
青莲红着眼睛点头,“我都好的很,先生好不好?我天天都想先生!”
李先生摸了摸青莲的手,“放心,以后不用再天天想我了。”
青莲本来因为激动而有些伤感,听见这话,又有些不好意思,“先生真是的,来了就打趣我。”
黄茂林不在家,梅香从屋里出来了,“李先生来了,快到屋里坐!”
李先生和梅香相互见礼,“这几日长俊有劳妹妹照看了!”
既然要结亲事,李先生立刻改了口,不再叫大姑奶奶,改叫妹妹。
梅香也听懂了,“姐姐不知道,长俊这孩子真招人喜欢。”
李先生看了一眼儿子,“妹妹别看他长的光棍,其实是个死心眼。”
长俊正要给李先生行礼,听见这话后立刻抱怨,“阿娘真是的,别人都是王婆卖瓜,阿娘专门拆我的台。”
李先生哈哈笑了,“你有几斤几两,住了这么多天,谁还不知道呢!”
梅香招呼李先生坐下,青莲亲自上了茶水。
李先生把青莲拉到自己身边,“接到太太的信,我高兴得饭都没吃下。妹妹养的这样好的女儿,能给我做儿媳妇,这是我们母子的福气!”
李先生这样直通通的说出来了,青莲顿时羞红了脸,扭身就走了。
梅香笑了,“这孩子怕羞的很,先生不要见怪。”
李先生又笑了,“怪我怪我,一时高兴,满嘴瞎秃噜。明儿我送她些好玩意儿,算是我的陪礼。”
梅香打发下人回娘家,去把玉茗和婉柔请过来一起陪李先生。
谁知叶氏也过来了,李先生这时候又恢复了平日的状态,进退有据,礼仪得当,根本看不出刚才随口开玩笑的样子。
叶氏婆媳三人见到李先生后都非常高兴,仔细问了她回去之后的事情,李先生捡着能说的细细说来,让众人不要为她们母子担心。
叶氏舒了口气,“先生能干,长俊又有出息,我们不过是白担心。”
李先生也客气,“太太惦记我们,是我们的福气。太太和几位妹妹们都在,我就不含蓄了。我喜欢青莲这孩子,长俊这个呆头鹅也喜欢她。我们孟家诚心求娶,还请妹妹能应下这门亲事。”
梅香笑而不语,玉茗在一边圆场,“先生远道而来,先洗漱一番,晚上咱们一起吃酒!”
婉柔也跟着凑趣,“可不就是,平日家都是他们男人大吃大喝。今儿先生来了,我们虽然在孝期不能饮酒,以茶代酒也能把先生灌醉了。”
梅香给细月使了个眼色,细月会意,去厨房让王妈妈带着铃铛做两桌好饭菜。
晚上黄茂林回来后,和李先生客气了几句,然后带着几个男孩子到厢房去吃饭,把堂屋留给了妇人们。
叶氏和李先生坐在上首,梅香带着两个弟媳妇以及青莲姐妹二人作陪。
因韩家仍在守孝,桌上的菜色有荤有素,也不算违了规矩。
吃饭的时候,李先生再次提起求亲之事。
梅香这回点了头,“先生大才,我不过是个村妇,能和先生做亲家,也是我的荣幸。先生来提亲,我们本想欢欢0喜喜答应。只是这天下父母心,先生家样样都好,长俊也样样都好,我们反倒担心起来。先生看我家里,我当家是个卖豆腐的,虽有几亩薄田,身上也洗不干净泥腿子气息。我们又高兴又担忧,不知先生能否体会。”
李先生放下了筷子,“妹妹的心意我懂,这天下做父母的,谁不是这样呢。不瞒妹妹,孟家虽是大族,分枝颇多。我夫君年少有才,却命运不济,刚中了进士就去世了。这当口上,娘家又败落,我们母子二人看尽人情冷暖,这才远走他乡。这几年承蒙太太和几位妹妹照顾,我们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妹妹不必担忧什么门第之事,人这一生起伏不定,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倒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也不稀奇。今日高朋满座,明日家破人亡,那就更常见了。妹妹说,计较门第不门第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叶氏点头,“先生大气,说的话也通透。这世上的事可不就是如此,福祸难定,修好今日因,才得明日果。”
李先生继续说道,“妹妹放心,我家里人口简单,就我们母子二人,外加几个老仆人。从我公爹开始,到我夫君,再没有纳妾的。青莲是我弟子,从她五岁开始就跟着我,师徒变婆媳,不过是换了个称呼,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处。外人以为我做先生的必定规矩严格,妹妹是知道我的,一向不大在意这些,更说不上摆婆婆谱。”
梅香郑重点了点头,“能得先生这些话,我终于放心了。我就这一个女儿,从来没想过让她去攀高门。有幸与先生结亲,也是我们两家的缘分。这孩子是先生教导大的,以后还需要先生继续教导她。青莲,给李先生倒杯茶。”
青莲红着脸起身,把李先生空掉的茶盏续满。
李先生高兴的喝了茶,从怀中掏出一根碧玉簪子,插在青莲头上,“这是我婆母当年给我的,老孟家传了好几代,虽然有些旧了,却是块好玉,以后就传给你了。”
说完,她又从手上撸下两只镶嵌了宝石的金镯子,“这两只镯子是我来之前买的,给你带着玩。”
青莲屈膝谢过李先生,又坐回来梅香身边。
婉柔在一边凑趣,“好了,这师徒变婆媳,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说定了正事,一群女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说起家长里短。
黄茂林带着几个男孩子在厢房里吃饭,长俊偷偷觑了他一眼。
正房里传来笑声,黄茂林知道,必定是两个女人已经定下了亲事。
黄茂林看了眼长俊,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我就这一个女儿,请你以后好生待她!”
长俊受宠若惊,立刻起身给黄茂林鞠躬,“叔父放心,长俊再不敢背信弃义!”
黄茂林示意他坐下,“你是个好孩子,我心里都清楚。我舍不得女儿,这几日才看你不顺眼,难为你了。”
长俊笑着给黄茂林倒了杯酒,“叔父心疼我,我心里也清楚。”
黄茂林敲了敲他的碗,“还叫什么叔父,该改口了。”
长俊立刻又站了起来,抱拳行了个规整的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黄茂林笑了,“好孩子,快坐下!”
说完,他给长俊夹了条鸡腿。
慧哥儿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前几日那个吹胡子瞪眼的阿爹吗?连我都没吃到鸡腿呢,先给他了!
黄茂林笑眯眯的看着长俊,“多住一阵子再走,明儿你带着青莲出去玩,去银楼也好,去绸缎庄也行,戏园子就别去了。要是觉得城里不好玩,去庄子上玩也行。”
长俊也有些发懵,吞了口口水,“岳父,我们还是在家里吧。”
黄茂林喝了口酒,看了他一眼,开始回忆起来,“既然已经定了亲,就要好生相处。我与你岳母刚定亲的时候,她也是十二岁,我天天上门,帮着劈柴挑水。你岳母和外婆上街卖菜,我每天帮他们摆摊子收摊子。每隔三两天,我自己花私房钱给你岳母买些点心,或是买朵花。我们还一起打槐花饼吃,一起进山砍柴。”
长俊给他倒了杯酒,“岳父岳母情比金坚!”
慧哥儿和泰和也听得津津有味,天下的孩子都一般,听见父母恩爱的往事,心里都异常高兴。父母恩爱,孩子是带着希望出生的,这种从根上的肯定,让孩子从内而外会散发出一股自信。
反倒是那种父母不和的孩子,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信心大挫,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黄茂林一边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往事,最后有些醉了,慧哥儿和长俊一起把他送回了正房。
叶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孙女已经走了,梅香把李先生安置到了西路跨院中,长俊也搬了过去。
李先生住了几天之后就走了,把长俊留了下来,让他和慧哥儿一起读书。
梅香再三挽留,“先生回去也无事,不如留在这里,我们姐妹整日说说话,多好。”
李先生笑着摇头,“原不该拒绝妹妹的好意,只是家里还有许多田产铺面需要我回去打理。娘家那边的关系我也要去走动,再者,我回去置办一份像样的聘礼。我知道妹妹不是在乎钱财的人,但我喜欢青莲,自然要给她做脸面,不能让外人耻笑。”
梅香听她这样说,不好再留。
李先生又嘱咐长俊,“你们兄弟二人一起读书,不管慧哥儿去什么学堂,你跟着一起去。”
长俊有些舍不得李先生。
李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等你考中进士做了官,我就跟着你一起享福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扭捏捏。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该吃吃该喝喝,我给你留了钱,想买什么东西只管去。过年前我会过来下聘礼,到时候再带你一起回去。”
长俊点头,“阿娘回去了之后要保重身体。”
李先生挥挥手,“你们都别送了,过两三个月我又来了。”
说完,她笑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