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的日子慢悠悠的过, 县城里面,明朗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忙碌春季收税。虽不用他亲自到各各家各户去催缴,但底下书吏和衙役们办事也并不是都老实可靠。
比如虚报火耗, 与商家联手瞒报, 这些小花样,秦先生早就叮嘱过了明朗。明朗平日与大伙儿温声细语,一到公事,丝毫不留情面。
他刚上任, 先把威严立起来。等大伙儿有了惧意, 再施恩也不迟。
等办完了这一季子的事情之后,李大人按照往年的惯例, 给了他夏日的冰敬,还有各类其他的好处。
这个秦先生也叮嘱过明朗,不能一味不合群, 大家都有的官场孝敬, 圣上和朝中百官都知道,该接的就接着。
明朗得了银子之后,留下一部分给玉茗做家用, 其余的都送回了家。
叶氏收到银子后吃惊不已,亲自跑到县城里问明朗,确认没有干任何有违法度的事情,这才放下心来。
玉茗安慰叶氏, “阿娘放心, 官人一切听从李大人命令,再不敢擅专。”
叶氏抱着清溪亲热, “我一个乡下妇人,能有多少见识呢, 忽然一下见到这么多银子,可不就吓坏了。”
玉茗忙谦虚道,“也得亏有阿娘在一边看着,我们才能时时警醒,省得犯错。”
叶氏又抱过登哥儿亲亲,“你们在这边如何?孩子没有不服水土吧?”
玉茗笑着点头,“阿娘放心,我们都好的很。”
叶氏把儿子租的小院子看了看,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再也没有多的一间屋子。
玉茗两口子带着孩子住在正房,两间东厢房是厨房和柳叶的卧房,西厢房是明朗的书房和一间小库房。
叶氏在县城住了一晚上后,拒绝了儿子媳妇的挽留,独自回来了。
明朗去了县城好久,明盛依旧在平安镇悠哉悠哉地过,似乎把自己要办学堂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梅香忍不住跑去问叶氏,“阿娘,明盛不是说要在县里办学堂,如何用没动静了?难道就是吹牛的?张大人也不催他?”
叶氏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想来前一阵子县衙里忙吧,再等等看看。你莫急,他虽一向看起来没个正行,大事上头从不含糊的。”
梅香忍不住笑了,“我就是白操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梅香心里不放心,干脆把明盛叫过来问,“你怎么不去县城操办你的学堂?既然不想办,当时为甚要吹大牛?”
明盛笑着坐下了,“我这不是想偷懒,再多歇一歇。过几天就去,我这是想着等大哥扎稳了脚跟我再过去,背靠两棵大树好乘凉啊,万事不用我操心岂不是更好。”
一席话说得叶氏母女几个都笑了起来。
梅香问叶氏,“阿娘可还有钱?没有的话尽管跟我说!”
叶氏急忙点头,“有,我还欠着你二两银子呢。”
明盛笑着插话,“阿娘不用担心,这二百两银子我们兄弟来还,等我的学堂开起来了,阿娘以后只管在家里带着妹妹吃喝玩乐就行。”
叶氏笑着看向小儿子,“那敢情好,我也跟张太太学,做个不操心的老太太。”
明盛急忙给叶氏倒茶,“阿娘可不老,又年轻又好看!”
也是用手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马上就要娶亲了,还这样油嘴滑舌!”
娘儿几个说了一阵闲话后,梅香先回家去了,叶氏看女儿肚子那样大,有些不放心,让明盛送姐姐回家。
梅香路上问明盛,“你们都去了县城里,阿娘和妹妹要怎么办?”
明盛收敛了笑容,“不用姐姐问,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先让阿娘和妹妹还在镇上住两三个月,等我和大哥都扎稳了脚跟,到时候咬咬牙买一栋宅子,把阿娘和妹妹都接过去。”
梅香看了他一眼,“你们兄弟都娶了妻,还要住在一起吗?”
明盛点头,“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我和大哥虽然都中了举人,但我们羽翼未丰,这个时候自然要抱成一团。若内力散了,外人岂不更会相欺。再者,这些年我们光花钱,家底都快空了。我们俩先多干几年,攒些家业,好歹让阿娘不再为银子操心。”
梅香笑着点头,“明盛,你要是永远这样才好,这世上多少人,因被苦难折磨,忘了世间美好,整日愁眉不展。你自幼性子开朗,与你哥完全不一样。他这两年放下了包袱,总算也能有些笑容。以后你们都好好的,我才放心呢。”
明盛脸上的笑立刻绽放到最大,“姐姐,姐姐只管放心,明盛永远是明盛,姐姐永远是姐姐。以前您照顾我们,以后换我们来照看姐姐和外甥。”
梅香有些动容,拉着弟弟的手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好。”
姐弟俩一起进了门,因门槛太高,明盛还扶了梅香一把。
青莲听见动静,忙从屋里跑出来了,“阿娘回来了,二舅来了。”
明盛摸了摸外甥女头上的小花,“我们青莲最好看了!”
青莲笑嘻嘻的看向明盛,“二舅撒谎!二舅时常说外婆最好看,又说二姨最好看,今儿说我最好看,可见是假的。”
明盛哈哈大笑,“了不得了,你才几岁,居然能识破二舅的伎俩。你二姨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就知道吃吃睡睡玩耍。”
梅香把弟弟和女儿带进了正房,细月端着个托盘进来,“大奶奶,张妈妈煮了绿豆粥,给您和二舅老爷并姑娘各盛了一碗。”
梅香让细月把东西放下,明盛端了最小的那一晚给梅香,“这东西性寒,姐姐少吃一些,青莲也是,小孩子家家不能吃多了,怕伤着胃。”
明盛在梅香家里吃了碗绿豆粥,又感慨好久没看见小柱了,还说要继续教他读书呢。
梅香安慰弟弟,“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难得你和小柱能说到一起,以后就算你做官了,他就是个卖豆腐的,只要当初的情分还在,也不怕门第差别。”
明盛继续赖在姐姐家,只等到黄茂林回来。
他先殷勤的给黄茂林倒了杯茶,又亲自打了水来给黄茂林洗脸。
黄茂林洗过脸,坐在那里喝茶,“说吧,等我回来有何事?”
明盛笑嘻嘻的凑过脸,“姐夫,你有银子吗?借我五十两银子。”
黄茂林开玩笑,“哟,你可找错了人,我不过是个长工,这会子身上只有几两银子,东家在那儿坐着呢!”
黄茂林冲梅香的方向努努嘴。
梅香笑骂明盛,“在这里磨蹭了半天不说,非等你姐夫回来才肯说!”
明盛忙跑过来给姐姐捶背,“姐姐身子不便,我岂能让你多操心。”
梅香又问他,“可是办学堂要银子?”
明盛点头,“当时岳父说把管家借给我,让我自己去操办,我总不能还问岳父要银子。我打听过了,租个小院子,花不了多少钱,再置办一些桌椅板凳,弄个人做晌午饭,五十两估计能结余不少。阿娘前儿手里空了,大哥才送了银子回来,我总不能再把阿娘手里掏空。”
梅香笑着夸赞弟弟,“这才叫懂事。”
梅香看向黄茂林,黄茂林急忙摆手,“你做主便吧,不用问我。”
梅香起身去了卧房,拿出银子递给明盛,“不要告诉阿娘,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明盛点头,“姐姐放心,我很快就能还给你的。”
借过了钱之后,明盛又逗留了一阵子,眼见着要吃晌午饭,急忙告辞走了。
黄茂林摸了摸梅香的肚子,“他有没有闹腾?”
梅香也摸了摸肚子,“没有特别闹腾,只是过一阵子会动一动。”
黄茂林趴下身亲了亲,“等他出生的时候,怕是天就热了,你坐月子可要遭罪了。”
梅香摸了摸黄茂林的头,“无妨,夏天的孩子好带一些,我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青莲在一边看着阿爹阿娘说话,也把头凑了过来,趴在阿娘肚子上听了听,她刚把耳朵贴上去,孩子忽然对着青莲的脸就踢了一脚。
青莲惊得立刻坐直了,梅香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是姐姐,他跟你玩呢!”
青莲这才缓过神,又高兴的笑了起来,把脸贴上去让他继续踢,哪知孩子又不动了。
明盛又在家逗留了两日,打个包袱往县城里去了,并委托姐夫帮忙照看家里。
张县尉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明盛来了,先骂了他几句,又把管家打发给他,让他自己去弄学堂。
不到一个月,明盛就把学堂弄起来了。开学堂容易,招学生可不容易。
县城里有县学,还有几家私塾。明盛唯一的优势是他的举人身份,县学的教瑜也只是个秀才,那外头的私塾先生,更没有举人了。
明盛的学堂才一开,明朗和张县尉就帮着往外推。很快,那些有钱人家纷纷把孩子送了过来。
韩举人十几岁能中举,可见肚子里真有货,跟着这样的先生学,总比那几十岁的老秀才强多了。
张县尉点拨女婿,把束脩提高一些,这样才配得上举人开的学堂。若是同外头的一样,那些有钱人家觉得你就不稀奇了。人心就是这样奇怪,你收钱收的多,他反倒觉得你好。
明盛得了岳父指点,不光束脩要的高,连茶饭钱也贵。这样一来,他招的学生就没有那么多。学生少,就能更精。若是太多了,他也教不过来。
常老爷听说明盛在县里办学堂,与韩家以及方孝俊夫妇商议后,把两个儿子也挪到了县城,理由是离家更近。
方孝俊也明白,并未阻拦。名盛接手常家兄弟后,对他们要求更严。夜晚让他们睡在学堂里,吃饭自己做。
明盛得了学生们的束脩,往张县尉家送了份礼,给婉柔买了些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剩下的钱他留了一半,其余的送回家给了叶氏。
明盛问姐姐借钱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大哥,明朗还埋怨他,“需要钱,来找我便是,如何去问姐姐姐夫借?咱们家还欠姐姐二百两银子呢!”
明盛自己倒茶自己喝,“谁也不晓得办学堂需要多少钱,大哥才往家里送了钱,我岂能又问阿娘要。妹妹明年要出阁,也该备嫁妆了。阿娘手里若没钱,心里可不着急。”
明朗点头,“如今咱们兄弟又没分家,得了钱财还是交给阿娘,你年底要娶亲,妹妹也要置办嫁妆,不能让阿娘为银子操心。”
明盛把买宅子的想法说给明朗听,明朗也不反对,“且再等等,等入了秋再说。”
兄弟俩在县城里干得有声有色,叶氏母女几个在平安镇也越发有脸面。
日子过着过着,众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这老天爷快两个月没下雨了!从秧苗栽进田里到现在,一滴雨都没有。
可怜那小禾苗干的,田地里都张了口子。农夫们纷纷想办法,肩挑手提,到处弄水浇灌禾苗。
可天仍旧是一天比一天干,各处百姓为了抢夺灌溉之水,大打出手,死伤皆有。
县衙里的官吏们也坐不住了,下乡四处查看,带着百姓们通沟渠,引水灌溉,争取多抢救一些。
这边帮着百姓抢救禾苗,那边,李大人往上递了奏折,写明荣定县旱情严重的实情。
所有人的心都沉重了起来,如叶氏和梅香家里这样的,虽然如今不在土里刨食了,但周边乡邻们遭灾,谁不心痛。更何况,家里的地都租给了佃户,若是绝了收成,佃户们要如何生活?家里的收成也要少了许多!
梅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可真是福星。
因梅香怀孕,上半年家里的粮食就没来得及卖,有去年剩下的稻谷,还有今年新收的麦子。黄茂林原说要卖,但粮食太多,搬运的过程中梅香怕他再次伤到腰,就说再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来了天旱。
黄茂林即刻把家中的粮仓仔细查看了两遍,清点了所有的存粮,稻子、麦子、黄豆、油菜籽和其他芝麻绿豆等。又把屋顶和粮食底下的木架子检查一遍,瓦片错位的地方整理好,木架子有损坏的及时更换或加固。
有这些粮食,吃个两三年也没问题。
但只是自己家里有存粮,也不能让两口子完全放心。梅香天天也跟个老太太一样对天祈祷,求老天爷赶紧下场雨。
黄茂林开始有意识的减少了每天磨豆腐的量,迎宾楼那边,他让张发财从镇上粮店手里购买粮食,每日减少饭菜供应。除了保证住店的客人,外头的人来吃饭,来早了有,来迟了就没有。
家里的喜馍铺子早就停下了,这个时候,谁家也没心思办喜事。天灾无情,那些年龄大的人心里都清楚,到灾荒年,粮食比金银都值钱。
所有人内心都焦虑不已,镇上的粮店开始提高价格,且限量供应,张发财也只能适当提高饭菜价格。
黄茂林趁着往县城送货的机会,自己租了辆车,四处倒腾,买了两车略微便宜一些的粮食回来,往迎宾楼和如意坊送了一些,剩下的先存在家里。
各家各户,不管家里余粮多不多,都开始节衣缩食。如梅香家里,每天都可着人头做帽子。做饭的时候,梅香亲自舀了米给张妈妈,虽不会饿肚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经常出现吃不完的情况。
慧哥儿和青莲不需要人吩咐,小孩子家最是敏感,察觉到了大人中间流传的紧张气氛,再也不敢剩碗底子。
不光是平安镇,整个荣定县今年都少雨。农夫们快要绝望了,眼见着禾苗变黄,痛哭不已,等到禾苗就要枯萎,正准备扶老携幼外出讨饭。也不知是老天忽然起了悲悯之心,还是不忍心酿造一出人间惨剧,竟然下起雨来了!
那一天,上午还晴空万里,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梅香坐在屋里不停的挥舞着扇子,仍旧是汗如雨下。中午勉强吃了两口饭,躺在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外面晴空一个炸雷,把梅香惊了一跳!
黄茂林立刻搂住她,“别怕!”
梅香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欣喜的看向黄茂林,“茂林哥,是不是要下雨了?”
黄茂林也面带喜色,“夏日惊雷,看样子少说得有一场阵雨!”
两口子都睡不着了,立刻跑起来站到廊下。
才刚万里无云的天,忽然间乌云密布,惊雷阵阵。
梅香抬起头看天,内心不断的祈求,老天爷,下场雨吧!
打了一阵空雷之后,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梅香高兴的用手去接,一边接一边与黄茂林说话,“茂林哥,你看呀,下雨啦!”
黄茂林也非常高兴,“是啊,下雨了,有这场雨,今年就不会绝收了!”
张妈妈最虔诚,跪在廊下对天磕了三个头。
梅香正想让张妈妈起来,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
但疼的也不是很厉害,生过两次孩子的梅香立刻意识到,她要生了!
梅香见大家都沉浸在下雨的欣喜之中,也就没有吱声,这才刚开始呢!
暴雨越来越急,地上很快就有了积水,顺着水沟往院子外面流。
镇上的街坊们都站在家里拍手称快,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乡下的农夫们,更是激动的涕泪横流。
这一场暴雨,直下了小半个时辰。田里,地里,水沟,池塘,河流,全部喝满了水。
那已经快要变黄了的秧苗,忽然间又焕发了生机,虽然头顶是黄的,农夫们根据经验也能判断的出,秧苗根是活的,叶子只黄了一半,还有希望!
暴雨过后,乌云褪去,天上留下一道彩虹。青莲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彩虹,高兴的在廊上又笑又跳。
等暴雨带来的欣喜平静之后,梅香面带微笑看向黄茂林,“茂林哥,我要生了。”
梅香的语气很平静,黄茂林却忽然呆住了,差点把怀中的青莲扔到地上。
等反应过来之后,黄茂林把女儿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就喊,“张妈妈,烧热水,贵仁,去叫我大娘,细月,去通知青莲的阿奶和外婆!”
说完,黄茂林立刻紧张万分的过来拉着梅香的手,“你怎么样?疼不疼?”
梅香笑着摇头,“我还好着呢,这会子不怎么疼。等张妈妈烧了热水,我先洗个澡。”
黄茂林把梅香扶进屋。
叶氏第一个赶到,一进门就问,“如何了?”
梅香反倒劝慰她,“阿娘不要急,这会子还早着呢。我原想着先不叫你们,茂林哥嘴快,把你们都叫了过来。”
叶氏赶着问东西都预备齐了没,又去厨房看了看。
唐氏婆媳很快过来了,杨氏也后脚跟着进了门。
一群女人一起,把梅香搓洗干净,扶进产房。
这一进去,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梅香才生下次子。
黄茂林跟着熬了一宿,半夜的时候,他强行把叶氏和杨氏都打发回家。唐氏婆媳走后,看过了梅香和儿子之后,黄茂林也去睡觉去了。
梅香生过孩子之后精疲力尽,抱着孩子就睡着了,中间起来吃了些东西,给孩子喂过两回奶,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只等到快天黑,一家人终于缓过劲来。
慧哥儿放学后就冲进了产房,看了看弟弟,“阿娘,没有妹妹长得好看!”
梅香摸了摸慧哥儿的头,“这些天阿娘顾不上你了,你自己要好生读书,不要捣蛋。”
慧哥儿拍了拍胸脯,“阿娘放心,我会好生读书,看着妹妹。”
青莲趴在一边看弟弟,闻言对慧哥儿说的,“我才不用大哥看呢!”
黄茂林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内心高兴不已,对梅香说道,“老天爷旱了这么久,昨儿忽然下一场雨,这孩子就出生了,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梅香摸了摸小儿子细软的头发,“可不就是,这孩子命真好,你说,给他取个小名儿叫泰和怎么样?”
黄茂林品了品,觉得这名字不错,“好,康泰和顺,希望他一辈子都能这样好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叶氏缓过劲儿之后又赶了过来,夸赞梅香这名儿取的好,“可不就是,昨儿那一场雨,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老天爷慈悲,我们泰和这个时候出生,可不就是好命。”
黄炎夏听说梅香又给他生了个孙子,按照往常的惯例奖励梅香二两银子,又给了多余的钱让杨氏给他们母子多置办一些吃穿上的东西。
梅香如今虽然不缺这二两银子,也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和感谢。
因天气太热,吃的东西预备多了也不好。杨氏一次没有买那么多,隔个两三天送一些东西过来。有时候是两条鲫鱼,有时候是二斤猪腿,或者是其他产妇能吃的东西。
除了吃食,杨氏和红莲轮着来帮助梅香照顾孩子。张妈妈要操持家务,细月要带青莲,梅香一个人带孩子不免有些吃力,有杨氏和红莲来帮忙,至少白天的时候,梅香能轻松很多,时常能补个觉。若是日夜都带孩子,那才熬人呢!
叶氏见杨氏和红莲过来,她是娘家人,倒不好再每天过来,怕人家说婆家人照顾不精心。
泰和的洗三悄悄办的,就家里这些人。
这是黄茂林和梅香商议后的结果,如今外头人才遭了灾。虽说下了场雨,但今年的收成毕竟要比往年差上很多。且这一场雨过后,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继续干旱呢。
这个时候,黄家不宜太打眼。
他们二人决定的事情,不管是黄炎夏还是叶氏,都不去干涉。
小泰和能吃能睡,也不怎么闹人。天气有些炎热,梅香虽然坐月子有些辛苦,但孩子乖巧,也能少受很多罪。
等到泰和满月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伏天尾声。泰和的满月礼仍旧办得很低调,只请了亲近的一些人,族人和街坊都没有请。
叶氏给小外孙送了厚厚的满月礼,还给泰和打了个小金锁。明盛和明朗都抽了一天的工夫回来,庆祝小外甥弥月之喜。
一个月的小泰和长得白白胖胖,天庭饱满,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黄茂林和梅香询问过黄知事,黄知事也说这孩子五行齐全,命里带福,一辈子顺风顺水,不用发愁。
夫妻二人非常高兴,也没有给泰和另外再取大名,直接用了一个泰字,大名黄庭泰。
办完了泰和的满月礼,梅香终于恢复了可以天天洗澡的日子。这一个月可把她熬坏了,总感觉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泰和的作息日渐规律,梅香让杨氏和红莲不必再过来帮忙,她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旱情有所缓解,明朗那边终于松了口气。他才上任,就遇到这样的大事,整日忙碌也就罢了,最担心的是怕颗粒无收。
而且,旱灾过后容易出现洪涝,这一旱一涝,百姓就要遭殃了。
经过一阵子的精心伺候,田里的禾苗救下了许多,那些连根都死掉了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叶氏母女两个总是单独住在平安镇,明朗兄弟二人非常不放心。姐夫事情多,姐姐要带孩子,就算长了八只眼也照看不过来。
兄弟二人把手里所有的钱财归笼到一起,与叶氏商议之后,准备在县城里置办一栋房子。
叶氏把手里所有的存银也拿了出来,玉茗也把自己这几年店铺和学堂里的租金都拿了出来。
从嫁到韩家,玉茗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学堂和店铺一年有近二十两银子,玉茗全部拿了出来,包括她的嫁妆,合起来有不少钱呢!
众人都非常吃惊,叶氏连忙拦住玉茗,“咱们家买房子,岂能让儿媳妇掏嫁妆补贴。”
明朗也不同意,玉茗笑着劝解众人,“为着官人补这个县丞,阿娘掏空了家底。我沾光做了县丞太太,出这些钱算什么。总不能说我只跟着拿好处却不肯出力,世上岂能有这样的便宜事。我这年年都有的,清溪和登哥儿都小,暂时又花不着钱,二叔年底要娶亲,妹妹要出阁,索性咱们就买个大一些的宅子,省得以后再换。”
反复说劝,叶氏和明朗才接下了这银子。
众人一起,凑了好几百两银子。有了钱,叶氏心里就有了底。她带着玉茗一起,看了好几处地方,最后定下了一套四进的宅院,花了三百多两银子!
宅院东边带了个大花园子,西边也是前后四进,只是比正院略微窄一些。
买过了房子之后,叶氏就准备搬家,但她又万分舍不得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