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上午, 梅香带着黄茂林正在院子里遛弯儿,青莲在后面一扭一扭的跟着。
一家三口正玩得高兴,忽然有街坊来传信, 说有人在如意坊闹事。
夫妻二人大吃一惊, 问来人发生了何事。
来人摇头,“我也不知,你们家老二托我来传个信,如今他们都在如意坊!”
传过了信, 来人就走了。
梅香看了黄茂林一眼, “茂林哥,你在家里看着, 我去如意坊那边看看!”
黄茂林也看了一眼梅香,“你把小柱带上,我去看着豆腐摊。”
梅香摇头, “不行, 你看着好了,但王老先生说了,不能劳累。豆腐摊里总是有人来, 万一我和小柱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一个人支应不开。”
还没等黄茂林再说话,梅香立刻叫了细月过来,“好生看着青莲, 听你们掌柜的话, 我去去就回来!”
梅香回房换了一身普通棉布衣裳,把头上的钗环通通去掉, 给黄茂林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就往前院去了。
走到到倒座房门口, 梅香叫了小柱,“你过来,把大门插上,我若不回来,除了这几家亲戚,谁来也不许开门。再有,不许你师傅出去!”
小柱连忙答应了,把梅香送到大门口,又从里面把门插上了。
梅香快步往如意坊那边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一进如意坊,就看到里面闹哄哄的。
有个外地人正在大吵大闹,“我好好的货放在你这里,如今坏掉了这么多,你们不赔钱,以后也别想再做生意了!”
叶厚则在一旁回答,“这位兄弟,你前几天走的时候,我们当面验得清清楚楚,若有问题,你当时怎地不说,这会子倒来讹人?”
梅香快步走过去,“舅舅,发生了何事?”
叶厚则没想到梅香过来了,“你来作甚,这里有我和你公爹呢,你好生在家照看茂林。”
梅香摇头,“舅舅,如意坊如今是我名下的产业,听说有人闹事,茂林哥如今来不了,我这个东家岂能不来看看!”
那个正在叫嚷的人见来了个小媳妇,还是产业的主人,立刻过来纠缠,“这位娘子,你得赔我家的货!”
梅香一手挥掉了那人伸过来拉扯她袖子的手,“这位客人,有话就说话,休要动手动脚!”
那人斜着眼看了一眼梅香,“也不是想与娘子动手动脚,只是我家的货放在你家货仓里坏掉了,当初契约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你们不该赔吗?”
梅香哼了一声,“哦,契约书?我怎么听说你的货前几天就已经拉走了?这位客人是不认字?契约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一手交钱、当面验货,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认账。如今跑到我家门口来讹人,怎么,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吗?”
那位客人耍无赖,“我货物那么多,听说你们如意坊口碑好,就没怎么好生验,哪知回去了一看,里面坏了不少!”
梅香继续冷笑,“你坏了就说是我们没给你存好?我倒是觉得你故意换了一些坏的来讹我呢!”
那人立刻提高了声音,“你们不给我换货,就别想再做生意了!”
梅香眯着眼看了看他,忽然也提高了声音,“你是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到我家里来讹诈!你没好生验货?谁知道你有没有好生验货?谁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过来捣乱?有什么鬼祟想法趁早给我说清楚,若在这里胡言乱语,咱们就一起上公堂,说个清楚明白!”
那人忽然斜着眼看梅香,“我上公堂倒无所谓,小娘子这样年轻媳妇,又长得漂亮,上了公堂,那还能有个好?你既然是东家,早些赔了我的钱,省得再耽误你做生意!”
梅香听她嘴里不干不净,大怒,本来想冲上去给他两个嘴巴子,又嫌脏了自己的手,正好看见院子角落柴火架子上晾了一双鞋。
梅香过去拿起鞋底转过头来,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抽了四五下,“你再敢不干不净满嘴喷粪,老娘把你打的你祖宗都不认识!该你验货时你不好好验,如今又来讹人!我拼着这如意坊不要,也不能让你这样的小人得逞!”
那人见梅香竟然这样泼辣,被一个女人打了,顿时觉得奇耻大辱,立刻招呼一起来的两个人,“弟兄们,这如意坊欺辱外来客人,还行凶打人,咱们把这如意坊给我拆了!”
另外两个人应声道好,就要来打砸抢,黄炎夏不在,这边只有叶厚则,还有黄茂源以及杨大郎,再加一个梅香,另外几个客商站干岸不说话。
挨了打的这个人伸手就来摸梅香,“小娘子这样泼辣,非得我好生调/教调/教你!”
他的手距离梅香胸口就差两三寸的距离,梅香飞起一脚,把他踢趴在了地上,“什么狗东西,看我不打折了你的狗腿!”
那边,叶厚则三个人与另外二人纠缠,不让他们去砸别人的货物。
梅香大叫黄茂源,“你来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捆起来,我来收拾这两条狗腿!”
黄茂源立刻找来绳子,把起头闹事的那个人捆了起来。另外两个人不过是这人花钱请来闹事的,一见主事的被人打趴下了,立刻也就老实了。
梅香对旁边看热闹的客商们说道,“诸位客人,我如意坊按规矩办事。进门验货交定金,出门验货交尾款。再也没有说货物拉走了好几天再回来算账的,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
正吵嚷着,忽然,大门口进来一辆驴车,梅香一看,是小柱拉车带着黄茂林过来了。
梅香连忙迎了过去,把黄茂林从车里扶了出来,“不是说让你不要来的,有人想占便宜,我已经把他制服了。”
黄茂林笑着夸赞她,“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梅香扶着他走了过去,黄茂林大致问了下叶厚则事情的经过,然后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王老板,如何出尔反尔?你的货已拉走了,再来说验货的话岂不晚了!”
王老板被梅香踢的双腿疼痛,半天才缓过劲来,“哼,我是说不过你们,也打不过你们,但你们总不能堵住我的嘴!”
黄茂林眯着眼睛看向他,“王老爷,你知道无故诽谤是什么罪名吗?我如意坊正正经经按规矩办事,你破坏了规矩不说,还来闹事!我是不能堵住你的嘴,但你这事传出去,你也别想再来了。再说了,你坏了我家的名声,就算你想到此为止,我也不答应。小柱,扶他上车,我们去县城告状!我还就不信了,白纸黑字写的契约书还能不中用!”
王老板忽然神色有些不自然,“就算不能赔钱,你们也不能动不动就打人!还把我绑起来,你们这是私设刑堂!”
梅香搬了把凳子来让黄茂林坐下,黄茂林看了看王老板,叶厚则先开口,“不是我们想动粗,你一再的纠缠,嘴里还说些不像样的话,你说我们也就罢了,如何能对我外甥女口出狂言,换做别人谁家也要打你!”
黄茂林让黄茂源把王老板身上的绳子解了,先把别的客商打发走,又请他坐下,“王老板,你当时的那批货是我接的,当时你找不到买主,我还替你从中间穿针引线。虽说没有全部处理掉,也总算卖了个七七八八。后头因我受伤,不知您又是如何处理剩下的货物的?”
王老板听黄茂林这样说,又开始神情不自然,“还都压在手里呢!”
黄茂林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王老板,您的货今儿可带来了?我接您的货物时,看得出王老板并非无理之人,今儿如何做这等失礼之举?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真是手头短回不了家,您也别说什么货物受损的话,我送王老板一些盘缠,您好生回家和妻小过日子,在这里纠缠,您能得什么好呢。”
王老板看下黄茂林,“黄掌柜,您是条汉子,心胸宽广,我佩服。我是个小人,今儿被人撺掇着干了这不体面的事情,也没捞着好处。也罢,是我对不住您,我先走了。”
黄茂林又叫住了他,“王老板如何说一半留一半,既不是您的主意,不说清楚了,这屎盆子岂不是一直扣在您头上。您不要怕,在这平安镇,还没有我黄某人罩不住的!我估摸着你也是被人骗了,不是我黄某人说大话,就这方圆几十里之内,也没人敢来讹我。”
王老板摇头,“我收了人家钱财,替人家办事,自然不能出卖金主。”
黄茂林笑了,“王老板果真是个义气之人,我也不逼迫您,这样,您就给我一句话,可是同行?有了这个准话,今儿这事儿就算了,以后您来,我照样接您的生意。”
王老板看了看周围的人,黄茂林让他尽管放心。
王老板小声说道,“黄掌柜,这事儿不光是您的同行,还有您家里二掌柜的同行,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黄茂源在旁边听说与自己有关,立刻心里也有了数。
如意坊的人都不说话,王老板看了看众人,“黄掌柜,我可能走了?”
黄茂林摇头,“王老板,虽说这回是您给我们服软了,但刚才您说的那些话都传了出去,我们如意坊的名声受损,少的可都是真金白银,我不能放您走。”
姓王的咽了口唾沫,“黄掌柜,我都已经托盘而出了,您只管去找债主就成了,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黄茂林笑了,“王老板,你可真是个聪明人!你如何不知道我黄家在平安镇不好惹呢,但你收了人家的钱,装腔作势的来闹一闹,又跟我略微提两句仇家是谁,想让我知恩图报放你走,你得了钱财,我去与仇家打架,这算盘打的真好,难为你刚才做戏做的那么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来闹事的!”
黄茂林套出了姓王的话,如今也不再跟他客气。
姓王的被戳穿了老底,“黄掌柜,我是受人蒙骗,并不是想来闹事。”
黄茂林冷笑一声,“王老板,你自己家的货有没有问题心里没数?”
姓王的被问住了,吭哧了半天,“黄掌柜,是我一时糊涂,还请您谅解。”
黄茂林往椅背上面一躺,“王老板,我谅解你可以,但你得拿出诚意。你收了人家多少钱我不管,我也不要你的钱,你要给我们家洗刷冤屈。”
姓王的没想到黄茂林看穿了他刚才做戏的意图,知道这回不能善了,“黄掌柜想让我如何做呢?”
黄茂林忽然又坐了起来,双眼盯着姓王的,“王老板,我也不让你做别的,从明儿开始,你在这一片敲锣打鼓,一边走一边说,你收了同行的钱财,故意冤枉如意坊。连说三日,我管你吃喝。”
姓王的瞪大了眼睛,“黄掌柜,这样下去我这脸可都丢尽了!”
黄茂林嗤笑了一声,“王老板,做下这桩事,你还能有什么脸面。”
双方僵持了许久,姓王的被迫答应。黄茂林让黄茂源和杨大郎看着姓王的,又与叶厚则商议,请叶厚则找两个人,明儿开始压着姓王的在附近敲锣打鼓。
姓王的走了之后,梅香忙问黄茂林,“还撑得住吗?腰疼不疼?”
黄茂林温和的安慰大家,“我无事,不过是换个地方坐罢了,咱们先回去。舅舅,这里劳烦您了。”
叶厚则点头,“你们去吧。”
回到家之后,梅香让黄茂林坐在摇椅上,小声问黄茂林,“茂林哥,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黄茂林哼了一声,“我们的同行,无非就是福满堂那几家,茂源的同行又有仇怨的,只能是姓刘的了。这些人打量我如今受了伤,撺掇姓王的傻子来闹事,无非是想坏了咱们如意坊的名声。且再等等,等我身子好了一些,我再好生收拾他们!”
梅香忽然又笑了,“茂林哥,你那个法子也太损了,这样敲锣打鼓一顿张扬,另外几家岂不恨死我们!”
黄茂林也笑了,“这姓王的说的半真半假,我也不知道是谁家干的,这样吆喝两三天,那正主心虚,没干过这事儿自然会跳出来喊冤,让他们三家先去互相攀咬,总能咬出真相。一旦把这老鼠抓出来了,我们三家联手一起压死他!”
梅香听得大赞,“茂林哥,还是你有法子,我去了见他闹事,就想打他!”
黄茂林摸了摸她的头发,“尽管打,有我呢!”
梅香把头蹭到黄茂林胸口,“茂林哥,若是没有你,我怕是守不住家业!”
黄茂林用脸蹭了蹭梅香的头,“怎么会,咱们两个一个都不能少。”
如意坊那边,叶厚则把儿子和侄子叫了过来,看着姓王的,押着他在附近转了三天,一边走一边说,喊一声敲一下,所有外地人都来看热闹,打听清楚之后,各有说辞。
有人说黄茂林花钱雇这姓王的唱双簧打压同行,也有人说如意坊这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黄茂林知道这样做风险极大,但这姓王的来闹过一回,这事不能捂着,越捂着人家越觉得你有鬼,不如把这脓疮挑破,把四家货仓全部拉下水。
这样喊了三天之后,福满堂第一个不答应,跑到另外一家门口大声叫骂。
有时候你自己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但你另外一个敌人却知道是谁在坑你。黄茂林猜不出是哪一家干的,福满堂却一清二楚。
被骂的这一家是新开了没多久的,掌柜的姓刘,与那老刘头有些瓜葛。
黄茂林受伤后,黄炎夏和叶厚则撑着如意坊,虽说生意没有少很多,总归是不如以前。姓刘的与老刘头一合计,想出这个下三滥的法子,企图坏了如意坊的生意,自己家能吃掉一部分。老刘头那边一来报当日之仇,二来打压黄茂源的生意。
他们见姓王的手里剩下的货没卖出去,就主动找姓王的,给了他些钱,让他去找如意坊的麻烦,也不要求他得到赔偿,只要闹一闹就行了。以后再来平安镇,刘家货仓八折租给他,老刘头给他拉货也打些折扣。
姓王的在外面走南闯北,一眼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他提前打听过了,黄家在平安镇可不是好惹的,家有母老虎,还有两门贵亲,岂是好惹的。
但刘家人找上了自己,若被有心人知道,就算自己什么也没干,说不定哪一天也会被人泼脏水,索性将计就计,假装去闹一闹。
姓王的知道梅香厉害,但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不会随意把人往死里打,故意嘴里不干不净,让梅香打了他几下,然后假装是苦主好脱身。
谁知黄茂林看穿了他的伎俩,才有了后来的敲锣打鼓。
他们之间的勾当,福满堂一天到晚呆在这边,知道的一清二楚。
卢家见姓王的嘴里说的不清不楚,担心影响自家生意,索性跑到刘家门口大骂,直接把事情捅穿了。
姓王的丢了三天人之后,灰溜溜的走了。黄茂林现在每天往如意坊那边去一趟,他也不坐车,让梅香陪着他慢慢往那边走。
夫妻二人每日边走边说话,去了之后黄茂林在黄炎夏的床上躺一躺,了解一下如意坊的情况,然后再走回来,倒也不劳神,整个人反而更精神。
黄茂林接下来没有任何动作,卢家当家人却主动来家里找黄茂林,要求成立平安镇货仓和车行总行会。
黄茂林听到后笑了半天,“卢掌柜,平安镇巴掌大块地,就咱们四家货仓,拉车的也就那十来个人,还要成立什么总行会?”
卢掌柜正色道,“黄掌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们平安镇暂时只有四家货仓和十几个拉车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越来越多?先把规矩立好,若是总有人作乱,影响的是大家伙的生意。”
卢掌柜年纪大,四十多岁了,黄茂林给他倒了杯茶,“卢掌柜,您说得也有道理,成立行会也行,您见多识广,家里原本就是干货栈买的,不如您来任这个会长,我们跟着您学学规矩。”
卢掌柜摇头,“黄掌柜,你们家是头一个干货仓的,您这还是顺带着干的,如今如意坊的生意不比我福满堂差,若是专干这个,铁定比我强多了,可见您比我更在行。再说了,卢某人说句不要脸的势利话,论财势,我们三家也比不过您,也只有您来做这个会长,才能服众啊。”
黄茂林继续客气,卢掌柜说明了来意之后,也不再勉强他。
过了几日,卢掌柜在福满堂广发请帖,邀请另外三家货仓的掌柜以及所有拉车的车主,一起到福满堂商议成立总行会的事情。
众人纷纷前往,卢掌柜摆了茶点,再次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并邀请黄茂林做总行会会长。
黄茂林连忙拒绝,“我年少才薄,哪里能担此大任。卢掌柜才德兼备,又一向公道,合该由您来做这个会长才对。”
卢掌柜又劝黄茂林,“黄掌柜,咱们平安镇靠着驿站,如今是越发繁荣,您是头一个开货仓的,可见比我们有眼光,这二三年间,镇上人越来越多,各处大宗交易都跑到这里来,如今我们各家干各家的,混乱的很,也没个规矩。若是有了总行会,谁若犯了规矩,直接踢出去,也省得坏了我们平安镇的名声!诸位觉得卢某人说的可有道理?”
黄茂源头一个点头同意,拉车的生意好不好,还是要看货仓,故而拉车的车主们对货仓有天然的依赖性,也希望货仓这边能更规矩一些。
若是能有总行会管着,以后不管是存货的价钱还是拉货的价钱都能统一起来,也省得有人捣鬼,众人自然也是不反对。
刘家兄弟被福满堂治了一场,这会子当起了缩头乌龟。另外一家货仓的高掌柜,知道如意坊的黄掌柜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干那些背后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这样的人做总会长,又年轻有为,自然与大家都无碍。
众人也都明白,卢掌柜之所以推荐黄茂林,一是觉得黄茂林确实能干,年纪轻轻闯出了一片家业,二是看中黄茂林财势大,与张县尉还连着亲,两个小舅子都中了秀才,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举人。也非得有这样的人,才能管住大家。你若无财无势又无能,说的话再有道理,怕也没几个人听。
黄茂林一再谦虚,众人仍旧推举他做会长,最后只能无奈接下,并与所有人共饮三杯茶,又与卢掌柜等人商议,定下平安镇货仓车行总行会的具体规矩细则,包括存货、拉货、交易和取货等各个环节。
规矩制定好了之后,白纸黑字写好,所有人在上面按手印。
黄茂林提议,把这规矩刻成石碑,竖在驿站附近,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能看得见,也能表明平安镇货仓行会的诚意。
卢掌柜拍手称赞,“黄掌柜果真是有眼光,我们自己立的规矩有什么用,得让外头人知道,人家才敢来,我们才能有生意!”
说完,卢掌柜也提了个建议,“黄掌柜,今日这行会头一天成立,总得有些公中的银钱,以后我们一年聚一次,一起喝喝酒叙叙情谊,弟兄们之间关系好,才能一起把总行会越办越红火。”
黄茂林点头,“承蒙诸位兄弟们看中,推举我做了这个会长,如今规矩也有了,但我们行会这么大一摊子事情,黄某人家里琐事又多,怕是不能尽全力为兄弟们操劳。我提议,四家货仓再选个副会长,各位拉车的兄弟们也推举一个副会长,人多力量大,总比我一个人按下葫芦起了瓢要好多了!”
货仓这边,卢掌柜当之无愧。车行那边,有人起哄说推举黄茂源,黄茂源急忙拒绝,最后推举了一位为人正派的张师傅做副会长。
闹哄哄了一两个时辰,终于把货仓车行总行会的事情定下了。
卢掌柜掉头看向刘家,“刘掌柜,今日如何不言不语?”
刘掌柜忙赔笑道,“有黄会长和卢副会长操心,刘某人无能,只管跟着二位吃肉喝汤。”
卢掌柜哼了一声,“刘掌柜,我们这规矩可不是写着玩的。您前儿做了什么事情,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刘掌柜继续赔笑,“看您说的,都是兄弟,哪里犯得上拿规矩说事。”
高掌柜在一边插话,“刘掌柜,您这不声不哈的,好悬没把我们几家都坑进去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样过去了,要么您给大家伙赔礼道歉,赔偿黄会长家的损失,要么,刘掌柜自己去成立一个行会,与我们无关。”
刘掌柜吓了一跳,“高兄弟严重了,我们并没有那等歹毒心思,也是被那姓王的挑唆,才干下这糊涂事!”
说完,刘掌柜立刻起身,给黄茂林作揖行礼,“黄会长,都是我一时糊涂,干下对不起弟兄们的事情,还请您看在我也是行会一份子的份上,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黄茂林喝了口茶,“刘掌柜,您这样诚心认错,我自然不会苦苦相逼。但咱们既然立了规矩,总不能就这样一笔带过。刘掌柜想一想,若是哪天有人这样针对您,我若是轻轻揭过,您会如何做想?”
刘掌柜咬了咬牙,“这样,我赔给黄会长十两银子,算是给如意坊的损失。过几天我在王家饭馆摆几桌酒席,请所有的弟兄们一起喝酒!”
黄茂林拍手,“好,刘掌柜果然是个爽快人。你赔我十两银子我受着,刚才卢副会长不是说弄个公中的账目吗,我先把这十两银子填进去,留着年底弟兄们一起喝酒。”
刘掌柜服了软,又赔礼道歉,还赔了十两银子,黄茂林初任会长,暂时也不和他计较,且等以后再说。至于老刘头,让黄茂源和杨大郎去挤兑他。如意坊的货,老刘头一斤也别想拉了。
张副会长当场提议,“黄会长,既然有了这公中的钱,我提议,一人一年交些份子钱。这钱除了年底弟兄们一起喝酒,其余留着不动。若是哪位弟兄家里有了急难之事,可以借去应应急。谁家发生了天灾人祸,我们也能发些抚恤银。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货仓不小心失火,赔光家底都不够。拉车的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车都没了。”
众人都点头称好,谁也不不敢保证自己以后没有任何灾难,若是有行会托底,弟兄们以后干活也更有底气。
既然大家都同意,又定下了各自交的份额,四家货仓每年各交二两银子,拉车的车主们挣的少一些,每年各交八百文钱,一年聚会一次,剩余的钱由卢副会长掌管。
黄茂林已经出了十两银子,其余人也纷纷掏钱。
说完了事情,黄茂林有些疲惫,腰部也有些发酸。黄茂源打发扬大郎去干活,自己赶车把黄茂林送了回来。
黄茂源一边赶车一边兴奋的和他哥说话,“大哥,恭喜你做会长了!以后我在这拉车行里,比以前也更有脸面了!”
黄茂林笑了,“什么会长,不过就是干活的,另外出钱请大家吃酒就是了!”
黄茂源哈哈笑了,“那可不一样,我听说那府城和省城里,各行各业都有行会,立了行规,谁不守规矩饭碗都没了!没想到咱们平安镇这么小的地方,也能有行会了!大哥做了总行会会长,人家一听如意坊是会长家的买卖,自然更加公道可靠,以后生意定会越来越好!”
回到家里,梅香先让黄茂林躺下,给他揉一揉腰,捶捶腿。
黄茂林感觉终于舒服了些,把今儿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梅香。
梅香先是吃惊,然后哈哈大笑,“可了不得了,昨儿还是长工,今儿就变成会长了!黄会长,以后可得照看小妇人的生意呀!”
黄茂林也忍不住笑了,“那是自然,韩掌柜只要把意思做够了,什么都好说!”
梅香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黄会长想要什么样的意思?”
黄茂林摆摆手,“韩掌柜怎地不开窍,这从古至今,贿赂男人,无非就是财色两样,韩掌柜觉得自己有什么呢?”
梅香在他腰部按了一下,“我有一顿板子,请问黄会长要不要?”
黄茂林假装疼的叫唤了一下,“嗳嗳,韩掌柜这样,当心我踢你出行会!”
小两口一边笑闹,一边把行会的事情暂时丢到一边,一起吃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