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说了要给女儿准备嫁妆, 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头一样是家具。叶氏带着梅香一起到山里砍了许多家常打家具用的木柴,都送到了黄炎斌家里,请黄炎斌给梅香打全套的家具。去之前叶氏提前打听了行情价, 怕黄炎斌少收工钱, 她每一样都按照镇上的价格来。
黄炎斌打家具的工钱比镇上的木器行略微便宜一些,叶氏按照镇上的价格来,黄炎斌推脱不掉,最后自己出料子多给梅香打了几样东西。这是亲侄媳妇, 算他做大伯送给孩子的。
做家具可不是那么快就能做好的, 木柴要处理,然后一样样慢慢的做。黄炎斌给侄子做东西做的仔细, 样样都按照最好的来。都是他亲自动手,连黄茂忠都没摸着边。
直等到七月底,梅香的陪嫁家具终于做好了。
当天, 黄炎斌父子拉着车送过来的, 跑了两趟才拉完。
韩家岗的人听到后都跑来看热闹,嚯,东西卸下来之后, 院子都摆满了。
架子床一张、四开门的大衣柜一个、五斗柜两个、大箱子两个、小箱子两个、梳妆台配梳妆椅一套、塌一张、八仙桌一个、太师椅两个、板凳四条、圈椅四张、普通的靠背椅八个、小饭桌一个、小板凳四个、洗脸架两个、木盆四个、马桶一对。
架子床上面雕了花,所有家具都上了漆,有暗红色的、有大红色的,还有黑色的。有了这些家具, 梅香用一辈子都够了。
正值农闲, 韩家岗的人看得直咂舌。当时都说黄家聘礼下的厚,看样子梅香的嫁妆也不少呢。这还只是家具, 虽然木料不要钱,可工钱贵着呢。
送走了黄家父子和看热闹的族人, 叶氏带着梅香一起把所有的家具都存放在倒坐房里。她提前就把倒坐房清理出来了,就等着存放梅香的家具。
夜里明朗回来后,仔细看了看姐姐的嫁妆,止不住地点头,“阿娘,多给姐姐陪送一些。”
叶氏笑了,“都给你姐姐,你们可没了。”
明朗直摆手,“我们不要,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和家里姐妹争。”
梅香敲敲他的头,“胡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难道我要把家都搬走。”
娘儿几个一起笑了。
打过了家具,再就是棉被和衣裳。
从春天定过婚期开始,叶氏就开始让梅香做嫁妆里的针线。
叶氏预备给女儿陪嫁八床被子,有四床被面是买的花布,还有四床是只染了色却没有花样的细棉布,叶氏让梅香自己往上面绣花。这可是个大工程,梅香到现在只修好了一床。
除了被面,四个枕套、两床帐子、四条床单,都需要梅香自己动手裁剪,再往上头绣一些花。
梅香要照看油坊,还要干家务活,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家里绣嫁妆。自入了夏以后,叶氏就不让梅香上街了。
每逢要到镇上去,叶氏就请柴氏帮她挑担子,按月给她一些工钱。柴氏在家正闲着,得了这份活,高兴的很。虽然一天叶氏只给她三文钱,一个月也有四十五文钱,不过是挑个几十斤到镇上,轻松的很。
梅香这个夏天基本上没怎么出门,养的越发白了。她不去镇上,黄茂林只得自己找机会到韩家来。
梅香虚岁十六了,养了这小半年,好似又变成以前那个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石榴裙、绣花鞋、银簪子,一样样把梅香装扮的越发俏丽,黄茂林一来了就看的挪不开眼。
黄茂林卖了这几年豆腐,原来略微白的肤色变暗了一些,个头变高了,身体变壮实了,声音早就变成男子汉的声音,但他那本就比较大的眼睛越发有神了。平日里你只能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只有梅香偶尔能从他眼里看到狼一样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样。
他比梅香还大一岁,如今长的更高了。肩膀也变宽阔了,力气也变大了,什么活儿都能干。春上收麦子的时候,他没少来帮忙。
再说嫁妆的事,除了这些床上用的东西,叶氏还想给女儿陪嫁一箱子衣裳。一年四季,每个季至少得两套衣衫鞋袜,冬天还得加两套棉袄。
叶氏怕女儿后面还长个子,也不敢一下子给她做多了衣裳。有那钱还不如多买些布料,她去了婆家可以自己慢慢做。
叶氏趁着还没到农忙,自己到赵老板那里给梅香买了整整两箱子的布料。一箱子做衣裳,一箱子做陪嫁。
细棉布、粗棉布最多,还有少量的绢布,有一些是带花样的,有一些是只染了色没有花样的。
赵老板是老熟人了,听见是给梅香买嫁妆,因为叶氏买的多,花了好几两银子,他给叶氏抹去了一百多文钱的零头。
这几样东西备齐了,梅香嫁妆里的大头都有了。
等秋天收了棉花之后,叶氏找镇上弹棉花的店家弹了许多棉花,给梅香做了八床新被子。四床薄的,四床厚的,同时做了两套新棉袄。
韩家这头正热火朝天地给梅香备嫁妆,杨家那边,红莲也暗自焦心。
自从她和黄茂源定亲后,她就一心把黄茂源当作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她见黄茂源整日在家里只是干些杂活,忍不住逮住机会就劝他。
“表弟,如今你家里磨豆腐的事儿仍旧没让你插手吗?”
定了亲之后,黄茂源忽然跟开了窍似的,见他大哥经常往韩家去,他今儿也抽空往杨家来了。
红莲如今对他和往常大不一样,嘘寒问暖,关心的很。
他心里有些甜丝丝的,怪不得大哥整日都想去韩家,正高兴着,红莲又开始跟他说正经事情。
黄茂源挠了挠头,“我阿爹说让我学着磨豆腐,阿娘说磨豆腐太累了,让我等两年再学。”
旁边闫氏冷哼了一声,“茂源,你别傻里傻气的,你家的豆腐坊如今营生多好?你大哥十一岁就开始学着磨豆腐了,你阿娘光晓得心疼你,也不替你想想,以后怎么办?你如今定亲了,你表姐都十五了,等你大哥取了亲,很快就轮到了你了,你也该立起来了。”
黄茂源被闫氏说的收敛了笑容,“舅妈,那,那我回去了也跟着我阿爹磨豆腐。”
闫氏笑了,“磨豆腐不磨豆腐的先不说,你总得有自己的事情干。我听说你大哥因为做出了香豆腐,一个月能分不少钱呢。都是黄家的儿子,哪里能只分一个的。”
红莲在一边听的眼神暗了暗,阿娘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黄家的家业,姑父和表哥挑了大头,茂源什么都没干,就知道让他去争,到时候得罪了姑父和表哥,难道茂源还能得个好?
可红莲不敢驳斥闫氏,只能趁闫氏出去的时候偷偷告诉黄茂源,“表弟,你别听我阿娘的。你家里给你大哥分钱,那是姑父做的主。姑父一向最公道,你只管听姑父的。你想干事情,好生跟姑父说,千万别说什么表哥分了钱你没有的话。我说句公道话,论起功劳来,你比表哥差多了,他多分一些也是应该的。”
黄茂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表姐,我不如我大哥能干,以后你要受委屈了。”
红莲笑了,“表哥再能干,跟我也没关系。你才是我的依靠,我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你。”
黄茂源听到这话顿时脸红了,“表姐,你放心,我一定好生学,以后不让你吃苦。”
红莲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是个肯上进的,以前不过因为年纪小罢了。如今既然愿意跟着姑父干活,就好生干。但手艺可不好学,若是一天两天干不好,你也别懈怠,慢慢学就是了,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了,我,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咱们一心把日子过好了,吃苦我也愿意。”
黄茂源顿时内心感觉一阵暖意涌过,“表姐,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红莲红着脸低下了头,“我知道,表弟是个好人。”
表姐弟两个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都红了脸。
闫氏也急的不行,黄家那边说下聘,可迟迟不来,她们是女家,也不好去催。
不光闫氏着急,杨氏也着急,她拐外抹角地跟黄炎夏提了好几回,黄炎夏每次都一句话回她,等茂林娶了媳妇,再操办茂源的事情。
还没等杨氏得到黄炎夏的准话,黄茂源忽然非要跟着黄炎夏磨豆腐。
杨氏哪里肯,磨豆腐整日累的很,她就这一个儿子呢。
她说不动儿子,就去找黄炎夏歪缠,“当家的,茂源还小呢,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苦。”
黄炎夏瞥了她一眼,“我十岁就去跟我师傅当学徒,茂林十一岁就跟着我磨豆腐了,茂源都十三了,个头又不小,也可以学了。”
杨氏急了,开始口不择言,“当家的,我还不是为了以后考虑。茂林学会了磨豆腐,茂源如今也学,哥儿两个都学了磨豆腐,以后这豆腐坊,你到底要传给哪一个?难不成让哥儿两个都卖豆腐,亲兄弟打擂台不成?”
黄炎夏被这话问的愣住了,是啊,两个儿子总要分家的,若是都学会了磨豆腐,以后豆腐坊传给谁合适?论起来说,茂林是长子,家里的作坊传给他最好。可茂源也是他的亲儿子,这孩子不如茂林机灵,他总要给他寻个妥当的营生。
黄炎夏也有些为难,想了半晌之后对杨氏说,“先让他跟我学一阵子,打磨打磨他的性子。不管他以后干什么,若是不能吃苦,什么也干不好。你就全当他来给我打帮手,以后我一个月也给他二百文钱。”
杨氏想了想,勉强同意了,“那就先让他跟着当家的干几天活,让他晓得持家不容易。我可说好了,二百文钱不要都给他,就给他五十,剩下的我收着。这孩子没心眼,要是给他钱给多了,被我大嫂哄走了,那可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黄炎夏笑了,“以前你一心为着娘家,如今倒跟你大嫂使心眼了。”
杨氏哼了一声,“哥嫂再亲,总没有我儿子亲。我大嫂那个性子,墙皮她都能抠下来。若让她晓得茂源手里有钱,她不跟个吊死鬼似的天天找茂源的麻烦。”
黄炎夏又笑了,他忽然觉得这门亲事结的不错。红莲年纪大一些,懂事早,可以教导茂源。且那丫头能干又勤快,持家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丫头和她亲娘不是一条心。
黄炎夏咧了咧嘴,茂源这小子倒是憨人有憨福。
第二天,黄茂源一大早就被黄茂林叫起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大哥,起这么早?”
黄茂林笑了,“我和阿爹天天都是这个时候起来,以后你也要这个时候起来。”
黄茂源用冷水洗了脸,跟着父兄一起进豆腐坊干活去了。
黄茂源虽然以前没有干过多少重活,但他不是韩明全那等好吃懒做的性子,既然决定要学,他就认真学了起来。
头两天,他累的随时都要睡着了。杨氏心疼的直抽抽,黄炎夏为了打磨这个小儿子,样样都压着他干。
这样熬过了一两个月,黄茂源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原来黄炎夏和黄茂林整日磨豆腐卖豆腐,辛苦的很,特别是家里又开始做香豆腐之后,爷儿两个只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如今黄茂源加入了之后,父子两个顿时感觉轻松多了。
黄炎夏心里暗自想着,既然茂源愿意干,我们父子三个先一起干。这豆腐坊里这么多活计,以后就算我不能干了,光指望茂林一个人也干不过来啊。先让他们兄弟一起干,若是后头能给茂源寻到别的营生,分家时多贴补他一些银钱,让他去干别的也行。
岁月如梭,一眨眼,又到了第二年二月。
梅香才过了生辰,明朗就要去县里考试了。
这一回,除了他,还有秦先生家里的小儿子秦玉璋。方孝俊去年已经过了县试,就等着今年四月参加府试。若是明朗能过了县试,到时候二人又可以一起去参加府试了。
一应报名、作保和结对的事情,秦先生都帮着办妥了。
考试时间设在二月初八。
叶氏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心里惴惴不安。过年的时候,她往秦家送了一份厚礼。一来酬谢秦家夫妇对两个儿子的照顾,二来仔细打听了考试需要预备的东西。
县试需要的考篮、衣裳和吃食,叶氏一样样准备妥当了。除了家住县城里的学子,其余学子都要提前到县城里去住在客栈里。住客栈可费银钱了,但儿子考试是大事,叶氏准备了充足的银钱,请韩敬奇和黄茂林一起送明朗去县城考试。
秦先生学堂里还有学生,就让大儿子带着小儿子去,各家学生都有家长相陪。
叶氏去请韩敬奇的时候,韩敬奇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韩文富亲自来嘱咐了他许多事情。韩敬博去年已经过了院试,已经是正经的秀才公了,还是上等的廪生,每个月衙门里都有银米发放。因去年年底他才成了亲,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
从他中了秀才之后,他就时常来指点明朗的功课。秦先生虽然学问也不差,但学堂里孩子多,他也不能单独顾着明朗一个。
韩敬奇非常慎重地接过了这个任务,见叶氏把黄茂林也叫上了,他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这个侄女婿机灵的很,有他在,再不用担心外头那些无赖子来歪缠。
从私心里讲,叶氏其实最想让自己大哥叶厚则送明朗去县里。可明朗毕竟姓韩,就算韩敬义不仁义,但韩敬奇对三房孤儿寡母还是不错的。亲戚三代、户族万年,叶氏只能请姓韩的长辈相送,韩敬奇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韩敬奇只是个庄稼汉,外头的事情他见得少。这一回去县城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碰到,韩敬奇应变能力不够,叶氏只得又把黄茂林叫上了。
黄炎夏听说亲家母的请求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不停地嘱咐黄茂林,“明朗是你亲小舅子,他考科举是大事情,你这两天先多做一些香豆腐放家里。家里其他的事情,有我和茂源呢。到了县里后,用心照顾明朗,对他二伯务必要恭敬。”
黄茂林听的直点头,“阿爹放心,明朗考试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的。”
黄炎夏拍拍他的肩膀,“好生照顾他,若是这回能中,四月初还要去府城,到时候你再跟着去。办过了这两趟差事,等你四月底成亲的时候,韩家再没一个人会为难你。”
黄茂林嘿嘿笑了,“阿爹怎地打趣起儿子来了。”
黄炎夏笑了,“你小子娶个亲可真不容易啊。”
黄茂林搓了搓手,“阿爹,儿子都是甘愿的。”
黄炎夏哈哈笑了,“晓得晓得,你都是甘愿的。快些去做的你的香豆腐,怕是过两天就要去县里了。”
嘱咐过儿子,黄炎夏又去嘱咐杨氏,“你给茂林收拾出两套像样的衣裳。”
杨氏笑了,“当家的怎地忘了,茂林的衣衫如今都是梅香在打理,就她仔细的性子,早就预备妥当了,再不用我们操心了。”
黄炎夏点了点头,“那就好。”
二月初五那一天,在秦先生的大儿子秦玉炔的带领下,几个学生和学生家长们一起县城里去了。
明朗一走,叶氏和梅香在家里整日忧心。
母女两个一会子操心明朗在县城里吃不好睡不好,一会子又担心他年纪小被人欺负,一会子又担心他考不好垂头丧气。
这样但心了两天之后,叶氏又要忙着操心梅香的婚事和家里的杂事,也顾不上忧心了,梅香也要继续把自己的嫁妆整理好。
春天虽然不是农忙季节,但家孵小鸡、抓小猪、油坊菜园,忙不完的事情。
还有两个多月梅香就要嫁人了,这些天她忽然心里有些坠坠的。她在这家里生活了十六年,家里墙皮哪里厚哪里薄她都知道。忽然要去另外一个家庭生活,她感觉有些担心。
虽然茂林哥对她很好,黄大伯也很和善,淑娴就更好相处了,可她舍不得阿娘和弟弟妹妹。自从阿爹去了之后,她和阿娘一起挑起了家业。
这几年,母女两个既是母女,又像是知己。互相之间知道彼此的心意,你推着我我拉着你,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风里来雨里去,一起咬牙度过了许多艰难岁月。
梅香想到以后阿娘要一个人挑起担子,她内心十分惶恐,若是阿娘累病了怎么办?
梅香甚至不想嫁人了,可她又舍不得茂林哥。
她的心思不敢跟叶氏说,只能闷头榨油和做嫁衣。
兰香已经七岁了,再不是那个只晓得吃睡玩的小丫头。扫地、洗碗、喂鸡这些轻省活,叶氏一样样都教给了她。
还没等梅香心里想明白,明朗等人回来了。
明朗进门的时候,叶氏正在西院忙活,还是兰香叫了一声大哥。
叶氏听见动静,忙出来迎接韩敬奇等人。
韩敬奇到堂屋坐下了,几个人先各自喝了几口茶。
放下茶盏后,韩敬奇就对叶氏说道,“三弟妹,我把明朗好生带回来了。这回我可真是涨了见识,考个县试也这么多门道,以后到府城到省城考试,那得多少规矩呢。这回多亏了有茂林在,这孩子真机灵,给我们省了不少事情。”
黄茂林忙客气道,“都是二伯带着我们的,没有二伯在,我可办不了什么事情。”
韩敬奇笑了,“弟妹,这几日的花销我都让茂林管着的,剩下的也都在他手里。我沾明朗的光,也算到县里开了次眼了。”
叶氏忙道谢,“多谢二哥,二哥别走了,在我家吃夜饭。”
韩敬奇忙摆手,“不了,明朗才回来,你们娘儿几个好生说说话。我先回去了,家里也有活儿呢。”
叶氏和明朗一起把韩敬奇送到了大门外,母子两个又折回来了。
才进了门楼,叶氏很想问明朗考得怎么样,又怕儿子忧心,最后只笑着安抚明朗,“我儿这几日受苦了,阿娘夜里给你做些好吃的。”
明朗立刻笑了,“阿娘也辛苦了。”
这几年的苦读和耐心等候,把明朗打磨的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他的话不多,浑身散发着浓厚的书卷气。此次县试,他志在必得,只是结果还没出来,他也不好过于张扬。
堂屋里,梅香正在和黄茂林说话,“县城里热闹不热闹。”
黄茂林点头,“县城里人多的很,集市也大。不过咱们平安镇也不小了,我一路经过许多镇子,比咱们平安镇集市还大的真没有,这官道果然有用。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带你也到县城里去逛逛。”
兰香大了,黄茂林现在当着兰香的面从来不跟梅香动手动脚,两个人只斯斯文文地说话。
叶氏进来后,笑着对黄茂林说道,“茂林,等会我做饭做早一些,你吃了饭再走。这几日辛苦你了。”
黄茂林笑了,“婶子,您别总是跟我客气。明朗在我心里就和茂源是一样的,等他明儿去府城考试,我还要陪他一起去呢。”
叶氏带着儿子一起坐下了,“有你陪着明朗,我再放心不过的。”
娘儿几个齐齐热热地说了一会子话,叶氏就往厨房去做饭去了。梅香要跟着去,叶氏拦住了她,“兰香,你去给我烧火,让你姐姐歇一歇。”
梅香马上就要出门子了,除了榨油,叶氏基本上不让她干什么活了,跟别说现在还当着黄茂林的面。娘家重视女儿,婆家才能跟着重视。
梅香懂叶氏的意思,索性坐下跟黄茂林和明朗一起说话,明盛还在镇上的学堂里没回来呢。
叶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黄茂林如今在韩家吃饭并不客气,如同在自家里一样。叶氏不停地往几个孩子碗里夹菜,正吃着,明盛回来了。
他见大哥和姐夫回来了,欢快地把书箱一扔,洗了手也过来一起吃饭。
考过了县试,明朗仍旧每日往秦先生家里去读书。秦先生和韩敬博仔细问过了他考试的情况,心里都有了普,但结果没出来,谁也不会多说一句。县试如何,还要看父母官的喜好。
过了一些日子后,县里衙役忽然到韩家岗报喜,明朗中了县试第二名,第一名是县丞家的公子,秦玉璋中了第七名。
衙役都要上门报喜,报喜的衙役才走到青石桥,立刻被人发现了。衙役问韩明朗家住在哪里,韩氏族人立刻敏锐地猜测到这是报喜的,有人立刻去给叶氏报喜,还有人去通知韩文富父子,剩下一个机灵些的带着衙役往明朗家里去了。
叶氏正在地里忙活,族人叫她,她连东西都顾不得拿了,起身就忘家里跑,要赶在报喜人之前到家。
到家后,叶氏立刻准备了喜钱,这都是苏氏教她的。
衙役上门后,明朗家门口已经围了许多族人,韩文富和韩敬博在门口迎接。
一进门,衙役就照着规矩报喜,某某某学子某年某月某日参加荣定县县试,夺取第二名......
待报过了喜,韩文富父子把衙役迎接了进去。听说韩敬博小小年纪就是秀才公了,两个衙役也不敢傲慢,得了叶氏给的喜钱之后,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走了。
衙役才走,叶氏又忙着给上门道喜的族人发糖。
族人们一起高兴了一阵子后,韩文富就把大伙儿打发走了,自己也带着韩敬博走了。
等大家都走了,叶氏拉着明朗的手,忽然就忍不住掉眼泪了。
明朗掏出自己的淡绿色素帕子给叶氏擦了眼泪,“阿娘,这些年辛苦您了。”
叶氏摸了摸他的头,“我儿有本事,小小年纪就过了县试。”
明朗笑了,“阿娘,这才到哪里呢,科举路长的很,儿子才走了第一步呢。再过两个月,我还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呢。”
叶氏一边流眼泪一边点头,“好,到时候让你姐夫陪着你去。你长大了,阿娘终于放心了,也对得起你阿爹了。”
明朗又给她擦了擦眼泪,“阿娘,以后儿子定不会让阿娘再操劳了。等儿子能挑起家业了,阿娘只管在家里享福就是了。”
梅香在一边看着弟弟,忽然内心变得宁静起来。不知不觉间,明朗长的比她还高了,现在过了县试,等他过了府试和院试,就是正经的秀才公了。我原来还担心阿娘和弟弟妹妹们过不好日子,可见是我多操心了,说不定以后,我还要靠着明朗呢。
想通了之后,梅香忽然也跟着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