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吃惊,一扭头,发现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未婚夫王存周。
王存周面色不善地盯着梅香,“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作甚?”
梅香见他忽然这样训斥自己,心里也不高兴,我又没惹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也拉下了脸,“我大舅二舅今儿到我家里来帮忙,我阿娘让我来买些菜回去。如今家里都忙得很,哪里还能三五个人一起上街。”
王存周脸色略微好了一些,又问梅香,“你都买完了?”
梅香点头,“都买完了。”
王存周看了一眼黄茂林,对梅香说道,“既已经买完了,赶紧家去,在这里和人家说笑什么。把帽子戴好,别总跟人胡乱打招呼。”
梅香顿时瞪大了眼睛,我和谁说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人说笑了?
梅香本来想冲他两句,看到大街上人来人往,就忍住了,“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王存周还以为梅香会低头认错呢,她竟然脖子一梗扭头就走了。
梅香走后,黄茂林在那里忍不住笑了。
王存周面色不善地看向黄茂林,“你笑甚?”
黄茂林眯起眼睛,看向王存周,“这位小哥,我心情好自然要笑呀。您要买豆腐吗?今儿只剩下水豆腐了。”
王存周顿时气得脖子红了,他近来读书确实读的不大顺畅,刚从先生家里出来,预备回家。先生家里也有田地,今儿给他们布置了一些功课,就打发他们各自归家,让他们回去给父母帮忙,且一再叮嘱他们,不能死读书,总要懂一些庄稼之道。
王存周已经十四了,科举上仍旧一无所获。去年参加县试,啥都没捞着。今儿本来气儿不大顺,出了先生家的门没多久,就看到梅香和一个臭卖豆腐的笑来笑去的,顿时气又涨了一截。
原来韩敬平在世时,梅香整日在家,把自己和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的衣裳不是桃红就是柳绿,头上花花朵朵也不少。在庄户人家里,梅香的样子很是能拿得出手。
如今梅香一来要干活,不能再只穿棉布衣裙,日常穿着就没有以前那样讲究。二来她要照看家里的油坊,时常应付来打油的人,故而总是笑着跟人说话。
黄茂林对待上门的客人,自然也是笑脸相迎。二人你对着我笑,我对着你笑,看在王存周眼里,就不是个滋味。他和梅香虽然定了亲,可二人接触也不大多,梅香何曾这样对他笑过。
他以为梅香是小家碧玉,温柔娇俏。哪知梅香居然随便跟人家笑,且近来梅香风头很大,学堂里都有同窗开始隐隐绰绰笑话他以后要娶个母老虎,定然夫纲不正,他更不高兴了。
梅香以为他是斯文读书郎,谁知今儿居然在大街上用这样的话来羞辱她。呸,什么读书郎,就是个小心眼子,嘴巴又刻薄。
二人今儿都看到对方的真实模样,闹了个不欢而散。
王存周被黄茂林笑着怼了一句,气了半天之后,忽然不生气了,我跟一个卖豆腐的计较个甚,有辱斯文。想到这里,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黄茂林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韩少东家亲爹才去,连未婚夫都开始变脸了。缺爹少娘的孩子,总是能看到更多人的真实嘴脸。
黄茂林又笑了笑,我如今还被继母辖制呢,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
梅香一路气鼓鼓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有些伤心。王存周今儿居然这样说她,把她当什么人了。她哪里跟人说笑了,只不过是买个菜罢了。难道给读书人做婆娘,以后就要整日板着脸?不许出门?
梅香气了一阵,又自己想开了。管他呢,我又没做错。以后再敢胡乱给我扣帽子,看我不大嘴巴抽你。
梅香一路想问题,一路往回走,很快就到了家。
到家后,她来不及歇口气,立刻换了件上衣,开始忙活。
杀鸡、剖鱼、切肉......
做好了准备工作后,她先把肉和着酱油炒了,然后放到肉罐子里,再把肉罐子盖上盖子,放到灶门里头,用灶火慢慢煨着。又把切好的鸡用水热焯一遍,洗净后把生姜和葱下到油锅里煸炒,出了香味后把鸡肉放进去,炒得略微变色后上水炖。
如今菜园里什么都缺,做个菜连个青椒都没有。
梅香顾不上抱怨,又赶紧下米焖饭。她一个人照看两口锅,还要烧火,忙的脚不沾地。
正忙活着,忽然,明盛和叶思远回来了。
梅香笑问,“你们怎地回来这样早。”
明盛回答道,“姐姐,阿娘让我回来给姐姐烧火,表哥送我回来的。”
梅香低下头继续切菜,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你会烧火?别把我的菜烧糊了,灶门里还有肉罐子呢。万一你一火钳给我捅翻了,灰窝里的肉还咋吃?”
明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那,那我跟表哥一起烧火。”
梅香放下菜刀,从缸里舀水洗菜,说明盛,“表哥是客,又给咱们干了一上午的活,咋能让他烧火。”
叶思远忙道,“表妹不用客气,我来烧火吧,你一个人上一把下一把,哪里能忙得过来。”
梅香笑道,“明盛,你陪着表哥一起吧,别乱跑。”
表兄弟二人一起在灶门下烧火,梅香依旧忙个不停。
梅香总感觉身后叶思远的眼睛盯着她看,有时,她一回头,对方又低下了头。梅香心里有些烦躁,索性不再说话。
等梅香把几个大菜都做好了之后,田里干活的人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