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起床了!”凌菲感觉耳边有人叫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从破旧的窗户中传来清晨的亮光,凌菲接受了原主的种种记忆,看着面前的大娘。
“王嫂,我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王大娘微微一笑,说:“是你昨晚看书太晚了,你们知青就是不一样。你今天早上先去田间干一会活,下午我去跟小队长说说。你都已经报名高考了,还是读书要紧吧。”
凌菲一起起床披衣,一边笑着说:“谢谢你,王大娘。”
王大娘叫了她起床后,便出那木板门去了。
凌菲揉了揉头,长叹一口气,她还真没有穿过这种年代的时空里。
她叫欧阳海兰,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自从十六岁下乡来当知青,已经在这个西河村呆了五年,属于“新五届”中的最后一年的知青。
今年是1978年,去年才刚刚恢复高考,知道恢复高考的事情不假后,今年欧阳海兰便报了名了。欧阳海兰勤奋好学,想要通过高考早日回城。
但是可惜地是她在出发前往市里的前一日突然腹泄,不能成行,再后两天突降暴雨,发生了泥石流阻止了通往市区的小公路。
她就这样被耽误了,没有参加当年的高考,再次留在了村里。
王大娘家附近的李玉柱一直喜欢她,从前还会争着帮她干农活。住在王大娘家的小叔子家的另一个女知青陶然就极力促成他们的婚事,那时欧阳海兰已经二十一岁,新婚姻法没出时,在那个时代是大龄女青年了。
欧阳海兰因为不能参加高考的打击心恢意赖,这时候李玉柱的换着花样地殷情,她对他的新奇言行感到好奇,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一些了。
有一回,他误闯进她洗澡的屋子,看到了她的身体。村里起了风言风语,欧阳海兰无奈,又觉高考的事太过飘渺,他说尽花言巧语、海誓山盟,她又觉得李玉柱不像普通村民一样没有见识和知识,就同意了婚事。
本来这样结婚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但是嫁给他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80年,国家政策变了,知青可以返城。
也是那一年,欧阳家复起,正当欧阳海兰犹豫不决时,欧阳海兰的母亲来村里接她。欧阳家补偿李玉柱,欧阳太太就做主给了李玉柱一根祖上留下来的金条。欧阳海兰经母亲劝解,她也实在不想在农村呆下去了,也就半推半就。
李玉柱自私留不住人,便收了金条,当时办了离婚,没阻止欧阳海兰跟着母亲回城。幸好当时没有孩子,之后,欧阳海兰经家人介绍嫁给了一个第一批高考毕业的干部,也是二婚。
两人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欧阳海兰正想大龄参加高考,可是李玉柱突然进城了。他找了她的丈夫,诬蔑欧阳海兰当年在乡下的作风的问题,又说一些欧阳海兰的床上私密之事。第二任丈夫听了却是接受不了,每每见到妻子就感觉窝火,感情越来越差,最后和她离了婚。
欧阳海兰离婚后风评太差,一直难以再嫁,精神受到折磨,那时国内还没有“抑郁症”这个称谓,但是凌菲从幻境观察,她那八九不离十了。那时原主再难专心学习,参加过一次高考,考场上狂燥,题都没有做完。
她就在娘家养了几年,但是她是“白吃白喝”的大龄离婚女,越来越遭哥哥嫂子嫌弃,最后等病情稍稍缓解只有在经母亲的介绍到偏远些的国有工厂打工。
到了九十年代,再与李玉柱相见,他居然已经是一个大老板了,他用那金条起家,后来经营煤矿发了财。98年又去了广州,经营起了外贸生意,并且越作越大。
三十年后,2009年,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富豪李玉柱(他当时自己改名叫李云腾)带着比他年轻二十五岁的小嫩妻来探望她。李玉柱看着曾经的“西河村月光”变成了臃肿木讷的中年妇女。曾经抛弃他、看不起他的第一任妻子,现在根本就配不上他了,他还不计前嫌地掏出一千块钱给她买点吃的。
理清了欧阳海兰的记忆,想起“系统”只提点过,这是年代穿越,她细细比对,心想那李玉柱就是穿越男。
就凭他追欧阳海兰时的一些新鲜手段哪里是那个年代的普通农村青年有的,还有“误闯”入她洗澡的地方看她洗澡——就像是后世猥琐油腻男人的手段,他穿越后,只怕是在那村子是要憋疯了。
原主的记忆中,与他一年的婚姻里,李玉柱时常侃侃而谈,自鸣得意,实不像那个年代的人。
这种男主爽文,男主的女人本来就不可能只有一个的,但是穿越男要置身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老婆当然要势利眼抛弃他跑了,然后他要复仇虐势利眼的贱女人毁了她的生活。
欧阳海兰不是圣人,只是时代的凡人,她悲剧的命运里,也是一个女人的被动个性和抗争不过时代环境造成的,像她那样选择的人是九成九,她至少没有孩子,家里到底留给了穿越男金条作为离婚的补偿。其实就是原主一个如花美女被穿越男用下作手段搞到手,被他白嫖了一年,最后还要美女贴他钱,女方贴了钱后那男方还一副我是受害者的立场,最后去向势利城市女复仇,毁了她一生。
对于穿越的欧阳海兰来说,她就算被强奸了,她也绝不嫁给穿越男李玉柱。
……
欧阳海兰又去地里上工了,在路上遇上了同是女知青的陶然,她目光闪过一丝异光,说:“海兰,你还真要高考呀?”
欧阳海兰说:“都报了名了,总要去试试。”其实那个年代取消高考,知青也就是一些初中、高中学生,欧阳海兰就是初中毕业就下乡下,但她家学渊源,在不看重学习的时代里,基础相对扎实。
陶然说:“高考多难呀,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数学、语文、外语和那些科学知识吗?”
欧阳海兰说:“总记得一些,再说,我们不记得多少,别人也一样的。”
陶然酸酸地说:“你父亲从前是教授,以前基础也好些,比我有优势多了。”
欧阳海兰想着,要是欧阳家早两年起复,她也不会在乡下多呆两年,结果嫁给了穿越男了。
陶然肘了肘欧阳海兰,说:“看,李玉柱又在看你了,嘻嘻!”
欧阳海兰说:“有什么好笑的,你喜欢你自己跟他处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陶然阴阳怪气地说:“做人也不能这样吧?他好歹也帮你干过活。”
欧阳海兰说:“我不需要他帮!”
说着,扛起锄头键步如飞,陶然一时没有跟上。
美女知青去上工时,村里的小伙儿干活也特别有劲了,陶然知道这些小伙十个有八个喜欢看欧阳海兰,心中不是滋味。
忙完了春耕后,像欧阳海兰这样的女知青就会空闲一些了,从镇上旧书堆中掏出来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她也只是熟悉一下这个时代的旧教材。欧阳海兰只要有机会去高考,除非被人冒名顶替。
这天她闲着无事,也没有书可以让她这样的老妖怪看的,就去河边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
忽然,只见李玉柱朝她小跑了过来,笑着说:“海兰,今天我家里抓了一只山鸡,你去我家吃饭吧。”
现在已经是1978年了,比前几年宽松一些,山高皇帝远的,村民家自己抓只山鸡,已经没有人管了。乡下哪有什么好吃的,连过年都未必能杀鸡吃。
欧阳海兰看着现在还很纯朴的李玉柱,知道他不是穿越者,没有那么厌恶他。
欧阳海兰摇了摇头:“你还有弟弟妹妹呢,留着你们一家人吃吧。”
李玉柱说:“是我娘让我叫你的,去吧,一只大山鸡,够吃的。”
欧阳海兰说:“我说了不去,你别啰嗦了,你自己多享用一些就是。”
李玉柱沉默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讨厌我?”
欧阳海兰说:“没有讨厌你。大家在这个村里生活,过了这么些日子,都是朋友,但是也没有别的。你也没有叫村里别人家的姑娘都去你家吃饭。我独个儿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有什么。”
李玉柱本来就是想有什么,心中难过,说:“海兰,我会对你好的。咱俩年纪到了,处对象也没有什么。”
欧阳海兰说:“不行的。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小时候家里给我定过亲的,就算守寡我也不会嫁给别人的。”
李玉柱惊道:“定亲?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欧阳海兰说:“这种事儿能随便跟人说吗?早些年,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总是个姑娘。我现在不是怕耽误你,不得不说嘛。”
李玉柱受不了打击,转身跑了,欧阳海兰叹了口气,心中无聊,便往后山走走,透透气。
忽然爬了半个小时,只见村廓阡陌已远,那里的一切环境才不会那样压抑着她的心。
太阳西斜,忽见一棵树下有一只灰色的野兔,欧阳海兰眼睛一亮,暗道:今天不能吃鸡肉,吃兔肉也是一样。
欧阳海兰扑了上去,几下追击,就将那只兔子抓住了,她在这个时空呆了一个多月,除了猪油渣和偶尔的鸡蛋就没有沾过荤,她觉得自己都有些营养不良了。
像她这样的知青被村支书安排住在农家,有集体活时要出工赚取工分再换成了钱和票据,她赚的钱和票据很少,她还要留着用来买车票。她只有换了米给王大娘,不然总不能长年在他们家白吃白喝。
现在虽然动荡岁月过去了,快要改革开放了,但是知青最后一批回城都要到八十年代中期,像他们还没有收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