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帝微服出巡,由司马煊作陪,兄弟在暗卫保护下在市井中行走,恰遇上如贾雨村和冷子兴时演说荣府一样的事。
坊间正有人说起贾府大房庶出的大姑娘——也就是毓亲王妃,她仗着王爷的宠爱,丧尽天良、迫害娘家亲人、于老太太不孝,气病了她的事。
皇帝往司马煊看去,司马煊面色无常,皇帝问道:“这怎么说的?”
司马煊说:“已传了很久了。有人想用谣言杀人,不过内人不是玻璃心,不至于为此要死要活的。”
皇帝呵呵:“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弟妹有你贴心,自然不在意。”
皇帝暗想:贾府老太太、二房的人和下面的奴才心思够歹毒的,如果不是为了毓亲王妃颜面,他早不想留着他们了。毓亲王妃说是不念着娘家,可是贾府到底是在她的羽翼之下的,否则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任人欺辱了。
司马煊说:“昨日,内人让我求皇上一个恩典。”
皇帝奇道:“什么恩典?”
司马煊说:“我和她说起过,贾府前头还欠了库银,她说让户部去荣府追缴回去,荣府交不出银来,就抄家吧。只求皇上留人性命,她接了老太太、大房安置。荣府散了,那些欲毒纷争就散了。”
皇帝目中划过一道寒芒,说:“真是心狼手辣的女子!”
司马煊说:“那府内实在是烂透了。她从小受苦,幼时还被下人欺,实在不愿背着这担子。内人虽然偏心大房些,但是二房男儿若肯自食其力,她也愿与他们一些方便,只是全要她白养,是万万不行的。”
皇帝说:“她那脾气上来,便是朕的面子只怕也是不给的。”
司马煊说:“皇兄言重了。她再无规矩,君父王法还是不敢冒犯的。只是不吃贾府想拿捏她的那一套。”
皇帝正忧虑着膝下的皇子、公主年岁渐大开府或者出嫁的事,国库、内帑就算有银子,京都寸土寸金也难寻好地方。敕造府邸被抄家收回,也是一条路子。但是他也不能轻易动手,让朝野说他刻薄太过了。
皇帝说:“朝中欠了库银的人家不少,哪里能因这事就抄家的。”
然而,皇帝有了此心,司马煊、迎春也有意,便不能歇了。
如此再过了两年,王夫人走投无路,再做包揽诉讼,盘剥重利之事,又有纵奴诬陷皇亲之罪,贾政治家不正,一并连累。贾赦倒是没有了害死石呆子的事了,因为贾雨村被迎春看住了,他也不能为贾赦弄扇子了。
贾珍那些罪名却都还在,贾琏没有娶尤二姐,尤二姐自然没名没份跟着贾珍。尤二姐的夫婿张华闹起来,贾珍夺人之妻、仗势欺人,罪证确凿。贾珍对尤三姐的死负有重大责任,又罔顾法纪,私埋人命。
贾赦则有昏馈淫乱,治家无方,未归还欠银的罪。
皇帝下旨抄家,念了他们是功臣后裔,除了王夫人之外,皆可带走私房,荣府公中尚余下些田产、铺子也都原封不动。但是王夫人和贾珍均要下狱,所有奴才再被发卖或恩典为平民,那些盘根错结的家生子自然瓦解。敕造府邸收回朝廷,大观园用来抵偿欠银,收入库部。
朝廷罚得也不算重,朝中百官勋贵勉勉强强能接受,别的勋贵们也后怕,行为收敛一些。
贾府虽然被抄家,毓亲王妃在皇家却还得脸。
八月十五宫宴时,当着参宴百官的面,皇帝又想起上皇一朝的功臣来。皇帝念王妃是功臣之后,素有聪敏过人,将贾家的皇家别院大观园赐给了她,让她接了贾老太君、娘家父母进园子奉养。
这进两退,退一步的操作,文武百官便少有人说皇帝刻薄无情了。也知毓亲王妃并不受贾家抄家夺爵的影响,圣宠尤在。
……
迎春便让贾琏、王熙凤办这差事,将贾母、贾赦、邢夫人都带去园子中养老。
王熙凤逃过一劫再次被园子的主人委派管家,一应用度他们自理。田亩产业收回在手中,还有贾琏的生意收入,只要不再如从前,并不会养不起了。
贾府抄家之后,除了王夫人还在狱中,下人再被发卖,一切贾家人都被迎春安排在一处四进的院子里。
贾琏、王熙凤要送贾母去园中居住,贾母还偏偏不舍得贾政、宝玉宝钗夫妻,也要他们一起去。
贾赦说:“老太太,这不是你说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那园子是皇上赏给王妃的,不再是我们家的了。”
贾母说:“她何必要这样作践宝玉?宝玉如何对不起她了?”
贾琏说:“老太太,宝玉已经大了,也该立起来了,再过几年悔之晚矣。你还能护着他在那园子里呆一辈子不成?”
贾母大哭一声,却也无奈了。贾母在这院子住不惯,终还是贪恋热闹面子、虚荣富贵,她到这个年纪就要过好日子,哪里愿意真的委屈自己?所以,她争不过也只好跟着贾琏上了轿子,自己享受着再说。
宝玉痴痴呆呆,站在一旁也不言语。宝钗如今已嫁了宝玉,她哥哥再下了狱,也无皇商身份了,身份更加微贱。
探春站在一旁,心中悲凉,还是王熙凤过说:“探春妹妹,王妃娘娘说了,你是个妥当人,让你跟着老太太进园子暂住。二房如今没了太太给你做主,你要是不嫌弃‘低嫁’,她也帮你物色一二,你要是不愿随意屈就,自己有本事找门婚事,她也能给你置副嫁妆,将来也当娘家姐妹往来。”
探春年纪不小了,但是由于有司马煊和李朔这样的人物辅佐皇帝,边疆之战,无有不胜的,她也没有必要去远嫁和亲或者远嫁安抚什么功臣了。
探春听了不禁大喜,命本来就是要自己争取的,有二姐姐这么好的靠山,她就算稍稍高嫁一些,她也有自信把日子过出滋味来。
……
迎春把邢岫烟、惜春、巧姐也都移到了大观园暂住,她们将来能从那园子出嫁就最好了。迎春已经帮邢岫烟挑了一门亲事,也是黛玉帮了忙,从李朔手底下的青年将领中挑出的出众人物。因为他的出身不高,邢岫烟在王府住了多年,他在别处只怕还娶不到这样的见识性情的。
惜春这时还沉迷修炼武功,因为知道迎春、黛玉武功大成,她不甘于后,还不想嫁人。
贾蓉并未下狱,宁府田产仍在,迎春让贾蓉暂时奉养这位比他小很多的小姑姑,贾蓉为求王府庇护,自然应下。之后,惜春嫁了人,也成了一代武学宗师,回报贾蓉,帮着教导他的子孙。
贾琏还有些责任感,见贾环无心读书,带着他教他做生意,贾环虽不算是有大本事的,但是也靠自己的本事生活了。
仅有贾宝玉还不愿沾那些铜臭,贾府散后,痴痴呆呆,一日说着要出家,吓坏了宝钗,只有紧紧盯着他。幸而他只那样一说,断情绝欲苦行僧的日子哪里是富贵公子哥受得了的?
再过得两年,那时探春都出嫁了,宝玉忽一日“醒悟”了,于贾政说:“老爷往日教我,我不能听一两分的,但是老爷生养我一场,大恩未报。如今人都散了,我只有用心做了文章,好好考个举人出来,好教老爷欢喜。”
之后宝玉用心读书,再不乱来鬼混,到了两年后,连中童生、秀才,又中了金陵第七名举人。
但是他却失踪了,其又缝老太太终于病逝,贾赦、贾政、贾琏、贾环、贾琮、贾兰扶灵回金陵。
一日,行到毘陵驿地方,乍寒下雪,泊在一个清静去处。众人忽见船头微微的雪影中站着一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朝贾政下拜。
众人细看,不是宝玉是谁?
贾政激动地说:“宝玉?你如何这样打扮,跑到这里来?”
宝玉还未及言,忽有一僧一道,两旁夹住宝玉,念道:“俗缘已毕,还不快走!”
便飘然远去,口言道:“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带来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那一僧一道夹着宝玉远去,贾赦、贾政、贾琏等人自然追不上他们。
却说那三人正踏雪无痕而行,口中还是那些歌,正在这时,前方飞来一剑,直刺渺渺真人的胸腹。
渺渺真人有些道行,但是这剑上带着修真仙气,他为了躲避,只有放开了宝玉。
茫茫大士正奇怪,忽然也有一剑朝他劈开,他不得不避,痴痴呆呆的宝玉就摔在了地上。
只见雪地里不知何时来了一男一女,绝代风华,神仙眷侣。
那女子走近宝玉,手中捏起定魂诀,一指点在宝玉的印堂。宝玉茫然的眼神才有了焦距,一见那女子风姿,愣了一下,终于认了出来。
“二姐姐!是你吗?”
来人正是迎春和萧北辰,这时候他们要围猎一僧一道,司马煊在修真法术上有所不及,萧北辰本尊出手更有把握。
茫茫大士道:“阿咪陀佛!你们何苦毁了他的修行?”
萧北辰说:“你们为夜叉警幻拘魂,说什么修行?”
渺渺真人说:“你如何敢侮辱警幻上仙?”
迎春说:“什么上仙,你们还以为跟着她能修成正果吗?她不过是一个千年女夜叉,喜食男人精血元阳,噬人魂魄。当日贾府功德气运正盛,她只吸了贾宝玉的元阳,今日骗你们抓了他去,你们不过助纣为虐。”
茫茫大士说:“他尘缘已了,何必贪恋人间?你们竟然编出这样的大谎来了。”
迎春说:“天道自然,万物有时,是生是死,哪轮到你们来强拘?”
萧北辰道:“不必和他们废话,打吧。”
一人对付一个,他们瞬间与一僧一道斗在了一起。他们近年来以剑修增进灵力,法力大增,才有把握寻访一僧一道,将这同人设定给了结掉,以免再结外生枝。
两人仙剑纵横,一僧一道手中的抚尘也好、风月宝鉴也好,皆都斗不过两个当过玄门大神的人物,重伤吐血倒在地上。
忽然,天空出现一道血红色的光茫,只见云端站着一个仙姿飘渺的绝代仙女,不是警幻是谁?
萧北辰道:“素素,为我护法!”
说着,萧北辰盘膝在地,捏诀施展出“离魂**”,迎春就护在他的今生肉身左右,不敢离开片刻。那警幻到底是千年修为的夜叉,他们若受凡人之躯所限,必杀不了她,只有施展“离魂**”了。
迎春看着天空中“玉郎”已经与警幻恶斗,离魂之后,他的魂魄总是在另一方世界当过元始天尊的,如此不比初来时,他更适应这方时空了,又有功德加身,与同等级时空中的千年夜叉相斗自不落下风。
迎春设了符阵在萧北辰四周,在他旁边持剑盘膝相守,静候他胜利归来。
却说宝玉这时清醒了,看着迎春发呆,迎春见那一僧一道也没有做妖的能为了,心下才松了一些。
迎春道:“宝玉,你想出家吗?”
宝玉想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还有父母需要奉养,我自知从前是我在逃避现实,是我不对。”
迎春叹道:“少年人贪图安逸也是常事,也并非你一人。但是,人总要长大,不得不担起责任。这个世界功名利禄,不管你喜不喜欢,几千年来就是如此。你反对功名利禄的体制,可是凭现在的生产力水平,你毕竟也不能找到一个更好体制秩序来替代原来的。假如你真的找到了一种更好的新秩序,想要建立这种新秩序的话,可得比张居正还要强才行。可张居正在二十三岁就中了二甲第九名进士呀,你没有张居正的能为,你能改变什么呢?逃避,现实就不存在了吗?”
宝玉泪流满面,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我也看到了,明白了一些,所以又读书科考,做那从前我不屑做的禄蠹。”
少年人哪里肯听大人说的大道理,可是社会教他做人,境遇让他有所感悟,性子中的懦弱和自私又让他妥协:林妹妹嫁人,他想过出家;贾府被抄了家,他也想过出家;可是出家又哪里解决得了问题?还不如一死了之,可是他发现他怕死、怕饿、怕遭人作践,他也知道了这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自立的原因。
所以,他还是含泪接受现实,发奋读书。
多少纯净的心灵,最后都走向“死亡”,心也换成了一颗世故之心,便如现代时,当年多少少年的偶像韩寒也变成了他自己少年时讨厌的那类人。
宝玉道:“多谢二姐姐救命之恩!从前大家还说我是个有来历的,原来二姐姐才是有来历的,我可真是一个笑话。”
说着,宝玉居然又摘下胸口的玉来,忽朝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一掷,啪得一声,那块“通灵宝玉”终于碎了。
宝玉心神也更加清明一些,忽然想起了林黛玉,难免落下泪来。
“我对不起林妹妹……”
迎春说:“你还是多想想薛宝钗吧,她才是你的妻子。还有,你这风流性子也要改改,你若没有能力养活诸多女子,便不能勾引她们春心大动,毁了她们的清白,最后又负不了责。这个时代,九成女子的活路毕竟只有嫁人,而清白对女子嫁人和婚后幸福至关重要。你为了一己淫欲和男人虚荣,毁女子一生,又怎么是真的爱惜女子?你要是负责得起,养得起,你娶一百个也是你的能为。”
宝玉不禁羞愧难当,落下泪来,说:“二姐姐莫说了,自此我不敢再如此了。”
正说着,天空落下了一个女子来,只见她浑身污血,不是那同人文设定的夜叉警幻又是谁?
萧北辰的魂体落在地上,宝玉看不见,但是迎春看得见。
警幻不甘地看着他们,因为这些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的妨碍,她得不到绛珠仙子的灵气精华,也得不到神瑛侍者的血肉魂魄。气数这种东西,连女娲娘娘都是“不可造次”,何况是她?所以,她也要等他们历完红尘,心灰意懒,又或者没有这样的功德之人在旁时真正下手。
警幻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萧北辰道:“你知道又能如何?”
警幻道:“我亦是证得一道的魔神,你们不能杀我。”
这天地必也需要像警幻这样的给天道“裁员”的存在,阴与阳、正与邪都是凑合着过的。
萧北辰笑道:“天道真不会没有你不行,因为你死了,只要天道有需要,自然又能造化一人来替代你。”
警幻面露恐惧,却见萧北辰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方丹鼎,迎春见了不由得浑身一震,已经猜到“玉郎”要干什么了。
只见他施法将警幻放入鼎中,萧北辰捏诀,鼎上吸收天地灵气,燃起三昧真火,警幻惨叫出声,不一时就无声无息了。
迎春暗道:鸿钧大波斯吃腾格里也是这样搞的,果然是师徒呀。
不一时,从鼎中飞出了两颗用警幻炼成的灵珠,其它魔气杂质都化成灰了。萧北辰将宝鼎和灵珠都收了,才回归肉身,睁开眼睛,舒出一口浊气。
这时,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都吓得来拜倒,口称仙人。
萧北辰道:“本以你们间接作恶,我定不饶,但是念你们也不知真相,且饶你们一命。你们且记住,这尘世之人,各有缘法,出家在家皆出自愿,哪轮得到你们蛊惑人心?天地有时,人亦有时,生死有命,尘缘起灭,不需你们强加蛊惑干涉。世人皆苦,往后若能为急苦之人排忧解难,也是一场功德。”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拜道:“谨遵上仙教诲!”
“你们去吧。”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感叹自以为傍上了一位警幻大仙,可修得正果,原来不过一场空。
见两人飘然远去,萧北辰和迎春站起身将要告辞。
迎春又对宝玉说:“老太太生前最是疼你,你快赶上二叔他们,送老太太一场吧。”
宝玉含泪下拜:“多谢二姐姐救命之恩,我莫齿难忘。”
宝玉此时才知,从前想着二姐姐是有多无情又多污臭,不过是自己小人之心和那骄奢淫逸的毛病在作祟。
二姐姐要是真的不念他一分,这时也不会救他了。
看着宝玉远去,萧北辰笑道:“就这么放过这凤凰蛋了?”
迎春转头笑道:“谁还没有成长呀?若说他的淫为罪,可天下男子,哪个不淫呀?他活着,宝钗才能活着。”
萧北辰道:“你不是不喜欢宝钗吗?”
迎春说:“在她那个位置,她的选择也不多,她虽不像我喜欢的黛玉、邢岫烟,但也是一个出众的女子。世人都是正邪两赋,我也不是圣人。”
“那么贾元春呢?”
“她不是有宝玉考中举人了吗?该不会烦我了。皇上春秋未老,她能活到什么时候,也是她自己走的路。”
萧北辰搂住了她,枕在他怀里,说:“我们能活到什么时候,也是我们走的路。”
迎春抬头,星眸盈盈,萧北辰往她唇上吻了一口,情如当初,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她脸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