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不吃这一套

迎春冷笑一声,说:“贤德妃娘娘怕什么呢?我已劝了琏大哥哥,不可与二房争荣府家业。他若如有祖父之能,要荣府何用?他若无祖父之能,要荣府何用?为人儿孙,孝之大者,立身、立功、立言,琏大哥若是在外能立得住、能出息,祖父含笑九泉,何来不孝?贤德妃娘娘想压我一个不孝的罪名,按得什么心?”

贾元春扑通一声朝太后跪下,说:“太后娘娘,臣妾绝无此心!臣妾只想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一心想要与毓亲王妃化解些龃龉。”

迎春说:“贤德妃何苦将娘家这些烂事烦扰太后娘娘?”

太后叹道:“外臣家事,我确实不好插手。”

贾元春泣道:“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何至成现今模样,还惊扰太后、皇后,臣妾罪该万死。”

迎春就是看不得哭哭啼啼的,说:“家中若是男儿有志有能,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家中男儿无志无用,撑大个虚架子,不过纸老虎,忽悠谁去?你想借孝道敲打我,从而利用我,还想借太后之刀,又把太后当什么人了?”

贾元春忙朝太后磕头,说:“臣妾绝无此心!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哪里想管别人的家事,挥了挥手,说:“我也管不了别人的家事。荣国府的老太太要是真的不舒坦,迎春就好生照料些,总不能不敬老。”

迎春才福了福身:“是,太后娘娘。我就是这直脾气,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好没意思,如今还让您操心了。”

皇后道:“你娘家嫂子将要临盆了?”

迎春说:“也是一个月内的事了,否则我也不会一听贤德妃娘娘的话就气了。我那嫂子是个傻的,她嫁到我琏大哥,从二婶手中接过管家权。娘娘你说好不好笑,外头的田庄、铺子她也是管不到的,府内的一些杂事由她管着。可是府里规矩又不能让她改,人口数百,还只能添人、不能减人。二婶说句,‘凤哥儿到底年轻’之类的话,她就怕二婶以为她无能,收回管家权,越发要逞强撑着。府里内囊早空,她把嫁妆都填了九成了,怀着孕还要操心。琏大哥与她成亲多年,只育有一女,是以对这一胎极看重,实在没有办法,将她送来求我照看。”

在场的人一听也知荣府是何等模样了,只觉这家里的老太太偏心,把家弄得这样乱,如今也败了这家了。

皇后道:“都将临盆,也就不要移动了,中途出岔子如何得了?你娘家老太太若真的不好,你带着太医过府看看,也别让人说你这皇家媳妇连个孝道都要丢了。”

迎春笑道:“多谢皇嫂提点。我明日就上荣府去瞧瞧。”

贾元春见这也拿不住猖狂的迎春,心中悲凉,而太后、皇后、淑妃、公主和旁边的宫女们越发看不上她了。

……

皇帝也在当天就听说了这事,也觉便是他不动荣府,荣府也是大厦将倾。从前是想对这些勋贵动手,如今天下大定,他倒是没有赶尽杀绝的心了。只不过,他对贾元春更无一分的怜惜了。

……

却说迎春翌日去了荣府,去了荣庆堂,王夫人、邢夫人、探春也陪在一旁边。

贾母就闹着要她将贾琏给弄回来,迎春只推说云贵山高水远,要回来也不是几天内的事。

贾母哀哀倚在榻上,说:“我知你进了皇家,只把我们一家子当作累赘,我要是你的累赘,死了倒干净!”

迎春捧着茶碗,目光清淡,见她发作得差不多了,已说了这一句。

迎春淡淡道:“说句您老不中听的话,我本无意与贤德妃为敌,各自过日子罢了,如今她惹了我,又当别论。我既然是老太太眼中如此恶毒之人,我在考虑干些什么,免得白白担了这名声。”

迎春才没有空去特意干什么,其实空中只要知道她和贤德妃不和,甚至水火不溶,贤德妃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了。

贾母不禁吃了一惊,胸膛起伏,说:“那可是你姐姐!”

迎春说:“她想在太后面前按我一个不孝的罪名,然后我得养着二房一家子,又给贤德妃当靠山,是这么求人的吗?有当我是妹妹吗?老太太您也别说一家子骨肉这种话,我不就是念着骨肉,才保下琏大哥哥和凤嫂子?我们家王爷又不看重我的名声,皇上也没有多看重我一个弟妹的妇德有多好。老太太闹着,我受几分也无怨,只不过我一不高兴,贤德妃娘娘也不好过。”

贾母嚎道:“不孝!不孝!”

迎春说:“二婶住在老太太跟前尽孝,难不成是没有服侍好老太太?那可就可怜了大太太把家让出来了。”

邢夫人心头担心贾母,但是又有点暗爽。贾母平日是难给她一分脸面的,连她的亲戚都受她嫌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她只有受着。

贾母胸膛起伏,说:“大家过不好日子,于你有何好处?”

迎春说:“当日我早让你们不要省亲,你非是不听,还骂我的不是,如今这恶果怎么偏要我来背了?”

贾母说:“你也是皇家儿媳,那是皇家恩典,你还不敬?”

迎春说:“皇上只说有别院的可省亲,没有别院的也没有强求。荣府没有,谁让你们还要强撑了?”

贾母说:“好,好,你是能耐了,你是王妃了,你是不需要娘家当靠山了。”

迎春呵一声笑:“贾家男儿个个无用,我何曾指望娘家有靠山?”

贾母又说:“你以为你在王府能受宠一辈子?”

迎春说:“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我立身之法又不是他的宠。老太太,你说服不了我接荣府的烂摊子的,我若是你,便做主分家,这么些奴才,全都散了吧。”

王夫人一惊,邢夫人眼中透露奇异神色,贾母说:“父母在,不分家!”

迎春说:“不分就不分,关我什么事?”

贾母气得一口气缓不过来,说:“好,你是王妃,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你气死了我,你就得意自己是个能为的了,能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迎春说:“老太太,我得提醒你,在皇上、皇后未下旨废我之前,我还是毓亲王妃。”

迎春起身来,说:“老太太见我了就气,免得气着您,我先出去了。”

说着,转身离开了内堂,王夫人心头又惊又怕又恨,连娘娘出手,用老太太也不能逼二丫头就范。

迎春出了内堂,宝玉正在门外,上前道:“二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老太太最是疼你……”

迎春说:“老太太最疼的是你!你有本事你撑起这个家,解了老太太的忧。少拿这话来挤怼我一个外嫁女!”

探春也出了门来,看着迎春,目光复杂。因为迎春都说了要大房二房分家,又是一副不愿担着二房的事的态度,探春心头不好受,她到底是二房的女儿。

探春说:“王妃娘娘,我们兄弟姐妹都是一处长大的,都是姓贾,怎么弄得如此?”

迎春叹道:“这也非我所愿,只是贤德妃、二太太打得主意太好了。贾府这一大家子主子奴才,我又不欠谁,背在身上,又是何滋味?我乃巢外之卵,岂会掺这浑水?你是个聪明的,真的有心挽救家人,让老太太把一群无用的奴才都散了吧。府里奴才卖了身又收了月例就要做事,哪有白养着的。王府尚是如此,何况贾府?”

探春叹道:“我虽有心革除弊政,可是那些法子也不合乎规矩。”

迎春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说:“你好生保重吧。”

说着,起身离开了荣府,探春自知受着孝道辖制,她没有迎春的腰杆子,只能隐忍。

贾母拿不住迎春,便让迎春回荣府张狂无礼、不敬长辈、没有人伦的“荒唐作为”传了出去,一时在京城贵妇圈子人人厌,便是别家的亲王妃也有些风言风语。

到了民间就传得更加不堪,比之清朝的乾隆皇帝的弟弟弘昼也差不离了。无知百姓恨不得人人往她身上吐口唾沫,他们可不会想着她帮着司马煊整顿江南,国库丰了,朝廷才不会对他们加征税赋,才有这闲心非议。也不会想着有她帮着司马煊整顿内务府,各大皇庄的佃户才更有些余粮。

黛玉听说这些风言风语,比之当初荣府传她的话还毒,对荣府的心也越发凉了。

到了六月中旬,王熙凤诞下一个哥儿,王府西院的各个小姐喜不自胜。满月前,贾琏随潘又安跑了一趟商,终于回来了,如今王熙凤被迎春改造,不再虚张声势压他,又生了儿子,贾琏才想要好好过日子了。

贾琏从迎春这里借了钱,跟着潘又安往南边跑了一趟,卖了江南的绸缎、绿茶去边境,却收了许多上佳翡翠宝石,还有云南一带的极品普洱茶叶回来,若是操作得好,他就能赚一两万两银子,这些可都是私房。

贾琏有所对比,也明白了老太太二叔二婶与迎春哪个是对他真好了,真为他考虑了。

贾琏千恩万谢,只道等在京中卖了,有钱定还了迎春的借款,迎春倒也不急用,让他明年再还。

可是这孩子生了,有迎春这个神医在,凤姐的身子调养的不错,孩子将要满月,总不能在王府办。

迎春传话,让贾赦、邢夫人派了车驾来接了他们回去。

贾赦昏馈糊涂,对于孙子倒有几分心,又知贾琏现在有迎春当靠山,他也不想得罪迎春,倒没有作践他。贾赦想起自己到底还有个儿子能撑起整房人,还有王妃为靠山,不像二房儿不成器,娘娘是个虚热闹,贾赦因而也有几分得意。

贾琏回府后,再被贾母压制时,贾赦多少还能帮几分,反正是不能让儿子困在二房的内务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