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不给面子

皇帝也见过了后宫争宠的手段,自己不过是来御花园走走,和公主们说说话,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是贾元春。

贾元春已然到了,朝皇帝福身问礼,皇帝淡淡点了点头:“起来吧。”

贾元春是从一品妃嫔,在场的除了黛玉,都是正一品的王妃或者已有封号的正一品公主,见她是皇帝身边的人,不用问礼。黛玉朝她福了福身:“参见娘娘。”

贾元春笑道:“这位妹妹倒没有见过,哪家的?”

黛玉道:“家父前扬州巡盐御使。”

贤德妃吃了一惊:“你……可是林妹妹?”

黛玉道:“荣府正是小女的外祖家。”

贾元春“激动”地上前拉住了黛玉的手,说:“林妹妹,原来你就是我的亲表妹……”

贾元春又像是想起了皇上在一旁,“收敛”两分,朝皇帝道:“皇上恕罪,臣妾是太高兴了,早前母亲进宫时说起这个表妹,满府上下都交口称赞的,母亲也是最欢喜她了。”

迎春“童言无忌”,说:“也不是呀。贤德妃姨母家的薛姑娘才是上下称赞,下人们都说林妹妹有所不及。二婶最喜欢的是薛姑娘。”

贾元春可是原著中王夫人的大靠山,也是薛宝钗的支持者。让人搬进园中住的话是“让宝钗等人在园中居住”,赏赐也是给宝钗的与别的女儿不同。没有贾元春的支持,贾府虽然能吃了林家的家产,但是老太太还是会促成宝黛姻缘,不至于发绝户财任她伤心病死。要说这绝户财最大的消耗源导火索就是贾元春。

作为一个黛粉,绝不相信贾元春亲近林黛玉。作为一个黛粉,三观就是:你荣华时,黛玉不来蹭你的富贵;但是现在黛玉还有爹有那么好的未婚夫,你也别来蹭她的好处。疏远地活着就行了,你得宠是你命好,你不得宠,也与人无尤。

贾元春:“……”

贾元春强笑道:“二妹妹,又在这里调皮了。母亲喜欢薛家表妹,也喜欢林妹妹。”

迎春说:“反正我以前和妹妹们住在老太太那里时,府里的下人都是捧薛姑娘时常不忘踩林妹妹一脚的,连我们三姐妹也是万万不及人家的,没办法,谁叫我们姐妹三人穷,也不是周到人。后来我搬出荣府回了自己父亲家里,荣府里的事就不是很清楚了。二婶带着满府的下人变了心更喜欢林妹妹,也有可能的。”

贾元春心头大恨,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皇上在场,她竟是如此不顾她的脸面。

皇帝说:“贤德妃,你要是没事儿,就跪安吧。”

贾元春心头发苦,她作为皇帝的妃子,当着众人的面被自己的妹妹这么不配合给脸面,皇帝也没有觉得二妹妹太无礼了。

贾元春福身道:“是,皇上。”

说着小心退了出来,带着她身边的宫女太监远去了。

皇帝忽然睨了迎春一眼,说:“十一弟是把你纵得无法无天了。”

迎春道:“皇兄可别冤枉我,犯王法的事我可不敢做。”

皇帝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别以为朕不知道。”

当初派司马煊去南边,也派了几个御前侍卫给他,虽然出了奸细,但是也有忠于皇帝的,回来也能禀报些事。这倒不是他不信任司马煊,而是司马煊回报的角度与侍卫回报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对于她的武功能耐,侍卫了解一些,也会报给皇帝,她辅佐丈夫其实也是帮皇帝办事的。

迎春说:“那我回家去闭门思过……”

皇帝笑道:“得了吧。只是你别把寿康、昭仁她们给带坏了。”

迎春笑道:“皇兄您也太抬举我了。公主们在宫里天天跟着名师和娘娘们学习,都是妥妥的皇家风范,我只不过偶尔进宫和公主们逗个趣儿,没有道理这就能被我带坏了。况且,我良心有这么坏吗?”

平日里,皇帝身边的人跟他说话要么是打着心计机锋的,要么是奉承恭维的,要么是司马煊这种得用之人,决不说半句废话的。而公主们又不怎么知道外头的事,倒只有迎春保持真我,所以他也新鲜。

皇帝忽挑了挑眉,说:“弟妹,你说说,什么叫‘搬出荣府回自己父亲家里’?”

迎春道:“荣府是二叔二婶的家,我爹住在东院。”

皇帝本也是因为南边打了胜仗心情好,笑道:“哦,这是为自己的爹打抱不平来着。”

迎春说:“也没有呀,我要是打抱不平,我出嫁后就去给他撑腰了。”

皇帝道:“那你又怎么没去?”

迎春说:“挺麻烦的。况且,我爹也没有管过我,老太太到底是小时候看我没娘让人把我抱去她院子里养了,干嘛为了爹让老太太不快?”

皇帝道:“你如今这样子,贾老太太便高兴了?”

迎春说:“我也没有办法,我嫉妒。”

“嫉妒?”

迎春说:“是呀,我是大房庶出的,宝玉是二房嫡出的,他的父母是荣府的当家人,人人敬他重他,老太太疼爱他,别说别人了。反正,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全都凑他的热闹,捧他在手心,称他聪慧灵秀有造化,我却是没有的。纵然现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皆可办到,可是日子总回不到小时候,回到当时那个感觉,那份心中的遗憾。”

皇帝笑道:“真是孩子气,亏得十一弟也不管管你。”

迎春说:“王爷才不会教我如何端庄大度识大体,他不舍得我活得那样累。王爷在外办差,朝廷也有俸禄,家里有吃有穿,这便行了。别人说我端庄贤惠大度识大体,我是能发财还是能添寿呀?”

皇帝不禁有些羡慕,他当皇帝的还要在意臣子们怎么说,也要在意百姓们的心在不在他身上。不过,这在皇帝看来,司马煊和她确实没有别的野心了,他们只是一对有本事的奇人。可为张良,但是不能掌控大局。因为司马煊那样的锋锐的性子调和不了朝堂各方势力,而迎春这样的“只顾任性,不顾大局”的性子,又怎么能当皇后呢?不把人得罪光了才怪。

皇帝说:“那当家主母还是要主持中馈的。”

迎春笑道:“我算账的本事还是有的,王爷对我管家的能力尚还满意!”

说着迎春也在皇帝面前逗个趣,将自己管家的方法说了出来,总之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无论是厨房、制衣、房间整理、洗衣、扫地、花园,都制出标准,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干不好的,就换一个想赚钱又能干好的家庭,把竞争下移,也让承包的人去思考怎么管好事做好事,便如魏征所说“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诺大王府,只要不是办喜宴之类的,扫地的是两房下人,只有六个成人。厨房也只有一家子八个人,门房只要四个人。只要四个府内的丫鬟洗主子的衣服,多洗多得,我不在府的日子只领基本月钱。虽然添了伙食津贴,但是原来的厨房是个无底洞,现在起码省了三分之一。”

皇帝居然听得津津有味,问道:“若是家中有办喜宴的呢?”

迎春笑道:“能有多少喜宴?我和王爷交际范围又不广,自家不办宴,还是进宫来到皇兄这里骗吃骗吃,自个儿省银子居多!”

皇帝不禁莞尔:“看来十一弟是娶了一个精明的媳妇,就想来宫里打秋风。”

迎春也有王熙凤那逗趣的才能了,只不过王熙凤逗的是贾母,她逗的是上皇、太后、皇帝、皇后。

迎春道:“便是真的要办大宴,我们去京城请酒楼的厨子小二进府来做一回生意就好,银货两讫,童叟无欺。何必为了偶尔的需要,养那么一大群人,那么一大群的奴才,又少不得有人借王府之名在外与民争利,岂不扰民?”

皇帝当时从上皇那接手了一个烂摊子,直到司马煊、李朔、李充在江苏大干一场,才解朝廷困境,他能展开些手脚。朝廷外和皇宫内,哪处又没有冗员之祸?皇帝早就看中这些要点,只是朝廷大事,哪里那样简单了。倒是司马煊和迎春不但占了初开府的便利,又占了无欲则刚的底气。

皇帝道:“养那一大群奴才的月钱偶尔去酒楼买宴会的几桌酒菜也尽够了,你们平日逢年过节还不用给奴才赏钱,节省多了。”

迎春笑道:“皇兄就是英明睿智,要是别人就会说我利欲熏心,不顾王府的体面了。”

皇帝说:“你们也不是要虚体面的人。”

迎春道:“正是!倘若王爷是能忠心为皇上办差的,但凡于民于社稷于君有利,他自是国士,我是他夫人,谁敢跑来打我的脸?否则排场虚热闹再大,也不过泡影,莫说别人一戳就破,别人不戮,也能被虚气撑爆了。”

皇帝又道:“但是总要有人办事的,一味俭省也是不行的。”

迎春道:“那是自然,我们也不是说不用人,而是把人用在对处,只用需要的人。而有些利该舍则舍。”

皇帝奇道:“你还能舍利?”

迎春笑道:“我又不是神,哪能占尽天下好处?”

皇帝道:“你说说看。”

迎春道:“我们将田庄也分块承包出去。往后农户种得多,收成好了,是他们的本事,他们多得了,我们也不管;他们要是遇上不好的年景,过得苦些也自己负责。每五年合同到期,要么续签,要么换人。”

皇帝说:“他们种得多了,你就亏了。”

迎春笑道:“对,该舍则舍。下头的佃农太清苦了,庄头倒是当了大爷,他们依附我们为生,也未必感激我们。我们今年收得额定的‘承包费用’,把庄子的地分块按照大小分包给几家,一个庄子的总价就以去年的丰年我们府里收到的租子为基准。如此,下头的农人觉得日子有些盼头了,为了一直租我们的田庄,还送些土特产来。”

皇帝笑道:“你这是断了庄头的发财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