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探、惜、黛、宝五个孩子养在贾母身边,也都渐大了,她年纪上去也觉得有些吵闹。
宝钗母女住进梨香院不久,贾母便让三春搬到王夫人院子的抱厦去,只留黛玉、宝玉两个在身边。
迎春得此消息却和贾母私下说:她要搬到东大院去,如今年岁渐长,总要在父亲和嫡母身边尽点孝心。
迎春主动提出回东大院去倒让贾母惊讶,但是迎春素来是最受忽视的一个,性子又木讷,贾母并不太关心她的去处。
迎春倒不是真想孝敬邢夫人,她可没有这份心,只因三个女孩儿住在王夫人的抱厦里太过拥挤,而且不方便做自己的事。
贾母听迎春说的也是正经的道理,没有必要拒绝,便让邢夫人过来,说明迎春迁居事宜,让她照看安排。
东院与荣国府是全然隔开了的,只有挨近的大门可以往来人员。除了府中的用度份例一样从荣府公中出,荣府与东院完全便是两家人。
迎春又道:“老太太,我身边原是有些人的,但是老嬷嬷年岁不小了,合该在家怡儿弄孙,我也早不吃奶了。祖母可否念她奶我一场,将他们一家都放了身契出府去?”
贾母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平衡两房和宝玉、黛玉的身上,还真不了解迎春。但是迎春忽然一连主动提请求,让她心下奇怪。
贾母道:“你奶嬷嬷不在身边,屋里可不是乱了套吗?”
迎春道:“我有司棋、绣橘和几个小丫鬟足以,到了东大院后还有母亲照料和教导,我又常进府来随着嫂嫂学习,万没有还劳动嬷嬷的理。只当我孝敬她,让她早日享福去,便是她再跟在我身边,我也是一分也不会差使她的。她若明白我的心意,只当我的念着情份,若是误会了,我只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贾母吃了一惊,暗想那嬷嬷究竟做了何事,让迎春这样反感,竟说出“一分也不会差使她”。
贾母道:“你小小人儿,身边要是没有个嬷嬷提点,那像什么样子?”
“我是主子,她是嬷嬷,她如何提点我?我但凡在老祖宗身看多看多学,岂不胜嬷嬷提点百倍?”
贾母说:“到底是小孩子,姐儿身边没有个嬷嬷,不方便的事多了。”
迎春心想这样说都不成,只好拿出演技来,一下子眼圈儿就红了,又像是想要控制流泪却控制不住似的。
贾母心想:这孩子果然有事瞒着我。
贾母道:“二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
迎春只作委屈模样,贾母又催她直说无妨,迎春便把嬷嬷私下吃酒赌钱,又时常从她这儿摸了东西去的事儿说了。
“我自知此事丢的是我自个儿的脸,也不敢和别人说去。嬷嬷奶过我,我总是不好说她,总是她辖我的份。但我总是荣国府的姑娘,带个赌钱的嬷嬷总不成样子。我既不能辖住她,更别指望她能提点我什么,好在我总是主子,我不用她还不成吗?”
贾母说要让人叫嬷嬷进来问话,迎春忙道:“只怕会气着老太太。她定是不认,说我冤枉了她,我也不求能找回东西,只愿将来各自安好罢了。”
贾母便又令人传了凤姐来。此时荣府虽然转衰,但是尚未被省亲掏空,贾代善去逝也才十年,尚有余威。此时凤姐管家,下人还尚敬服,只不过下人一时半刻偷闲赌钱是免不了的。
贾母道:“你与你嬷嬷既然已然离心,她服侍你也定不尽心,强让她跟了你去,只怕还坏了事,这便依了你吧。先令你母亲先照料着你,回头你凤嫂子再给你寻个嬷嬷。”
迎春才福了福身,说:“孙女多谢老祖宗疼爱。”
贾母又道:“让你凤嫂子另给那嬷嬷安排差事,脱籍放出去却是难了。她若是外面来的,放人出去也就放了,可她是荣府里家生的,那便难了。荣府的内外庄子连着那么多的亲眷故旧,只她一个突然脱了籍去,下面的人心岂不乱了?我见你也大了,这些道理,你且要学学。”
迎春也早知道那奶嬷嬷不可能因为这小事放出去的,此时又没有捉赃当场,便不可能重罚。她趁机把对自己没有用且对她也没真心的奸猾奴才踢开罢了,本就是打着进三步退两步达到一步的目的。
大宅门里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大家都说迎春是懦小姐,但是正如现代人说的,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人生,就不要劝别人大度,别人没有经历过她的经历,也不能妄下评语。
迎春那些经历把原本就是安静不争型的女孩变得更加的害怕变化。她是看得多,见得多了,知道大厦将倾时抗争和不抗争的结果也差不多。就像原著中林黛玉是林怼怼,她还有贾母更多的疼爱,最后不还是病死也无人管?薛宝钗高中高士,处处妥帖,最后不还是被不中用的丈夫抛弃,孤苦一生?她们的结局真比贾迎春更好吗?
迎春是有父不如没有父,邢夫人又不是她亲娘,她生下来没多久亲生母亲就死了,父亲人来不管,她就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后来贾母才让人抱过去养,但是贾母身边有了宝玉后,她受到的关注和待遇就更差了。宝玉有王夫人、元春的宠爱,本来还能看一下她的贾母眼里同样也只有宝玉,落差的待遇让她变得不自信,对亲人都极度不信任,无法期待别人能给她多少关心。贾探春出生后,刚开始还有生母,王夫人为打击她有时也是做戏的,但是一个孩子看来,贾探春就有两个母亲了,而她是没有的。
贾惜春却是嫡出的,年纪又小了许多,没有经过最有落差的对比。其实贾惜春的凉薄和出家逃避的倾向不正是贾迎春这种万事不管的另一种表现?
原来的贾迎春看明白了府内的生活逻辑,她得出结论:她是管不了什么的,更无法改变什么。
便如现在的贾迎春提出想让乳母一家放籍出去,贾母也不能轻易开这个例。
倘若是原来的贾迎春,乳母就算不在身边了,乳母的家生子亲人亲戚盘根错节,这反扑力量就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住的。之后会产生各种毁谤与暗中为难,一个没有父亲兄弟可依仗的闺阁姑娘只有得不偿失。这主要就是荣府的根子上——男人全烂了,让贾迎春这种爱下棋走一步算三步皆是悲剧思维的人绝望。便如黛玉通透地看出来,才说:【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要是二姐姐是个男人,一家上下这些人又如何裁治他们?】
只有成为了贾迎春,才真正能理解她。她不过是烂了根子、大厦倾覆的贾府下万艳同悲的一个例子。
曹大大写贾迎春的这种性格绝不是要否定她,而是用任金陵十二钗各有各的灵秀却无一幸免于难的悲剧结局来批判明清时代的封建社会。对于一个公侯家族来说,男人不中用不管事却偏偏掌着话语权,主宰着家族命运,任何宅门内的女性——无论她有多灵秀都无法逃脱陪葬,这正是他对女性的怜悯。
这边黛玉、探春、惜春、宝玉也已得知迎春要去东院住了,都来关心。
探春道:“咱们姐妹几个一起住着,事事有个伴儿,怎么二姐姐就独扔下我们去东院了,你一人住那边岂不寂寞?”
大多数的同人文中,探春都不是很讨喜的,迎春却比较喜欢她。探春对迎春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为迎春着急,还出手帮她。
迎春道:“我也大了,合该在大太太身边尽点孝,老爷太太虽然万般好,礼法上到底不是我父亲、母亲。我可是羡慕宝玉与三妹妹也是不及了。”
探春最介意自己的庶出身份,听迎春将她和宝玉一起提,心中也是受用一两分,因为她了解迎春决不是那种讽刺她的人。
黛玉终想到二姐姐到底是有父亲在身边的人,只她母亲去世,多年未见父亲,寄人篱下,不禁悲凉。
众姐妹说了些话,又一起去收拾东西。
一到了下午时分,奶嬷嬷和她儿媳玉柱儿媳妇都来了。迎春只关着门儿,让司棋、绣橘拦着她们不让进来。
自己则用纸笔来写一些武功秘笈。这个时期灵气稀薄但总比现代要强一些,偏偏现在她们没有宝剑,凡人之躯要纳灵可不容易。
所以,现在学点高深的武学内功还更现实可行。
奶嬷嬷见司棋、绣橘两个小丫头作威阻档,便骂道:“哪来猖狂的小蹄子!二姑娘是吃我的奶长大的,我的血化成了奶奶大了她,如今这些个东西倒爬到我头上来了!你还不给我让开!”
三春虽住在贾母院,但是贾母院子比较大,她们又住在挨近花厅的地方,此时贾母在上房午休了,这婆媳往来习惯了也是不惧迎春的。
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王善保家的虽也算不得好人,但是外孙女总是自己人,她去了东院也不至于受欺。
司棋本不是好性的,也要发飙,但是绣橘抢先一步道:“姑娘正在休息,任何人别去烦她。嬷嬷有事也晚上再说。姑娘喝过嬷嬷的奶,但是主子到底还是主子,你说是不是?”
玉柱儿媳妇道:“你们两个也别太张势了!你们跟了姑娘几年,我们老奶奶又养了姑娘几年?你们满家子一算,哪家的妈妈奶奶不是仗着奶过主子,在府中身份不同的。偏你们是从哪里冒出的丫头片子,哄骗了姑娘,偏要爬老奶奶头上去!如今姑娘要搬东院去,竟是不要老奶奶在身边侍候了,老奶奶就白白奶大她吗?”
府中的婆子很多,但是奶奶妈妈的身份更高贵,如果奶嬷嬷不在迎春身边侍候了,她现在年龄还没有那么大,没有到“荣休”的地步,轮到的身份就是像那厨房或看门的婆子一般,谁又乐意了。便是“荣休”了,人人知道她是迎春不要的人,迎春自是有凉薄的名声,可是她的面子里子也全都没有了。
司棋怒道:“我们不跟你说这些,姑娘年节时收的礼,我记得有好些金银锞子,还有两只镯子,嬷嬷进屋一回少一回,这怎么说?”
奶嬷嬷骂道:“小丫头片子!你是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了!就知是你在做鬼!”
司棋道:“就说上个月十六,你下午来的,我可是瞧见你开了姑娘的匣子。你说,谁在做鬼?”
奶嬷嬷脸一阵红一阵白,玉柱儿媳妇道:“老奶奶平日怕你们些个丫头动了姑娘的东西,过来翻检翻检也是有的,或有东西她为姑娘收了,又或者是借了。莫说老奶奶是借了收了,便是真拿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阖府上下,哪个妈妈奶奶不是借主子得点便宜的,只咱二姑娘屋里丁是丁卯是卯的?只许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哄骗了去?!”
这时候,三春黛玉本就住在贾母院中的厢房里,她们听到动静便走过来了,听这嬷嬷与她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也终于知道迎春竟是不要奶嬷嬷了。
几位姑娘要进屋去看迎春,毕竟明日起就不住一处了。
“姑娘们来了。”绣橘打帘,几个姑娘都进去了,奶嬷嬷和玉柱儿媳妇也趁机闯了进去。
司棋大骂:“谁让你们进去了?”
迎春耳力好,早听到三个姑娘来了,已经放下笔整好了东西。她们只是小姑娘,本来就没有独立书房,有一套小小的内外间已是不错了。
迎春淡淡道:“让她们进来吧,不来骂一阵,哪里甘心了?”
三女坐下来,探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
迎春笑道:“也没有什么,左不过是利益之争。”
探春道:“二姐姐要搬去东院,我听着是不带嬷嬷了。”
迎春说:“我早不喝奶了。”
奶嬷嬷见迎春这态度,心头早就不忿,道:“姑娘,我可别被几个丫鬟哄骗了!我不在你身边,让她们得意了去,还要带左了你!”
迎春轻笑一声,说:“绣橘,妹妹们来了,怎么不上茶?”
绣橘忙出门叫小丫鬟去端茶来,又担心迎春被欺负回屋里来,就见迎春坐在主座,眼神冰冷得可怕。
迎春站了起来,负手走了两步,浑身的冷气便人都觉不适。
迎春道:“嬷嬷奶过我,本是一场缘分,我也想有始有终,可是你自己毁了这段缘分。历朝历代,横行霸道、臣大欺主的功臣,不管是韩信还是蓝玉,全都没有好下场!当功臣享着爵位时,君王就不算亏待。那不知进退、贪得无厌的人,还偏喜爱用一个‘兔死狗烹’之类的名声要挟君王,又有何用?大至国,小至家,皆是一般,从无例外!我是一等将军之女,你奶了我,可是荣府给了你月例和奶嬷嬷的尊荣,这跟花钱买东西一样,便是不欠你!若我不是荣国公的孙女,我饿死了你也不会管我,你奶我不是爱我而是为了钱,这便是事实!奶水是我父亲家里花钱买的,你不卖奶自有人卖,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会有奶,有什么了不得的?!有人卖奶卖得好一些,无微不至,待若亲生,这便有了亲如母子的情分,如你这样的,又何来情分?!”
奶嬷嬷震惊地看着她,说:“姑娘,你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迎春笑道:“我就是这样的女子,就是这样的秉性!凤嫂子常说自己是不怕阴私报应的,我告诉你,我是怕阴私报应的,可我唯独不怕你们。你从前拿的我不追究,你能安享晚年,我也乐见其成,你们且都走吧。莫说老太太已经同意了,便是老太太非要把你们强塞给我,你也是一钱银子也摸不到了。”
奶嬷嬷忽然晕了过去,玉柱媳妇忙扶住了她,玉柱媳妇哭道:“姑娘何至于这般狠心,老奶奶到底是奶大你的嬷嬷!”
屋中姐妹丫鬟都慌了,偏迎春不慌,指着她们笑道:“这就现原形了,哪来的亲如母子之情?到头来不还是要装晕以便按我一个不敬奶嬷嬷的罪名?我要怕这个,我就不姓贾!便是阖府的奴才说我不好又能如何?我又不是奴才,将来又不嫁给奴才!我要嫁了人,父兄若能靠,到时自还能靠;父兄不能靠,现在娘家的奴才们都说我好,将来我还是天地悠悠独我一人!现在又何必让自己不痛快!”
说着,迎春从手腕的金镯上取出一支细针,往奶嬷嬷人中一刺,那奶嬷嬷啊一声叫,装不过去,醒了过来。
迎春悠然地把细针扣回了镯子上,笑道:“醒了就走吧,出去好好宣传我的凉薄冷血和忘恩负义吧。往后府中有我这类传闻,我便知道是你们舌头的功劳了。”
奶嬷嬷和玉柱儿媳妇见她如此气势,与往日为人绝不相同,看来是拿捏不住的,只有相扶而去了。
只留两个大丫头和三个妹妹震惊的目光。
打破沉默的还是探春,说:“二姐姐素来再温和不过了,今日怎么能做出这翻事来?”
迎春笑道:“我偶然得了一部好书,通读过后便如王阳明龙场悟道了,再不想如从前一样活着。”
黛玉笑道:“好个二姐姐,竟是自比王阳明了。”
迎春说:“那又能如何?这孔、孟、朱、王便有那么了不起吗?他们能做的事,我为何不能做?”
惜春道:“难道二姐姐还想当官不成?”
迎春道:“我可不想当官,当官有什么意思?干了坏事只怕伤了功德,做好事又太累了。”
黛玉道:“姐姐到底得了什么好书,你且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迎春便取了自己与了一分基础功法心法给她们读,探春看那一笔好字也不禁折服。此时贾迎春也不到十二岁,字迹也还没有定型。
探春道:“二姐姐最近可是练了笔好字!”
因为她们都是闺阁女子,身边也没有宝剑,无法修习的“仗剑凌空归气诀”,所以迎春就授她们她做过修改的“小无相功”。一个有一僧一道和警幻的世界,总比武侠世界的规则下对内力的限制要松。
这“小无相功”和“北冥真气”的总纲与初步吐纳之法,在几个毫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看来也深奥无比,只有迎春一点点跟她们解释,涉及道家养气之法和中医穴道经脉。
眼见天色黑了,外头有婆子来传她们用饭,迎春笑道:“要不,先吃了饭再读书吧。此书妙用无穷,延年益寿。”
惜春道:“二姐姐是从哪里来的宝书?”
“这事儿说来话长……现在外头有人。”
迎春这时候想的是:贾府要倒就倒吧,那个穿越的侯爷男主都没有办法救,这个时代男人没用贾府就是扶不起的。唯一一个有用却好色的贾琏也没有管过原主。她吃过贾家的米粮,到时贾母和贾赦不死拖去养他们到死就行了。要是我把功夫练起来后,再把灵秀女孩们全拐去建个“移花宫”之类的江湖门派,我当大宫主,身边众美当小宫主,不要太好玩了。
首先,定一个小目标,把三个妹妹拐着练功。
不得不说,只要当过了六万年的玉帝,她真的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
迎春搬到了东院住,东院虽然不如荣禧堂富贵,但到底是自己父亲住的院子。邢夫人不太管她,但是王夫人也未必好。
一连一个月,迎春昏晕定省之后无事只管练功,比之黛玉从前时常在屋中刺绣睡觉还要宅。她现在凡人之躯,也无天材地宝给她提炼身体,也无宝剑可供她走剑修之路。所以也只能修习天长地久长春不老功。这内功精进太慢,这时她也只能翻一丈的围墙,或者打打普通的武者,别的就不行了。
这日,黛玉在紫鹃的陪同下独个儿来找她,神情有几分不郁,迎春遣开了丫鬟相问。
迎春对于黛玉来说别个儿不同:那博大精深的奇书是迎春传的,她具会背了,只不过是太过玄奥难懂。此外迎春也是和她说过私房话的人,又是一个完全不惧在奴才间的口碑的人,总让黛玉有些知己之感。
原来自打宝钗进府后,品格端方,容貌美丽,行为豁达,人人称赞,皆将拿她与宝钗比,都说她不及。
迎春暗自好笑,这十岁的小姑娘哪有那样阴狠的深心机,不爽就是不爽的。小学生们还比成绩呢,看到老师偏心也常伤心。不过黛玉再不爽也不会有害人心思。
黛玉道:“我又如何爱与她比了,干嘛要拿我来说。若真要比,宝姐姐哪里比得过二姐姐。”
迎春笑道:“我可得恭喜林妹妹了。”
黛玉奇道:“你恭喜我什么?”
迎春道:“听你转述的奴才的话,什么宝姐姐年纪虽大不多,却胜过了你。”
黛玉也不在迎春面前作伪,噘着嘴说:“这还是什么好话不成?”
迎春笑道:“可不就是好话?宝姐姐明明白白地大你四岁,四岁还不多吗?你有多四年的时间,只怕四书五经,诸子百家都能读一遍了吧?”
黛玉倒有这种自信,她在读书方面自来比旁人要快,说:“读了又能如何?”
迎春笑道:“宝姐姐不去与比她大四岁的人比,只能和她小四岁的人比,那些奴才虽然是想捧她贬你,实际上就是把你往年岁大你这么多的人比,将她往小了比。也幸亏她现在还有这稍胜过你的名头,若是人人都说她不及小四岁的人,让她如何做人?”
黛玉得迎春这么说,又觉得不好意思,说:“我也没有定要胜她,只是不喜欢这样。”
迎春道:“这世间人人一双富贵眼,一颗功利心,自己不想被人比,可是别人就要比,也是没有办法的。索性,比就比呗!不说别的,妹妹要是勤加修习我传你的‘小无相功’,有所成后回扬州去传给林姑爹,不但是你的孝心,将来你爹爹长命百岁陪着你,岂不再好不过了?林姑爹也是列侯世家、探花出身,你的身份岂是商户人家可比的?况且宝姐姐没有了爹,哥哥还是死刑犯。”
黛玉听到孝敬爹爹,让爹爹延年益寿的话,心中愧疚,觉得自己研究“小无相功”不够专心,时常还把时间花在给宝玉做针钱或者诗词闲书上了。
“倒是让二姐姐笑话了,我竟是争这些闲气。”
迎春叹道:“宝姐姐也是可怜人,这时处处妥帖都是累了自己做白工,在奴才中的口碑又不能让她改变命运。这样的时代,父兄是啥样的,决定着女子能嫁啥样的人。一个死刑犯的妹妹是难嫁靠谱的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