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非我所愿

通天沉默了许久, 说:“人总会有眼前所求,倘若你不能求得仙道, 求一世人间富贵, 难道不好吗?”

种澜咬了咬唇, 说:“我明白师祖的意思。因为我说我对赵琮有好感,若我能求仙道, 他付不起我要的代价,但是我既然不能成仙, 那么我们半斤八两, 我也没有立场去觉得不公平。”

通天轻叹:“难道不是吗?”

种澜道:“可是我已经选了。”

通天道:“有我在,你可以后悔,重新选。”

种澜摇了摇头, 说:“这有些掉价。”

通天道:“倘若有人敢欺负你,师门都是你的后盾。”

种澜看着他,说:“师祖便这么希望我去嫁人吗?”

通天当然希望, 因为这是他们准备了十几年的剧本, 怎么临到关头说不演就不演了呢?

通天说:“这是对你对好的路。”

种澜说:“所以, 这是师门给我安排好的认为对我最好的路?”

通天说:“最好的路是谁安排的有那么重要吗?”

种澜说:“重要。你们认为对我最好的未必是我最想要的, 不是我最想要的,就不是我心中最好的。”

通天说:“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种澜道:“为什么不行?万物自来有天命, 但也有一线生机。师叔祖他们在人间可以改了天下气数,为什么我就要顺着你们安排的最好的路?我不想在人间嫁人,一方面我不想要那样的命运,另一方面赵琮不是我最爱的男子。我可以成为像师叔祖一样的女子, 我要荣华的身份不需要靠嫁人来实现。”

通天道:“你这丫头,太天真了。你师叔祖可是有丈夫的,便是你二师伯。”

种澜抬头看着他,说:“所以,是不是我像师叔祖一样去奋斗,甘愿承担一切,我……我也有资格,待在师祖身边?”

通天教主不禁惊呆了,他用了许久去消化这句话。他到底是和六个仙女虚以委蛇过的大神仙,看着种澜有跪在下头,弱弱小小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种澜说:“我原本只是想要修成正果,可以随侍师祖身边,其实并不敢生别的念头。如今也知,我仙道无缘,师祖也一定对我失望之极。师祖若有处置,我都甘心愿受惩。”

通天说:“既然是你自己选的,你后悔了,也没有人帮你了。”

种澜道:“凡人生老病死,人人如此,无权后悔。别的东西,我也从不看在眼里,何来后悔?”

通天沉默了一会儿,从玉石上起身,大袖一挥,化去结界和移山之术,自己也化为一道白虹飞天而去。

种澜仰望着天空,美丽的眼睛中还含着泪水,心中哀意缠缠绵绵,并不浓烈,可是萦绕不去。

忽听远方李碧莲的忽喊声,种澜才回过神来。

她是凡人,没有漫长的仙道可求,这凡人的一生,她也不愿平平凡凡。

平凡的生活,嫁得如意郎君,夫荣妻荣、母凭子贵,是许多凡人女子的追求,但是并不是她的。

也许她加贪心,不甘平凡平淡,情愿折腾,也对不该存心思的人有一份心,永远也没有结果。可是她心底甘愿。

……

李公甫、许姣容夫妻原本是在钱塘县生活了几十年了,后来因为许仙在扬州发展得好。李公甫在钱塘县衙门吃公差饭总受县太爷的气,受许仙之邀,他们一家子就去投奔许仙了。

许家的药材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无论是物流、仓储都是需要管理人员的,当时身边的徒弟还太嫩了,还是自家人更加合适。李公甫就帮忙管这些事,女儿得白素贞怜惜拜在其门下。

许仙又进了京,入了太医院,太医院、军需的药品许多是要经过许仙的药房的,还有些生意是许仙的从前的师父和师叔家的。李家跟来本也要帮忙,但是京都府府衙正缺刑事人才,李公府当了几十年的捕头,办案经验比常人丰富,便被聘进了府衙办差。

许姣容知道自家是越来越发达了,这多亏了许仙和白素贞,她虽然不明白二人明明还有情,为何又要“和离”。白素贞和许仙从夫妻变成了事业上的合伙人,无比的默契。

白素贞素来通情达理,她还为许家生了一个无比出色的儿子,许姣容作为许家女,心地敦厚,自然也不会怪白素贞了,反而一个劲的劝许仙去求了白素贞回去。

许仙只道:“只要心中只有彼此,婚姻只是一个形势而已,有,自然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至于天崩地裂。机缘若是未到,姐姐不必为我俩担心,其实我们比谁都要好。”

许姣容还真挑不出毛病来,他俩的感情确实比谁都好,还有仕林这样好的孩子,便胜人间无数了。

许姣容也就不管弟弟夫妻神神秘秘未尽对人言的事了,安心打理着许家的家内的事,也开始操心女儿的婚事。

李碧莲毕竟就要满十七岁了。

这时候许仕林自幼得遇明师,父母俱在,从小见识不凡,更无妖精缠身,所以提前高中状元了。

许姣容对他没有养育之恩,她虽然喜欢仕林,其实碧莲也从小崇拜表哥,可是许姣容知道这门第是配不上了。

许姣容听白素贞说要给李碧莲保个媒,心头微微失望,保媒不是提亲,对方肯定不是仕林了。但是许姣容又明白,以白素贞的能力人脉和眼光,她找的人一定比自己夫妻二人找得好,也欣然答应。

白素贞现在已因功劳荣封了“孝义夫人”,带着许姣容进宫去。

帝后都住在上皇时期建造的延福宫中,许姣容头一回进宫来,也不禁被这里的华丽迷了眼睛。一进延福宫,但见凿池为海,引泉为湖,五步一亭,十步一阁,连绵不绝;又见五幢大宫殿威严轩昂、你争艳,我斗巧。

上皇当皇帝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文化艺术修养却是极高的,殿阁亭台设计雅致精巧,园中禽兽青铜雕塑千姿百态,嘉葩名木及怪石幽岩穷奇极胜。

许姣容如刘姥姥一样大开眼界,不久便到了西侧的雪香阁,阁外有侍卫内监把守,一排身穿冬装宫袄的年轻宫女,个个姿妍态美。

一个内监上前朝白素贞与许姣容行了礼,带了她们进了雪香阁。

阁中置有一榻,一个身装清雅的淡青然的襦裙绝色女子半倚在榻上看着奏折,正是皇后雪姬。

皇帝常把奏折拿到园子中来批阅,雪香阁是其一,但是近来皇帝身子也不怎么爽快,便由皇后代为批阅。雪姬见识不凡,又当了多年皇后,精力充足,批起奏折来比皇帝还要快一些。

白素贞和许姣容进阁来,福了福身:“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雪姬放下朱砂笔,微笑道:“快平身吧,赐座。”

“谢娘娘恩典!”

又有宫女进来煮茶上点心,雪姬微笑道:“还是头一回见着李夫人,我早听素贞提起过你。许太医便是你长姐如母一手带大的,李夫人可很不容易呀,可见李校尉也是厚道人。”

许姣容忙说:“皇后娘娘如此高看,让臣妇觉得惭愧。”

雪姬又道:“听说李夫人膝下只有一女?”

许姣容叹了口气,说:“臣妇也很惭愧不能给公甫生个儿子。”

雪姬奇道:“李校尉就没有想过纳妾?”

许姣容面上一滞,还真别说,李公甫也是父母早亡,娶了她后两人把日子过起来。他们成婚多年没有儿女,还要教养年幼的弟弟,李公甫一直也没有怨过,后来只生了一女,到了如今年纪只怕也生不了儿子了,他也没有想过纳妾。

许姣容说:“我家那口子是个粗人,但是也还算实在,老夫老妻的,纳个妾回家来也不知道摆哪儿。他有女儿就是宝贝了。”

雪姬轻轻笑了一下,说:“我看,李校尉才是个宝贝呢!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男人呀,最难的就是有始有终,大多数男人都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李夫人自己有情有义,嫁得也是本朝难求的好男人,我们女子能有这样的夫君,还求什么呢?”

许姣容想到觉得那个常与她斗嘴又被她治住的丈夫又不禁笑了起来,说:“吵吵闹闹一辈子,忽然就老了。”

雪姬长长叹了口气,她也嫁给皇帝七年了,她的皇后日子只怕也快过了一半了。

雪姬道:“你家碧莲那孩子我也见过,我心底喜欢,她是厚道人家出来的,又师从孝义夫人,如今又在护国郡主府听差,可是好造化。”

许姣容说:“不过是我们家小门小户出来的黄毛丫头,哪能说得上什么造化?我只求她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白素贞知道进宫来的目的,所以之前都让雪姬和许姣容交谈,这时才说:“姐姐何必妄自匪薄呢?碧莲真是有造化的,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在郡主门下历练呢?”

许姣容笑道:“还不是她教的好。”

白素贞道:“是你养的好。”

雪姬笑道:“你们一个养得好,一个教得好,也别争了。”

许姣容见皇后如此美貌,性情又这么和蔼,心中非常感动了,只是她第一次进宫拘谨,皇后若不挑话头,她也不知说什么。

雪姬又道:“我也只为皇上生了个女儿,知道当娘的疼爱女儿的心,皇上也是把靖安当眼珠子的,所以非常明白李校尉和夫人的心情。这女儿呀,小时候怕她饿着冷着,长大了就舍不得她出嫁,可是不让出嫁吧,又怕她误了花期,将来难寻好人家。这出嫁后,只怕还担嫁高了或者嫁低了。嫁高了,就怕她被婆家欺负帮不上忙;嫁低了,又怕她生活拮据,贫贱夫妻百事哀。人生当真难有十全十美的。”

这话说到许姣容心底去了,更加觉得皇后通情达理,既和善有又母仪天下的风范。

其实为赵琮求娶李碧莲只下旨赐婚也成,只不过两家不交心,将来他们小夫妻磨合就难一些。

雪姬当贤后当习惯了,收像许姣容这样的人心也不难,能做到十分,就不做六分了。

这时,雪姬才说:“我和皇上膝下无子,刚刚过继了燕王,那是个极出色的孩子,我们很喜欢他。如今他也是婚配的年纪了,前头皇上令我为他选几个闺秀让他自己选王妃。你猜他怎么着,原来上回郡主代天北巡时,燕王见过碧莲。他自己选了,我这个才当他母后的,也想成全他。”

许姣容目瞪口呆,她是怕自己会错意思了,更不知如何说话了。

雪姬道:“李夫人难道不愿与我结成亲家吗?”

许姣容连忙起身,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我们只不过是小百姓,碧莲哪配得上燕王呢?”

许姣容不安地看向白素贞,白素贞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说:“姐姐安心,皇后娘娘并不是开玩笑的,皇后娘娘也是极喜欢碧莲的。有皇后娘娘当婆母,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姣容为难地说:“素贞,我虽然想请你保个媒,可是这燕王的身份实在太高了,我们家碧莲真的配不上。”

雪姬笑道:“李夫人是怕琮儿是个纨绔子弟吗?可是琮儿是我和皇上在宗室中千挑万选的,可是一表人才。”

许姣容道:“可是我们家碧莲也不懂皇家的事,我就怕她会冒犯。”

雪姬道:“有你们夫妻言传身教她敦厚大度之性;又跟着素贞学习文武之艺;再跟师叔见识历练,便知大爱大仁。这样造化的孩子配与燕王,也是我们对燕王的一片真心。李夫人不必过虑。”

正说着,内监来报,说燕王殿下来给她请安了。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男子进了雪香阁来,只见他身若松竹,貌似潘安,见之便觉堂壁生辉,这风流气度便令人忘俗。

许姣容难免好奇多看,一见也便愣住了。

赵琮请了安,问了几句礼,然后又潇洒地退了出去,许姣容还没有回神。

……

许姣容跟着白素贞出了宫,回到了自家住的四进宅院,李公甫和李碧莲都没有回来,她就坐着一直想。

好不容易等到李公甫回来,她想说又说不出口,李公甫都看不过去了,说:“老婆子,你说话也能憋老半天,我可饿死了,你没有做饭吗?”

许姣容才想起来,说:“做饭?哦,我没做饭。”

李公甫说:“哎呀,老婆子,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平常还老是教训我。”

许家前几年积着银子都用来买这房子了,家里人少,碧莲又不常在家,两口子生活也不习惯用仆婢,都是许姣容自己打理内务的。

许姣容喝断道:“我一天没做饭,又怎么了!老头子,你是不是又去公门当了点官,想寻个由头纳妾?我告诉你,你休想!”

李公甫摇头道:“你越老越难缠了。碧莲呢,还没回来?是在郡主府还是县主府?”

白素贞封了孝义夫人,但是还是和岑碧青一起住,岑碧青也是经常出门的人。

许姣容一听碧莲,又激动起来,说:“老头子!从前,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觉得你女儿就连宠妃都当得的,你还记得不?”

李公甫说:“记得呀。我的女儿当然好了,我看没有一个人的女儿比得上我的。”

许姣容见他那副得意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你的胡说八道可能要成真了。”

“啊?”

许姣容道:“今天,素贞带我进宫进,觐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得美若天仙,而且和蔼可亲,难怪她当皇后,朝中内外民间百姓无不称赞的。”

李公甫道:“你是说……难道皇后要我们家碧莲进宫侍候皇上?不至于吧。”

许姣容说:“你胡说八道!皇后是说,她喜欢咱们家碧莲,要将碧莲赐婚给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李公甫吃了一惊,“燕王殿下原来是太祖七世孙,从小离家学艺。”

“你知道的不少。”

李公甫道:“燕王的家原来是在嘉兴府,燕王生父在嘉兴县当县丞,我早年办差到了嘉兴县,与燕王生父打过交道。他如今因为儿子过继给皇上获封秀王,也是今年刚刚进京,我这样在他寒微时有几面之缘的人,也不好上门去了。”

许姣容道:“我看你是个猪脑袋!你既然认识人家,人家封了王,就算见不着他,你也该送份贺礼上去。”

李公甫说:“这些事不是应该你来做的吗?”

许姣容说:“你还顶嘴!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李公甫说:“好好好,老婆子你说什么都对。刚刚不是说燕王吗?”

许姣容说:“都是你又给我扯到燕王生父身上,我的思绪都被你打乱了。”

许姣容这才一五一十把今天发生的事跟李公甫说来,李公甫听了又惊又喜。他此时是不知道若是燕王当了皇帝难免要纳妃的。

李公甫又问:“如果宫里要赐婚,女儿不是快要嫁了吗?她近些年可没在家呆几天呢,怎么就要嫁了呢?”

……

李碧莲看得出来,种澜自游猎回来的路上就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她进毅国公府陪了她许久。

之后,因是独居在家的毅国公夫人热情留她吃饭,碧莲就吃了便饭回来。

李碧莲一回来,父母就跟她说起婚事,李碧莲不禁惊呆了。

她虽然见过赵琮,当时赵琮还没有过继给皇帝,知道他文武双全、一表人才,但是她一直认为赵琮和种澜才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一对。

李碧莲近些年来,心中一直隐隐有一个人,便是许仕林。

可是许仕林如此俊美,又如此少年天才,家世也高过她,她总觉难配得上。

她就只有拼了命去接近他的世界,跟着白素贞学本事,以期能配得上她。可是,许仕林一直只把她当表妹,与她亲厚,但是没有男女之情。她是女孩子,这样的情形下也不好意思先说出口,隐隐盼着师父白素贞会满意她,将她聘了去。

李碧莲道:“我怎么可能嫁给燕王呢?”

许姣容道:“听皇后娘娘说,是燕王选了你。”

李碧莲摇头道:“不可能的。”

李碧莲还深深记得当初赵琮看种澜的眼神,女孩子心思细腻,她不会看错的,那不是爱慕又是什么?

种澜什么都比她强,燕王又为什么要选她呢?

许姣容道:“皇后娘娘说,过两日皇上大朝后就会下旨了。”

“不行!”李碧莲忙跑了出去,她的身法太快,李公甫和许姣容都追不上。

李碧莲出了家门,本来打算去找白素贞,但是想到今日是白素贞带着许姣容进宫,只怕也想促成此事,她便犹豫了。

“难道今天澜师叔心不在焉、闷闷不乐,是因为皇后娘娘想要将我赐婚给燕王吗?那我岂不成了那种夺人所爱的卑鄙小人?”

李碧莲往毅国公府跑,但是将到毅国公府门口她又停了下来。

“我若这时候去找澜师叔,跟她说皇后看上我了,想要赐婚给燕王,她只怕会误会我,以为我找她去挽回她幸福是假,去炫耀是真,那可怎么办呢?可惜仕林哥去了京东路做转运使了,不然他那么聪明……”

一念许仕林,李碧莲又不由生出一丝无奈哀动,倒不是伤心,没有曾经拥有,便是那种少女情怀的哀而不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

……

夜晚,赵琮还在书房读书,却不是什么四书五经道德文章,而是许仕林和白素贞那里借来的书。

是他们母子整理的从前张素在扬州讲课授徒的宗卷和近年许仕林做的批注。

赵琮师从玄都,这世间的寻常学问对他来说并不新鲜深奥了,但是张素的著作还是让他拨开云雾。

张素可是站在千年后的巨人肩膀上,也站在前世这么多角色经历的基础上的。

无论是经济财政金融上的学问、规律,还是政治、战争的论述,全都高屋建瓴。

赵琮本是过目不忘的人,但是他却细读了几遍,见到其中引用的例子,他总有迫不及待想要探究真相的冲动。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然门外黑影一闪,从窗飞进一把飞刀,钉在柱上。

赵琮没有惊动燕王府的下人,取了飞刀,拿了上面的纸条一看。

赵琮从后门出了燕王府,到了市井中的小酒馆,本朝虽不宵禁,此时非节非庆,天色已暗,这酒馆也没有什么客人。

只见一张临窗的桌旁正坐着一个身穿模样清丽、身材窈窕的青衫少女,但见她坐在灯下,头上插着一朵珠花,耳朵上带着珍珠耳环,映得她肤色如玉莹润。

赵琮微微一笑:“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