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嘴划了一天的桨, 天黑下来,也没有抵达海岸, 不禁喃喃:“龙女说了顺风顺水一天可以到的, 我怎么还没有到?”
古代时绝没有正常的人会在夜里海航的,夜里更回辨不清方向,如果是阴天,连月亮和北斗星都看不到。
张巧嘴就是这样,她已经记不清哪个方向是西了。现在划桨有可能是南辕北辙。
她只好弃桨休息,漆黑的夜里, 一叶竹筏飘在茫茫大海中, 只有无穷的寂寞和恐惧。
张巧嘴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功力就算飞也飞不到多远, 万一越飞离岸越远, 最后就真的完蛋了。
她上了陆地后一定要做一个指南针随身带着,以后再也不要遇上这样的窘境了。
追根究底是系统太不给力了, 为何就没有给她个好点的“剧本”。她除了接到“赵紫绫”的那个正常剧本,女主王海潮是很好的女子,其它“剧本”真是一言难尽。
比如第一个剧本, 无崖子的白月光李沧海, 她从没有勾引过无崖子, 她靠自己知识积累、心性沉静忘我努力练成了神功,顺利当上了掌门, 她坦诚时只是她自己厌倦了藏头露尾,但还是被女主角李秋水骂婊。
难道穿越了就非得走所谓的“聪明路子”,坐看别的穿越女搞那些现代的东西露出不屑的笑, 好像这样就是高明了。其实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前提下,做人何必藏头露尾的,活得像个老鼠?在凌菲看来那种一直在阴暗处“坐看”的穿越女其实毫无作为,还不如那些有点鲁莽的穿越女们,为了生活而鲁莽争取有所作为的穿越女们还有点可爱。
安宜最后理解了她,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但是这个过程却是曲折的,总共花了两百多年时间。
又看现在,她领了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可是言情套路中的恶毒女配不是身份地位应该女主角高的吗?可惜“天仙配”绝对是一个“男频文”,恶毒女配要是真的那样处处完美高于女主,男频男主怎么可能选择女主?
领着这类剧本,要她完成选修任务得到男女主角的真心友情,真的会活得没有什么自我。
想想她当初在天庭生活如履薄冰,为了保住在小七身边的地位,她也顺着她的意行事,她没有资格拥有原则。如今想来,不正是她升了天,那仙女的身份不属于她,所以她没有那样的底气。现在没有了仙女的身份,她可以拥有原则,可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以后她要放下一切了,对得起良心时,也要对得起自己。“天下”还是交给《英雄》里的刺客“无名”吧,她还是当个“小侠”好了。
竹筏沉着波浪浮浮沉沉,既无法睡觉,也无法练功,夜风太大,一个不慎,竹筏会被掀翻了。她只得拿出“熬鹰”的精神头来,终于熬到了凌晨,她是凡人之躯,这时已经耷拉着眼皮,想贴在竹筏上睡了。
正在这时,海面翻涌,一个浪打了过来,把张巧嘴的身上全打湿了。
张巧嘴被冷醒,就见天微微亮,前方海面掀起了十米高的巨浪,她瞪大了眼睛。
“不要这么搞我呀……”
她拿着桨划了两下,只见巨浪就要压过来了,她整个人将会被卷入海底。千钧一发之际,她将竹筏往空间一收,运起灵力飞上了天空。
她一个跟斗翻过了巨浪,见海面平静,又下来从空间放出竹筏,她再落到了竹筏上面。
正喘了一口气,只见反方向又掀起一个十米巨浪,张巧嘴心中叫苦,只有如法炮制一遍。
这时候没有浪再打过来了,只见海中冲起一道水柱,钻出一个丑到不忍直视的妖怪。
张巧嘴不由得惊呆了,那妖怪上下打量她,说:“你这凡人,有几分本事,居然躲过了我两个浪。”
张巧嘴道:“这位道友,我正从观世音菩萨的珞珈山回来,路经你的道场,打扰你清修,实在抱歉。”
那妖怪道:“观世音菩萨,你吓我呀?你一个凡人又怎么能去观世音菩萨的珞珈山?”
张巧嘴道:“真的,是菩萨救了我,放我回凡间修行。”
那妖怪道:“凡人就是会吹牛。我可饿得很了,整日就吃些海鱼海虾,难得有你这样一个白白嫩嫩,香得让人想要咬掉舌头的人类。便给爷爷打打牙祭吧。”
张巧嘴知道求饶也是无用,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忽然捏起法诀来,念道:“妖有妖道,人有人道,莫挡人道,速速退散!”
法力摧出,将那海上妖怪震慑,妖怪飞出百米之远。
《蚩尤宝典》中也有各种对付妖怪的法诀,张巧嘴知道在法上打于她不利,就使了一个驱妖诀。
海上终于平静下来,张巧嘴正疲惫地舒了一口气,却见一前一后两个海浪掀过来,她连忙收起竹筏飞到空中。
两个海浪相击,化出无数海上泡沫,忽然从中飞出两个妖怪来,一个是刚才被她驱离的妖怪,一个却是一个雌性海上妖怪。
那雌妖呵呵呵笑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说:“真香呀!”
原来那妖笑道:“还会些法术,可是凡人就是凡人,你那驱妖术还没有练到家。”
那雌妖道:“还是一个美人,我最讨厌长得比我漂亮的女人了,一遇上就要吃了。”
原本是十分紧张的气氛,可是张巧嘴这角色的一张嘴不再哄主子开心就专门捅人了,张巧嘴微笑道:“那你可吃不完了,因为只要是个母的,都比你好看。”
那雌妖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张巧嘴道:“我求饶,你们会放过我吗?”
那雄妖道:“不会。”
张巧嘴冷笑道:“那你们这对丑八怪还啰嗦什么?”
张巧嘴取出一条符咒,驱动灵力,念道:“急急如律令!三昧真火,诛邪!”
这倒也不是蚩尤法术,而是后来她习自马承颖的玄门之法,她是人类,使用三昧真火也只借用符咒为媒。
一条火苗朝那雄妖串去,雄妖手中的三叉戟一划,掀起一道海浪扑向三昧真火的火苗。可是三昧真火并不惧海水,仍然朝他冲去,雄妖连忙串入了海中。
三昧真火不惧海水,可是也无法钻进海底追杀妖怪,那可需要多高的修为才可以办到了。
三昧真火终于熄灭,雌妖笑道:“我道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不过尔尔。”
雄妖再次钻出了海面,哈哈大笑。
张巧嘴知道她的符咒法诀奈何不了他们,便从空间取出了宝剑,这把剑还是龙女给她的,是深海玄铁所铸,并非凡品。
不然,她哪敢与黑熊精相斗,他的黑缨枪可是与孙悟空的金箍棒斗得不相上下的兵器,孙悟空最后还和菩萨去骗他,让他吃下肚去,他才投降。
张巧嘴运起灵力,只求速战速决,在海上她没有着力点,现在她也并非龙族,久了对她更加不利。
两个海中生成的模样丑陋的妖怪,对上本是仙娥的美貌赛比西施的张巧嘴,打在一处端是又凶险又好看。
只见张巧嘴剑气如虹,如银龙腾出海上;妖怪的三叉戟邪气横生,如黑鬼在海面翻涌。
张巧嘴到底是凡人,还以一敌二,打了四十来招时,已经手软筋麻,心头暗自叫苦。她的法术修为太浅,对他们施展起来,更无效用。
她强运起灵力,御起飞剑先朝那雄妖头部刺去,但是她此时功力浅,对方又占地利,他一戟撩开飞剑。
这时那雌妖已经从她背后杀到,她忙御风逃跑。
她接过被雄妖打飞的宝剑,施了法力,将剑身变大三倍,踏上飞剑,这时使得又不是蚩尤宝典的法术。而是后世修士们衍化的昆仑道法,是以《仗剑凌空归气决》基础的玄法。
凡人没有仙骨,想要飞行,只有御剑之术是最省力的。
张巧嘴以一缕意念控制飞剑,朝太阳升起的反方向飞行,因为海在东边,岸在西边。
“休想跑!”
两个妖怪驾着乌云朝她追来,忽然那雄妖飞出手中的三叉戟,正击向她的后心,张巧嘴实在没有力气了跳下飞剑,放出竹筏落在了海上。
两个妖怪已经将她前后都封锁了,立于水柱之上,雄妖道:“乖乖的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张巧嘴看着两个妖怪,暗道:这回真的完蛋了,系统,不是我不努力生活,实在是没有了生路。张巧嘴看着他们,冷笑道:“我死也不会便宜了你们。”
张巧嘴看看天空,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玉帝王母使了坏来害她,明明龙女说过昨天天黑前她就能靠岸了。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死劫?
此时,她已穷途末路,不必啰嗦了。
她的尸体不会留给两个妖怪吃的,她取出了一道符,捏诀:“急急如律令……”
两个妖怪哈哈笑起来,雄妖说:“这里是海上,三昧真火也没有用!”
雌妖道:“等她打不动了,我们自然就可以吃她了。”
张巧嘴道:“三昧真火,焚我残躯!”
火苗从符中燃起,冲到天空,又在空中打圈绕下来,两个妖怪大惊:“你居然要**!”
两妖击起水来,打向张巧嘴,张巧嘴全身再次湿透,她哈哈大笑:“三昧真火烧不了你们,我还不能烧完自己吗?想吃我的肉,哈哈,吃灰去吧!”
张巧嘴不禁想到穿成阿离的那一世,不由叹道:“熊火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说着,她纵身跳向那火圈之中,头发、衣服先烧了起来,心中悼念着这个憋屈的身份和未能实现的逍遥人生。
也罢,不管系统能不能让她回去,她凌菲活过这么多世,也不算太亏了。
燃烧吧,火焰!
她用最后一点灵力将三昧真火全面驱向自己的身体……
忽然,刚刚感到皮肤灼烧之痛,她周围的火渐渐小去,只见那白衣大仙一根手指前还有一团小小的火苗,三昧真火被他收了去。
张巧嘴没有了力气跌了下去,他取出一个玉盘,将她收进了盘中。
白衣大仙道:“何苦如此?”
张巧嘴这时全身烧伤,那貌比西施的脸也烧伤了一半,一头秀发也烧成了非洲板寸,绝计不怎么美好。
张巧嘴咳了咳,说:“这是大型打脸的修罗场,说了不当你的婢女,可你救了我,我该怎么还这因果呢。”
白衣男子道:“做仙做人做妖,首先便是要认清自己。众生生来就是不平等的,而你已有功德和资质的条件,又为何非要往贱里钻呢?”
张巧嘴道:“倘若我没有这功德和资质,我就该死吗?王母给我成仙的机会,最后就是要我为她女儿抵罪,可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奴婢的劳动报酬呢?不是我欠她,而是她欠我,我不问他们要债,我已经努力地为自己活了。”
白衣男子道:“你纠结有无你现在的功德与资质,不也是‘着相’吗?你有功德和资质,却问倘若没有,那你是人,怎么不问你若非人呢?万物存在,自有其合理,你有的原因早就存在,又为何苦苦追求一个不存在?”
张巧嘴道:“你不要跟我说,我欠你因果,将来当你的奴婢是合理的。我会赚钱给你修庙的。”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说:“你歇着吧。”说着盖上了盖子,张巧嘴失去了意识。
白衣男子看着两个定了身的海中夜叉夫妻,召唤来了龙王,让龙王处置。
……
白衣男子也未回自己的道场,寻至蓬莱岛,见环境不错,施展移山之术,就地起了一座殿宇。
他将张巧嘴放了出来,这时她身上的烧伤因为被那宝器中的灵气所养已经结了痂,只不过这衣衫褴褛,全身是痂的样子十分不雅。
白衣男子取了一张荷叶,扔给了她,化为一袭青衣披在她身上。
白衣男子那宝器还有妙处,张巧嘴现在至少内伤好了大半了,也消去那些极端的情绪了。
她坐起身,掀开袖子,看着皮肤上一个个血痂,有几分强迫症想去挖,但是身为医者,她知道那是最蠢的行为。
“道友,你是何方高人?”
白衣男子道:“知与不知,皆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张巧嘴想到这话正是他问她何处习得蚩尤法术时的话,她觉得现世报打脸打得太急了。
“那个,你救了我的命,我是想……”
“给我在人间修庙吗?你以为我是佛门那些人?”
张巧嘴说过不当婢女、不求人可是被现世报打脸,这时又一再被怼,她不禁破罐子破摔,说:“要不,我砍一条手臂给你吃。听说,吃了我的肉还是挺补身的。”
白衣男子看着她,说:“你于凡妖自然是大补,于我却没有什么用。”
啪啪,张巧嘴感觉再一次被打脸,甚疼。
不要修庙,又不要吃她的肉,她该怎么报恩呢?说起“报恩”,她不禁想到没本事没担当的穷书生们意淫的狐仙、仙女带着嫁妆来给他们当女奴坐享财富与美人。
难道这位大仙也是穷书生的品位?咳!
张巧嘴看到自己的手臂上的结痂,此时她绝对美不到哪里去了。
她呵呵一笑,目露狡黠之色,说:“道友,你在山中日日清修苦修,千年寂寞孤独,要不小女子来侍候你一回,正所谓良辰美景,风月无边,我也报恩了。”
白衣男子的表情如吃了死苍蝇一样,忽然化出一面有穿衣镜,说:“你先照照,看清楚后再说。”
张巧嘴想过自己现在一定不美,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丑。
她左看看、右看看,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她也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虽然伤心,她也没觉得天要塌了,她又不是只有美貌的人,她阅历丰富的三百公斤的灵魂才是宝贵的。
张巧嘴看见他嘴角的讽刺,她心想:你要觉得我恶心,那我就恶心恶心你。
张巧嘴说:“道友,我已经这么丑了,像七公主喜欢的董永之类的读书人一定不会娶我了,那我嫁不出去,白活一场,多可怜呀。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送佛送到西,渡渡我吧。来吧,不用客气,咱俩今晚就拜堂……”
白衣男子深吸了口气,说:“张二丫,你再敢放肆,我就让你永远这么丑,甚至比这更丑。”
张巧嘴被直捅心口,说:“我不叫‘二丫’!我……我会取个好听的名字的……”
白衣男子取出一瓶丹药丢给她,说:“你在这儿自己服药疗伤吧。”
“这是你的道场吗?”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他转身离去,张巧嘴追出门去,他早已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