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再遇白衣大仙

神仙是人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六位仙女轮翻来劝小七, 这并不是劝她不要爱董永, 不是说董永坏话,而且她们的是她的亲姐姐,身份是平等的,所以小七没有厌弃疏离她们。

张巧嘴只是一个背叛他们家的婢女,张巧嘴确实做过去给董永爹治病,又证明董永人品的事, 张巧嘴当时也哄她这样可以让玉帝王母接受董永, 至于早期张巧嘴说董永不好遭她厌弃的事她自然不太记得了。

放在小七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路是面对着镇压, 镇压在什么山下可比天庭还要冷清;另一条路就是在灵霄宝殿如实说出张巧嘴做过的那些事的经过, 指认背叛他们家的一个婢女的歹心。

这也是所有人都希望她做的事,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心存歹意背叛她的人让所有家人失望?

于是次日, 小七上灵霄殿受审里,便说起张巧嘴引导她思凡,引她去董永家住, 还设计考验董永证明董永的好, 而她也因此情根深种的事。

玉帝王母做戏严厉斥责了小七, 小七哭哭啼啼认错,可是覆水难受。

赤脚大仙知玉帝的心思, 建议严加看管七公主,在场的众臣哪还不明白玉帝王母要偏心自己的女儿的。天界群臣心中未必服气,却也不当这个出头鸟,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不过大家心里更不将玉帝一家当回事儿了。

小七就被罚思过二十年,被王母用结界锁在琉璃宫中,玉帝让她专心修炼。小七虽然免于被镇压在什么山下,可是被关在宫中也让她痛苦万分。

小七正当少妇情浓之时,董永俊秀有才,现在她当上了状元夫人,却要回这冷清的天宫,直如挖她的心肝一样。

这日,六仙女又来看她,她跪着苦求六位仙女,让她们放她出去,她要去见自己的丈夫儿女,六仙女哪里肯。

小七说:“我不想闭关,我想当凡人。各位姐姐,我求求你们,你们帮我告诉母后,我想当凡人,让她剔去我的仙根吧。”

小七一直拉着她们的裙摆苦苦哀求,六位仙女也心有戚戚焉,她们其实也在思凡,只不过胆子没有小七那么大,克制能力又稍强一些而已。

玉帝王母得知此事,原以为她过些天就会不同,没有想到过了三年,她仍然其心不改,被折磨得形消骨立。玉帝和王母才开始考虑这些件,想要看看那董永究竟是何等才俊,让小七如此倾心。

他们自己都会因小七而服软,可是偏要求身份根本节制不了小七的张巧嘴对小七硬,张巧嘴若是对小七硬,伤了小七感情,又会不会是奴大欺主呢?

……

珞珈山,紫竹林中。

张巧嘴穿着龙女送她的一身白袍,纤腰一束,手持一把宝剑。

面前一个身材面相威猛的守山大神,《西游记》有诗为赞:

碗子铁盔火漆光,乌金铠甲亮辉煌。皂罗袍罩风兜袖,黑绿丝绦麃穗长。手执黑缨枪一杆,足踏乌皮靴一双。眼幌金睛如掣电,正是山中黑风王。

黑熊精不当黑风王很多年,当了这珞珈山的守山大神。张巧嘴当时身受重伤,暂被菩萨收留,这两年重新修炼。

她虽被剔除了仙骨,但是她自此重新纳灵归气修行,紫竹林中灵气充裕,且时常听到菩萨念经,一过两年,她不但伤势痊愈,武艺也精进不少。

黑熊精在这珞珈山当守山大神,也正无聊,遇上张巧嘴却是对他十分感兴趣,便有了往来。黑熊精虽然生于草莽,但是精于文墨,而张巧嘴是一张嘴差点气死玉帝一家的人物,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一人一精从佛经谈至道法,又从诗词谈至书画,张巧嘴因为没有娶黑熊精或者扰乱他在菩萨这里当守山大神的前程的意思,所以就不和他谈熊生理想和看星星看月亮了。

张巧嘴道:“熊哥,说好,你只用一成力,你要是用两成,我可要被你打死了。咱们比招式不比力气。”

黑熊精手持黑缨枪,道:“我知道了,我要是用了一成半的力就算我输。”

张巧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谁要你客气了!”

张巧嘴飞起身,持剑直击他面门,他侧身避过,绰长枪。张巧嘴运起灵力剑招绵绵不绝,黑熊精把一支黑缨枪也舞得霍霍生风。

两个斗在一处,正所谓:三尺剑,黑缨枪,二人林间逞刚强,分心劈脸刺,着臂照头伤。我来个疾风阴六剑,他来个直拈急三枪。

雾霭随风舞,剑枪生毫光。

一个是斗过行者的大怪,一个是上古战神的传人,若不是如今修行时日有长短,还真难分个谁是短来谁是长。

两人斗至一百多招,便是黑熊精只用一成功力,张巧嘴也是气力不济了。但是要她认输,她一时不甘心,忽使了法术,一阵浓雾把四周层层笼罩,黑熊精也看不精方向了。

张巧嘴心头转念,在雾中一个转身,变作了龙女,假作了声音,叫道:“张妹妹!张妹妹!你在哪儿?”

黑熊精听了龙女的声音,道:“龙师姐,我正和张家妹子斗法呢,她应该在近处,你寻她做什么?”

龙女道:“我想寻她一起去看惠岸师兄。”

黑熊精笑道:“我让着她,她也打不过我,她便作了法,用这雾困我,自个儿逃了。这雾竟也十分厉害,不过待我刮一阵风,定叫她风吹雾散!”

说着,黑熊精提起气,呼呼吹了一口气,化作黑风,将这白雾吹散,始见这竹林模样。

黑熊精正得意,忽然发现肩头架着剑锋,正是龙女。

黑熊精道:“龙师姐,你干什么?”

龙女呵呵,变作了张巧嘴,说:“熊哥,你瞧我是谁?”

黑熊精大呼上当,说:“你跟那孙猴子一样,打不过我,居然变幻来骗我!”

张巧嘴收了剑,笑道:“熊哥,我能打赢你十分之一,你气恼什么?”

黑熊精道:“你原是打不过我用一成功力的,靠骗取胜,也不算英雄。”

张巧嘴道:“谁说我是英雄来着,我是美人嘛。”

这时龙女来找她,张巧嘴才辞了黑熊精,黑熊精守山寂寞,又交代她要常来,张巧嘴挥了挥手。

龙女道:“菩萨要离开紫竹林去西方极乐世界,你想不想跟去?”

张巧嘴道:“我一介凡人,如何能去西方极乐?我在珞珈山两年了,这两年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当日发下鸿愿,要回凡间赚够了钱,为菩萨修一座观音庙的,这庄因果不了,于我修行只怕有碍。今日与熊哥比武,我也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正要向菩萨辞行。”

龙女不禁落寞,说:“你要走呀?又剩惠岸师兄、善财师兄和我了。”

“还有熊哥呀。”

“那也只有这几个人。”

“四个人、五个人差不多的。我下界去,等赚够了钱,修了观音庙,把你们的神象都塑好看一些。”

龙女不禁嘻嘻一笑,说:“谁指望你这个了。”

观世音菩萨到底是一个高级的神仙,张巧嘴向他辞行,他也惜字如金,只让她好自为之。那时他又以男相示人,观音有百相,果然名不虚传。

龙女送她出了南海,依依惜别,她乘着一个小竹筏,悠悠划向中土海岸。对于还是凡人之身的修士,长远距离飞行还是太耗灵力了。

张巧嘴见大海茫茫,大浪滔滔,那些天庭过往也早抛开了。取出一只紫竹笛,兴致一来,吹起一曲《沧海一声笑》。

笛声悠扬飘远,与海浪揉合一处,不是哪个是笛声,哪个是浪声。

张巧嘴轻抚紫竹笛,叹道:“可惜了,我吹奏如此妙音,竟然没有五个美男子坐在我面前痴迷地看着我,真是少了许多乐趣呀!同是穿越人,待遇怎么相差那么大呢,一定是系统不给力。”

忽听,听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说:“穿越人是什么人?系统又是何物?给力是何意?”

张巧嘴看到那白衣男子,想了想才记起来,说:“原来是你呀!你不是昆仑的道友吗?怎么在南海?”

白衣男子道:“这天上地下,何处我去不得?”

张巧嘴点了点头,说:“这个逼我就连装都装不了,我天上地下都去不了。还是你厉害。”

白衣男子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张巧嘴说:“穿越人就是……天上地上来回穿梭的人。系统就是我的道法系统,给力就是能使很多力。”

白衣男子道:“也未必全是真话,也罢。”他只不过是有时用读心术都读不到她想的东西,这让他十分惊骇,明明她法力这样低微,怎么会读不到。

张巧嘴道:“你听不懂却怪我没说真话,你听不懂是我的错吗?”

白衣男子道:“你本事只有一点点,但是胆子倒是不小。”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你习得是上古战神蚩尤的道法,你从何处习来?依你的来历,你不可能会这些。”

张巧嘴微微讶异,这还是头一回被人看穿的,愣了愣,笑道:“阁下是好眼力,道法嘛,从习处习得,来历嘛从来处来。菩萨收留我这么久,未必不像阁下一样看穿,但是菩萨都没有问,知与不知,皆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如阁下这样,岂非‘着相’了?”

白衣男子道:“区区凡人竟敢与我谈论佛法!况且,我又非修佛。”

张巧嘴道:“佛可修心,道可修身。以道而言,世间万物客观不同,但是以佛来说,我与玉帝是平等的,我和三清、女娲都是平等的,皆是众生。”

白衣男子蹙了蹙眉,说:“这你也信?玉帝要牺牲你保住女儿,王母想要杀你,你除了等死之外,可以平等地要他们死吗?西方也有佛主、罗汉之别,真的平等吗?”

张巧嘴叹了口气,说:“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不是没死嘛!”

白衣男子仰头看看天空的飞鸟与云彩,不知在想什么。

张巧嘴一边轻轻摇着桨,一边道:“道友,哲学问题都不宜多思考,像我,只有装逼的时候节取几句语录就行了。一直思考哲学的事,多无聊,要不你下来,帮我划一划桨。”

白衣男子道:“你倘若求了观世音收你为徒未尝不能如愿,为何又非要去凡间?”

张巧嘴这时才不禁挠了挠头,说:“我想吃肉。”

白衣男子愣了一会儿,道:“你也当过小仙,没有经过辟谷吗?”

张巧嘴说:“我就是当了这么久的小仙,现在终于当凡人了,我才要好好地吃喝玩乐。”

白衣男子说:“你有这资质,何不修仙?”

张巧嘴说:“来来来,道友,下来吧,拉出小板凳,大海茫茫,咱们唠唠。”

“……”白衣男子怔了半晌,才落脚在竹筏上,化出一张小板凳坐下。

张巧嘴一边划着桨,一边道:“道友,你说我若一心修仙,有没有可能修成三清那种修为?”

白衣男子蹙了蹙眉,转头看向大海,不回答。

张巧嘴呵呵一笑:“原来我也挺想在一个小仙娥的基础上慢慢提升的,只不过作回了凡人,我反而不想修了。我这修为,放在天上那就是最次的,但是放在人间我就是人杰。天上神仙也分三六九等,有主有仆,为仆者一样为蝼蚁,与人间有何区别呢?想那天庭,正是诸神争伐,这才迎了张百忍去当傀儡,可见神仙也有江湖呀。你说,咱这出身,真的飞升,无门无派,上去就是当奴才,为了争当奴才吃尽苦头修炼,干嘛那么想不开?在人间就不一样,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当皇帝呀。”

白衣男子说:“你一个女子,想学人间武后称帝?”

张巧嘴摇头道:“我比武后幸运,我会武功她不会,所以我若想当皇帝可以靠拳头,而她当皇帝是靠枕头。当年武后为了权力要争着给一个老男人自荐枕席还是挺委屈的,虽说凡人都有七情六欲吧,但是这前期委屈自己被老男人嫖和后期君临天下自己嫖小鲜肉,肯定是不同的。”

白衣男子神情带着淡淡的鄙视,说:“难道这很了不起吗?”

张巧嘴道:“是你的话,只要你跟一个老太婆……双修,你就可以和三清比肩,你愿不愿意?”

白衣男子再高冷,听了这样的话,也不禁显出如吃了死苍蝇一般的表情。

张巧嘴抚掌大笑,说:“你不愿意吧?我也不愿意。所以,可以看到武则天的了不起之处了吧,忍人所不能忍,人杰中的人杰。”

白衣男子说:“你这样下去,总会毁在自己的嘴上。”

张巧嘴听到“嘴”,不禁想起自己要回人间,作为一个大侠、大师,叫“巧嘴”真的是太Low了,她得改个名字才好。

难道叫“张菲”,台湾有个大胡子主持人叫张菲吧,而且听着像“张飞”。

张巧嘴道:“说起来,‘巧嘴’二字是当年没成仙的王母起的,太俗气了,配不上我的才华,可惜当初她是主子,我只有拍马屁说‘我很喜欢这个名儿’。我现在与他们一刀两断了,名儿也得换一换。”

白衣男子微笑道:“你进张家之前叫什么?”

张巧嘴想起原主记忆中的一点过往,只觉一头黑线,白衣男子哦一声,说:“原来你叫‘二丫头’,‘张巧嘴’总比‘张二丫’好听。”

张巧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友,咱们友尽了。”

白衣男子说:“真的……那什么,友尽了?”

“像假的吗?”

白衣男子道:“你这功德深厚之人,虽然有点法力,但是一去人间,要是遇上大妖魔,你还不是对手,只怕被他当了点心。”

张巧嘴愣了半晌,说:“所以,我……还是个肉包子。”

“这个说法倒很恰当。”

“……”

“修仙吧,修仙的话,我就有办法将你这功德隐去。”

“……”

“你怕上天庭?”

张巧嘴其实还是后怕的,当时牛脾气上来顾不上害怕,现在想想,这是神话世界,她啥都没有干成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了,系统可能抽不回她。

“我不想上天当婢女了。”

“你拜我为师,便可以不用当婢女了。”

张巧嘴说:“你的婢女也是婢女呀。你给我沾光和当年玉帝给我沾光有何区别?我这边刚说了不当婢女‘立了的牌坊’,那边就喜滋滋给你当婢女‘马上当了婊子’,我可没有那么贱。”

“天仙配”的故事倒底是儒生意淫出来的,审美和道德规则仍然套着封建的那一套,所以仙女还爱穷书生,仙女一个个都暗恋穷书生,仙女也是贞静美丽贤淑,带着巨额嫁妆嫁给穷书生以夫为天。

所以,绝没有一个仙女像张巧嘴这样狂放不羁的。张巧嘴死过一回后,心态已然变了,绝不想欠人,也绝不想有什么事束缚她。便是对着不熟的人说话时,也是没有从前凌菲的那种带着一点高级知识分子的规矩和清高了。

白衣男子瞠目结舌了半晌,说:“传道授艺的师徒关系和主仆关系不一样吧?”

张巧嘴道:“但是现在咱们平辈论交,我拜你为师岂不是矮你一辈?要不这样,你传我一个掩去功德的法术,我把《蚩尤宝典》的至高法术传给你,如何?”

白衣男子道:“你得这宝典就没有拜师吗?”

“没有,我不欠任何因果。”

“可惜,就算这样,我也对蚩尤的法术没有兴趣。”

张巧嘴心想:难道我拜了他为师,他也有好处?好分享我的功德?真是个心机BOY。”

白衣男子道:“小人之心。”

张巧嘴说:“你卑鄙,又用读心术……”

白衣男子冷目看着她,威压无比,忽然化作一道白虹冲上云霄,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