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没有想到快乐的日子这样短暂, 她星期五放学时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责令她先回肖家去。这时肖明诚也来接她了, 肖明诚告诉她肖太太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他会坚持下去的。
海潮仍然惴惴不安, 到了肖家后,见肖明朗和赵紫绫也在场,是肖明诚找他们回来帮忙镇场子的。
紫绫也有点紧张, 她搓合了人家这么久,能不能让肖明诚和海潮这辈子跟虐恋说拜拜,就要看他们能不能抵御风雨了。
肖伟也让王叔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但是看得出他非常拘谨, 他一见肖明诚牵着海潮进屋来, 就起来疾步过去, 拉开了两人。
王父看着肖明诚, 眼中有几丝异样的波光,说:“大少爷,我很抱歉,海潮还小,不懂事儿, 你不要跟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计较。”
肖明诚道:“王叔, 不是这样的,我和海潮是真心相爱的。”
王父低下头,眉头含着一种忧郁自卑和无奈相结合的复杂情感,说:“大少爷,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你和我们家海潮真的不合适。”
海潮说:“爸……”
“你闭嘴!”王父喝斥一声,说:“你从小就没有妈妈,但我一直以为你很懂事的,你真是教我太失望了!你这样走出去,不就是让人说你没有妈教吗?你跟先生太太发誓,不会再和大少爷来往。”
肖明诚说:“王叔!你不要轻易就这样下决定,这是我和海潮之间的事,关系到我们未来的幸福,感情的事,长辈也不能做主。”
王父说:“我是做不了大少爷的主,但是海潮是我女儿,她就得听我的。”
海潮说:“爸,我喜欢明诚,明诚也喜欢我,我不想和他分开……”
王父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王父自己也是眼泪涌了出来,一边还扑上去打她,边打边哭。
“我还教不好你了!我从小教过你,来了肖家要守本分,你小时候都很听话的,长大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肖明诚跑过去挡住王父,抓住他的手,喝道:“够了!你要打就打我,是我喜欢海潮,是我追了她,论罪也是我更重。但是我确实不知道,我们只是相爱罢了,这是什么罪。”
王父看着他,说:“大少爷,总之,你们俩就是不合适,你另外找个女朋友吧。”
肖明诚看向肖太太和肖俊驰,说:“爸,妈,我是认真的,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孩,你们接受或者不插手,那么皆大欢喜;你们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不喜欢海潮。”
肖俊驰说:“其实,我……我也没有说不行……”
肖太太肘了一下肖俊驰,肖俊驰才哑了口,他在商界确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自律的人,大约和他年轻时也跟肖伟一样当过兵一样,所以他还是很尊重老婆的。肖太太除了偏见之外,她在别的方面也有闪光点。
不但年轻时风华绝代——不然也难生得出两个妖孽帅哥。而且因为当年顾家的糟心事肖太太十分倔强强势,像是老母鸡一样保护妈妈,守护顾家的家业,一个个说服要散伙的股东。她当年做事坚忍不拔,不轻易言弃。所以肖俊驰就对她一见钟情,再见两次就完全栽进去了。肖俊驰不喜欢一味娇娇柔柔的姑娘,就是喜欢当年肖太太的雷厉风行和勇敢精明火辣。所以,肖伟说了一句“就许我儿子栽你身上”,真不是乱说的。
可惜,便如《射雕》里的俏黄蓉,在《神雕》里看着就像个反派一样,历史总是在重演。
肖太太道:“老王,你也在我们家做了几十年了,我们肖家也没有亏待过你。其实我们也没有要怪你女儿的意思,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大家都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不是你儿女一个人的错,也不是明诚一个人的错,甚至这也不是什么错。我只是说不合适,没有别的意思。”
王父道:“太太,你说得对,我明白。我回去好好跟女儿说,好好教育她,我保证……”
肖明诚道:“妈,有什么不合适的?喜欢的才是合适的!”
紫绫架着二郎腿,抱着胸,道:“大哥这话说的没错,老婆当然娶自己喜欢的了,不喜欢的,对着一辈子就糟心一辈子。妈,你自己是嫁了爸这样的如意郎君,天天对着,开心得像老鼠,就偏让大哥配个不喜欢的女人吗?大哥又不是种马,由你这个主人牵着给主人心仪的母马配种。如果是那样,大哥的人生充满了悲剧。幸好我们家明朗不愿意当被你牵着乱配种的种马,你看我多疼他,他喜欢我,跟了我、遂了心,天天都快乐。”
在场的人三观有点崩溃,肖太太说:“你这个粗俗的丫头!”
紫绫耸耸肩,说:“我就算换些华丽的词藻堆砌,道理还是这个道理,不是吗?两情相悦是多难得的事,常常是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不喜欢。这天下有多少失落的心,错过的情,多少时光和青春流进沙子里。时光如逝水,青春不常在,人活一生,终成黄土。为什么就不能让大哥活得开心一点呢?”
肖太太说:“他现在乐意,以后就会看清,就会后悔……”
肖明诚说:“我不会后悔的!”
紫绫说:“妈,后悔就后悔了再说嘛!今天吃下的满汉全席,明天全变成臭不可闻的屎,明天拉屎时把自己熏死,你心里会后悔吗?那今天你选择吃饭还是不吃?人怎么可能因为不想拉屎而不吃饭呢?”
肖伟咳了一声,说:“紫绫,能不能找恰当一点的比喻?”
紫绫摊了摊手,说:“爷爷,妈现在正在钻牛角尖,我只能用最常见的最浅白的比喻,她不需要太多脑细胞的运转就能听明白,这才好说服她。”
肖太太怒道:“我一点都没有被说服!你自己问题毛病一大堆,就不要在再掺合明诚的事。”
紫绫点了点头,说:“那么妈赶快给明诚哥找一个女的配了,可别误了海潮。刚好我在央视也认识了一些精英,什么京大、青大的青春洋溢的学生,普林斯顿的精英硕士,我可以给海潮安排相亲,让她早点嫁出去,免得大哥惦记,妈也安心,也算我对你的一片孝心。海潮才十九岁,这样的样貌才华,到哪找不到男人?”
肖太太道:“我叫你闭嘴!不关你的事!你一个小辈插什么嘴!明朗,你管好你老婆!”
肖伟说:“婉仪,紫绫……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我也早说了,你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你得自己拿出更好的方案。紫绫负责给王家姑娘相亲,这就是担责任,实干派呀,你在这里反对,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案?明诚总是你负责给他相亲吧,要相他喜欢的。”
肖太太看向肖俊驰,肖俊驰摸了摸额头,说:“这个……我不太懂,你看着办……”
紫绫说:“妈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大哥也太可怜了吧?大哥还是出去泡女明星吧,交什么正式的女朋友呢,结什么婚呢。要当种马,当然也是当一匹自由配种的快乐种马,而不是被人拉着强行配种。”
肖明诚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但是仍然忍住了,免得伤害“友军”——他都怀疑那货是不是“友军”。
肖明诚说:“我只喜欢海潮,没有想泡女明星。”
紫绫道说:“那么,妈给大哥找个霸道女总裁,几百亿身家的那种。年纪大一点没有关系,有钱就好,大哥求老婆关照总比求岳父关照容易。大哥当个小甜甜,一出‘霸道总裁爱上他’,日子过得不用这么费脑,体力养好,去日本‘进修’几个月就行了,好好侍候霸道女总裁。”
肖明朗不禁扑哧一笑,说:“当小白脸呀?”
紫绫说:“大哥还是有颜值当小白脸的,没准找个霸道女总裁,女总裁年纪大些,早点死了,大哥继承财产,肖家财富排名就猛然向前冲了。多好呀!”
肖明诚暗道:怎么我那么想掐死明朗的媳妇呢?
肖太太说:“谁说我要给明诚找什么女富豪了?”
紫绫道:“陆玉龄就算了吧,就她呀,在我手上过不了一个回合。”
肖太太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粗俗不堪吗?”
紫绫说:“那么按照你的封建思想来看好了,陆玉龄在加拿大长大,现在也快二十四岁了吧,国外十二三岁就乱七八糟的,非常开放。妈,你觉得你要给大哥找传统一点的媳妇,还是找奔放一点的?你真的了解陆玉龄吗?你觉得你的朋友可信吗?我不否认有许多很优秀的千金大小姐,但是陆玉龄是吗?你真的找一个非常好的女人给大哥,大哥真心喜欢了,海潮还有自己的战场吗?妈,你先做到,我必带着海潮走得远远的,她再不进肖家大门。”
肖太太捂着心口,胸膛起伏,肖俊驰才说:“紫绫,现在你不是当事人,你少说几句,好吗?”
紫绫这才沉默下来,起身走到海潮面前,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海潮看看她,又看看肖明诚,忽说:“肖老、先生、太太,我从9岁左右就进了肖家住,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明诚在一起。我很感谢肖家当年对我的包容,今天发生了你们期望之外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你们家真的不必因为我而困扰,毕竟你们才是强势的一方,而我的人生并不需要你们负责。如果你们希望我和明诚分手,一个星期后让明诚跟我说清楚,我不会纠缠不休。你们说服不了他,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说服了他,我绝无二话。今天打扰府上了,告辞。”
海潮抹起眼角的泪痕,看了父亲一眼,说:“我先走了,你不用担心我。还有,请不要再打我,毕竟我并不喜欢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我多一分难堪。”
王父想说什么,却只有一双眼泪落了下来,喉头哽着,发不出声来。
……
紫绫带着海潮先回了她自己家,宽慰她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也塌不了。但凡遇上了问题,需你解决问题,说明事情都是积极的。只有不需要解决问题时,才是最大的问题。你也看到了,就肖太太固执了一点,爷爷心底是不反对的,那个家说白了,不是肖太太一个人说了算的。”
海潮道:“我也早料到了需要面对这样的现实,与肖太太的态度相比,我更操心的是我自己是不是足够优秀。”
紫绫扶着她的肩膀,说:“潮潮,你很优秀!”
海潮道:“我上周看你的比赛,你那种才叫优秀,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站在我仰望都费劲的高峰上了。”
紫绫说:“我们是在不同领域里,不能这么比的。总之,你不要太过忧郁了,大哥那种人在认真地追你之前,难道他会没有预料到这中间的困难吗?他肯定是想清楚了才会跟你认真,如果他只是想要泡泡妞,没有必要这样。所以,你也得等他,给他机会,给自己机会。我是认识了一些新的优秀的男子,可以介绍给你,可是再优秀的男人也比不上自己的心头好,不是吗?”
海潮微微一笑,紫绫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抚了抚她的颊,说:“你也不要怪王伯,他其实是一个朴素的聪明人。”
“什么朴素的聪明人?”海潮奇道。
紫绫微微一笑,说:“当时如果他不责备你、打你,怎么赌住肖太太的嘴?来自于她的高高在上的指责,才是最侮辱人的,才是对你更大的伤害。而且,你再想一想,肖家反对你们,王伯若拼命巴着这门亲事,而不做足气势表明反对,那女方的姿态就太低了。你要是真的跪进肖家大门,在肖家的地位尊严气势也低了到尘埃,这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儿家是最尊贵的,这不叫矫情。这婚姻之事本就该让男子求一求的,男子本该受岳父三分‘刁难’的,而不是只有女方受婆婆的刁难。只有男人自己好不容易从岳父手中求去的女人,他才更加心爱,这世俗人心的微妙,谁也免不了的。我猜王伯心底是高兴肖明诚当他女婿的,但是这个‘恶人’他必须当,他可真是为了你好才反对。像你我这样的寒微出身,王伯他给不了你别的,只能给你这种朴素的无法说出口的父爱。”
海潮虽然聪明,心思玲珑,但是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看着紫绫,说:“紫绫,原来你在人情世故上也懂得这么多。”
紫绫微笑道:“那是当然,还有,你可别告诉肖明诚这一点。好事多磨,等一等也无妨,若不是有情人,就让他‘被磨掉’吧。你还年轻,大好前程的。”
紫绫拍了拍她的肩膀,海潮这时眼眶却湿了,说:“我之前心底还有几分怪爸爸。”
“怪几分才好,不怪的话,就假了。王伯不会怪你的。”
“可是,我太不孝了。”
“以后,等你和肖明诚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再好好孝顺他不迟。”
海潮长叹一口气,又说:“紫绫,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从小到大,爸爸有时也不会太理解我,除了他之外,你对我最好了,什么都为我想。可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
紫绫道:“因为你值得,你够好。儿时朋友不需要多,有你一个就好了。”
虽然一切都变了,可是原来的王海潮对赵紫绫真的不仅仅是滴水之恩了,是完全改变了她悲惨的命运和残酷的生活。
肖明诚当晚就打了电话给海潮,他坚定地告诉她:他不需要一个星期以后再做决定,他现在就告诉她,他要和她在一起,他只爱她。
海潮不禁泪流满面。
……
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的决赛首播时间在上周六的晚上,陆玉龄本来是没有看这样的电视节目的,但是许诗蕾向她抱怨,当时肖家两个女佣,说起那个赵紫绫得了冠军。陆玉龄这才特意从网上看了片断比赛,看赵紫绫在电视上口若悬河,英语圆润优美流利,命题即兴演讲在决赛选手中一骑绝尘,那个难度陆玉龄也自知不如。
陆玉龄一联想到当她还没有嫁进肖家前,她跟肖明朗回肖家吃饭,她在她面前半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的,她还嘲笑她。
这之前,陆玉龄还可以自我安慰那是赵紫绫的嫉妒,只能抓着不是问题的问题进行阿Q式回击,但是现在见识到她的英文水平和全国冠军的战绩,只觉脸都被打肿了。
所以,肖明朗——肖家的神童,法学硕士和心理学博士,投资高手,他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一个出身贫寒、能力低微的真青铜呢?这是王者。
陆玉龄一想到自己在那个女人眼里就像个小丑,那个女人又害得她没有在肖明诚那里获得好印象,她就恨得要死。然后,再联想到王海潮,她居然连一个佣人的女儿都不如吗?相对的,她则又更恨王海潮一些,毕竟赵紫绫和她不是直接的竞争者。
星期六时,陆家的一大家子会一起吃饭,现任的陆太太就问她慈善基金账目上的一些事,让陆玉龄感到几分难堪。
陆家女儿一个月的十万块零花钱是不够她花的,她只有从慈善基金里套,但是这个基金陆太太才是理事长,要想瞒过她的眼睛就比较困难。
陆大少听了父亲的妻子这样让陆玉龄下不了台来,只不过微微哂笑,带着不屑。
陆总看看妻子和女儿,还是偏向现任妻子的,女儿毕竟不是她身边长大的。
陆总说:“玉龄,你钱是不是不够用?你不够用就问我或者问太太,不要自作聪明,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不好听的。”
陆玉龄只有向父亲服软,说:“其实,前头我也只是想要买一幅画送人……”
陆总说:“听说肖太太对你很看重,现在怎么样了?”
陆玉龄却又不敢说实话,笑道:“肖阿姨和妈咪是好朋友,所以我回国来,她才处处提点我。我真的要好好感谢她。”
陆太太道:“是吗?肖明诚还没有结婚吧?要是两家结亲,那才好了。”
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现任陆太太能从陆玉龄的母亲手中夺夫,心计岂是浅的?她早从陆玉龄的态度和她整天的时间安排、穿着、神采中猜出她不得肖明诚喜欢了。
陆玉龄说:“我也还年轻,我不太想要嫁人。况且,我对肖明诚也不太来电,我在国外长大,审美有点不同。”
陆总吃着饭,过了一会儿,才说:“女孩子年轻气盛,错过机会不要后悔,不要说爸爸没有提醒你。还有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嫁人,又不太会管基金,那你以前念设计的,你有什么发展的想法,早点做吧。女人不相夫教子,总要有点事情做的。”
陆玉龄一阵心慌,嘴上应了话。
深夜时分,加拿大是白天,母亲打来了电话,又问起她和肖家的事。
原来肖太太已经和朋友说了可能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委婉的拒绝。
“我说了,你最好的前程就是嫁给肖明诚,你怎么这么没用?!”母亲在电话中质问她。
陆玉龄说:“妈咪,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母亲冷笑:“不能勉强?不勉强的话,你最后什么都没有!你以为你爸爸会留多少钱给你吗?你要是嫁进肖家,能借肖家之势,你还能得两亿嫁妆,以后有肖家傍身,生了孩子,你还怕什么?”
陆玉龄说:“肖明诚就有那么好吗?”
母亲道:“那么还是你当年那个男朋友Peter好?你为他跳河也没用!他玩玩你就是玩玩你!要不是有我给你收拾首尾,你一生就完了!”
陆玉龄下巴都在颤抖,母亲训道:“玉龄,你争气一点!当年我为什么要嫁给你爸爸?还不是输给了顾婉仪(肖太太)!我就是太矜持了,才错过了肖俊驰,后悔时也来不及了。这事顾婉仪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要对顾婉仪陪笑脸、讨好于她?”
陆玉龄不禁有些崩溃了,说:“妈,你别逼我了!肖明诚他也不喜欢我……”
母亲沉默了半晌,说:“好,你就认输吧,你就好好在陆家当剩女惹你爸爸和那贱人的嫌!你以为女人再过几年还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吗?或者你回加拿大,跟我们一样开一个餐馆,你想吗?”
陆玉龄当然不想那样,当然想在国内风光无限,荣华无双。
母亲说:“办法总是想出来的,但是放弃了,青春不会等你的。”
……
陆玉龄看看眼前的男人,她觉得十分可笑,一个司机的儿子居然敢喜欢她,却又不敢说出口。她是初中时出国的,在她母亲和父亲离婚之前,李铭就喜欢她,只要是她想的,他都会为她实现。
陆玉龄落下了一滴泪,说:“现在也只有你能陪陪我了。”
李铭道:“玉龄,是不是陆太太又欺负你了?”
陆玉龄道:“在那个家,我总像一个外人,从前还有你在,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你也在外工作了,我一进那个家,就觉得很冷。我原来觉得在外头不开心,回家了就好,可是不是的,阿铭,你知道吗,我真的快要崩溃了。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对我?”
“妈妈希望我嫁给她好朋友的儿子,我不想她失望,我终于喜欢上他,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突然就跑出一个女生,就像太太当年从妈妈手中抢走爸爸一样。这像一个噩梦……妈妈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想忘记他,可是我现在做不到……”
陆玉龄泪流满面,伏在李铭肩头哭泣,李铭咬了咬唇,说:“我也希望看你笑,你笑着多好……”
李铭永远也忘不掉,他母亲去逝的那一年,他极不愿和人交流,他住在陆家,一日放学后,那个小女孩让他去抓回她的波斯猫。从前,大小姐是他不能靠近的人,但是那之后,他们常常一起玩,他就是她的小跟班,她让他做什么事,他都愿意,而她有什么东西,也愿分享给他。她笑起来,好像冰冷的世界都温暖起来。
……
海潮表明了给肖家一个星期来说服肖明诚,这个星期她也不见他。
紫绫便决定这一个星期好好的陪海潮,至少每餐吃饭和晚自习时都会陪她,而男人暂时都走开,不要烦她们。
肖明朗觉得自己非常冤枉,十足十的躺枪,可是老婆觉得自己是海潮的天使,他有什么办法?
肖明朗工作之余,晚上就把火气发泄在肖明诚的头上。
找了他陪他玩剑道,本来他是和老婆在星期三晚上,星期天上午会来剑道馆玩的,两人原来都是“武林人士”,在现代也只有这项对战竞技和他们从前接近一些。
肖明诚本就不的擅长此道,结果被肖明朗一连串的劈刺,整得够呛。眼见时间都快到十一点半了,肖明诚连喊着不玩了,被虐的时间也到了。
忽然,肖明朗的手机响起,他听出是老婆的电话铃声,忙接了起来。
“二少爷,是我……紫绫出事了……”
……
海潮正在学校医务室外来回走着,她实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们念书非常刻苦,所以晚自习也是比较晚的那一批人,当时林荫大道上行人较少,有也是三两个结伴,相隔较远的。
她们结伴要返回宿舍区,王子轩就突然从树后跑出来了,对着她破口大骂。
当时她们全神戒备着王子轩,紫绫还警告王子轩不要接近她,可是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一个人,突然朝她们泼强酸。
幸好紫绫机警,抱着她滚倒在地。那突然出现的歹徒也没有泼准她们的脸,冬天的衣服比较厚,泼了好一些在紫绫身上。
歹徒终于泼完了强酸,就拿着一把水果刀攻击,当时海潮完全吓傻了,她也不会武功。紫绫是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扑倒,手上擦伤,脚也扭伤了,最可怕的是当时强酸浇进冬日的衣服,非常痛。
紫绫强撑着对付狠狠朝她进攻的歹徒,海潮拼命的呼救,然后王子轩朝她扑过来,抓住她的头发要把她的脸往洒在地上的强酸上按。
海潮被扯掉了很多头发,怎么也挣脱不了王子轩,紫绫顾不了那个歹徒的攻击在千钧一发时来救她。她拖着伤抓住将王子轩的手臂一扭就咔嚓一声,王子轩痛倒在地,可是那歹徒也在紫绫背上划了一刀。
之后,学校保安赶来,几个校友也路过,另一个歹徒逃跑,而王子轩被紫绫擒住。
海潮坐在椅子上还是忍不住落泪,这时三个警察来向她问话,她向警员简要说了经过。
这时肖明朗和肖明诚就赶到了,肖明朗抓住她,问道:“紫绫呢?紫绫怎么了?”
海潮也是蓬头垢面,眼泪涌了出来,说:“紫绫她伤得很重,是强酸,还有刀伤……都是我没用!我怎么就那么没用!是我连累了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肖明朗说:“你的账,我再跟你算!”
肖明诚说:“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凭什么怪海潮?”
肖明朗怒道:“我老婆是多强悍的人,要不是有人拖后腿,她能受什么伤?”
“那我也不许你骂海潮!”
肖明朗才懒得理会他们,看着急诊室内有人,在门前想要敲门,又怕影响到医生处理,只急得手足无措。
肖明诚只抱着海潮安慰,说:“你没有受伤吧?”
海潮说:“我没有什么重伤,当时王子轩抓了我,要毁我的容,紫绫为了救我,才被那歹徒划了一刀。”
肖明朗道:“王子轩?还有一个人是谁?张彬?”
海潮摇了摇头:“那个人跑了,但是应该不是张彬,身材不一样。他蒙着面,我看不到他的脸。”
肖明朗道:“你们学校的安保工作是怎么一回事?”
海大白天时并不会禁止游客进入,只不过一般不让外来车辆进入,前门后门大门小门好几个门,确实难以统计。白天的时候,各大校警处都有人,但是到十一点后,值勤的人就很少了。
肖明朗喃喃:“我不会这么算了的,真当我是什么人呢,敢动我老婆……”
海潮说:“王子轩的目标是我,紫绫是我连累的。王子轩是彻底恨上了我,不然不会想用强酸毁我的容。”
肖明诚心头后怕,说:“这件事,也足够警方将他定罪坐牢了吧?”
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说紫绫的强酸烧伤已经被清水和中和剂冲洗,背上的划伤被清洗止血,现在要送往医院进一步治疗。
紫绫爬在病床上被推出来,急救车已经到了,肖明朗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肖明诚和海潮跟在他后头。
紫绫淡淡一笑,和肖明朗说:“哎哟,让你看笑话了,本姑娘‘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是充话费送的,一两个小蟊贼都对付不了。”
肖明朗道:“你就不能小心点吗?”
紫绫说:“你妹的!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吗?不怪犯罪嫌疑人的变态,怪受害者不小心?人家有坏心,我小心有用吗?”
肖明朗柔声劝道:“你好好休息,不要那么多话。”
紫绫骂道:“我怎么不能说话了?本姑娘正值此关键时刻,丑话跟你讲清楚!我背上、腿上要是留疤,你也不许偷看别的美女的美背、美腿,不然我阉了你,然后自己养鸭子过!”
肖明朗说:“我岂是那种人……养鸭子也挺烧钱的,你现在也没钱……”
紫绫叫嚷着:“我不管!我不管!离婚!分割财产!我要包养鸭子也不要被你嫌弃!”
肖明朗说:“我的姑奶奶,我要是有一分二心,你也拿强酸把我泼了就行了。”
“不行!泼了你,我不是要负责任了吗?对着一个毁容丑男一辈子,不如抹脖子算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肖明朗就差一点跪下了。
紫绫道:“暴露了你的真实内心了吧?七年之痒提前那么多?你对我没有爱了,只有不耐烦的敷衍!负心汉呀,陈世美呀,花心大色狼呀,我的命好苦呀!离婚吧,你这个花心大色狼我不要了!我要找真爱去,我刚刚认识几个北京的帅哥。你签字吧,别耽误老娘的青春……”
肖明朗说:“你说的都是哪跟哪?是不是你在外面认识了什么帅哥,有了外心,借题发挥?我告诉你,公子我什么人没有见过,为了不牵连无辜男子,你少给我打这种主意。”
紫绫正被抬上了车,几个家属朋友都跟了进去,紫绫还哇哇大叫:“你吼我,你吼我……没有爱的婚姻就是这样的……海潮,听姐一句话,前车之鉴,肖家的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没有爱的婚姻要不得,你看看他那种嫌弃原配的陈世美的嘴脸……”
海潮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紫绫,其实肖明朗也没有见过。紫绫穿越多少世,除了死亡之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她都是自信从容的。
这时候一方面意外打击了她对现代的身手的自信;一方面她是绝世美人自然也爱惜容颜和身体的,她是真的伤心,可是她伤心的表现不是哭;一方面她真的很痛,她忍了很久了,所有痛苦和抑郁需要发泄出来;最后一方面,她不想海潮花时间在自责上面。
反正,她现在就要无理取闹,要老公任打任骂,还要对她宠宠宠。她既不需要老公保护,也不需要老公养,更不需要老公给她事业铺好一切的路途,老公这时不能任打任骂也要疼爱她,她还嫁人干什么?抱只鸭子过日子又差哪里了?
紫绫说:“肖家的男人皆薄幸,结什么婚呢,悔不当初……我一个如花少女,为啥想不开,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甘愿当已婚妇女了。好景不长,男人又在外面偷腥了!”
肖明朗握着她的手,俯下身,哄着:“老婆,真的没有!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
紫绫道:“老娘天下最美,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只有在你眼里是最美的,就是说你觉得这不是事实……”
肖明朗说:“是事实,可你也不在乎别人看你美不美吧?你只在意我怎么看。”
紫绫说:“谁说不在意了?负心汉,现在连哄我都这么力不从心、心不在焉、文辞浅白、自相矛盾,男人真心假意也就如和尚头上的跳蚤了……”
肖明朗跪在床沿,说:“老婆,你现在受伤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都没有耐心听我说话了……”
“不是,那你说吧。”
“都叫我说,你是根本没有话对我说的?我这热脸贴冷屁股……”
那边护士实在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紫绫说:“护士姐姐都笑我嫁了个陈世美。”
护士道:“我不是。”
肖明朗道:“老婆,你要闹就闹吧,总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永远是我的最爱,唯一的爱,我真的没有看过别的女人的背和腿,以后也不看。我要是看了,我要是有花花心思,那就让我当个瞎子。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五蕴皆空,我心里就只留着你的样子。”
紫绫瞄瞄他,说:“还文武全才呢,佛教里的‘五蕴皆空’是这个意思吗?”
肖明朗说:“无所谓,我只要你把伤养好。”
紫绫这才停消一会儿,肖明朗问道:“痛不痛?”
紫绫叹道:“一般,小伤。我就是窝囊加窝火,老娘武功天下第一,居然被个蟊贼在身上留下记号。”
“没事,马有失蹄,人也一样。我都有失手的时候。”
紫绫说:“老公,唱首歌给我听一听。”
“……”
肖明朗会几种乐器,还会作词曲,但是就是不会开口唱歌。
这时他看着她额边的湿濡,她嘴上再无理取闹,他也感到她没有受伤的左手在轻轻颤抖,她却在克制自己发颤。他明白她真的很痛,却绝不开口叫痛。
他心疼地轻轻唱起来,温柔缠绵,让旁边的护士听了,都不禁感动落下泪来。
肖明朗、肖明诚、王海潮在医院呆了一夜,紫绫的背上被缝了五针,撑了一夜,凌晨五点终于睡着了。
肖明朗自然要陪着紫绫,肖明诚也担心海潮有危险,守在她身边。
直到中午,紫绫醒过来后,叫让他们先离开,说是免得那么多人堵在医院里影响医生和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