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色将黑, 李沧海到底还在秋水山庄的客房留宿。

绿漪一见李秋水居然安排普通房间给掌门,心中也大为恼怒。

无论李沧海多么平易, 且又是李秋水的亲妹子, 但她现在到底是逍遥派的掌门人。但李沧海也暂时让她忍下了, 准备给她三天时间考虑, 若不行就再动手打服她。

李秋水那时尚还不接受她的好意,她就在门派内公布此事。李秋水的行为被定性违反门规, 对师门、先师、掌门不敬,她在道义上占住制高点。如此再对李秋水的处置也就不会失了人心了。

李秋水若是智商没有残到无可求药的地步,知道该怎么选择。她要是太傻了, 就不是人才了, 对于一个没有用的人,她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前生的凌菲作为一个支教教师, 自修过教育学和心理学,实践时也遇上过熊孩子犯事的案例。

李沧海前生在乡村支教,别以为山村孩子都是纯朴小天使,那是什么熊孩子没有, 她早练出了不错的涵养。

李秋水现在的心理也是处于犯错被揭穿后,她发现后果比想象得大,从而产生应激情绪。偏生这种时候她难免会明知是错,却否认错误, 想要挽尊死撑自己原来的立场,可是这种挽尊就像肥皂泡一样脆弱。

正因为李秋水无比明白,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其实是想要回头的。

熊孩子犯错时是这样,李秋水也是人,不会是例外,淡定帝李沧海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

丫鬟白露、白霜与秋水山庄别人不一样,她们是从缥缈峰下来的,所以她们的身份也与山庄别人不同。如果说,秋水山庄的其它下属只是逍遥派相关的外包公司的人,白露、白霜可是正经的逍遥派中人。

白露走进李秋水的练功禅房内,此处陈设雅致,且打扫得一尘不染。李秋水正盘膝在榻上打座吐纳,听人进来,才睁开眼睛。

“怎么样了?”

白露小心翼翼地看了李秋水一眼,低头说:“……掌门人……歇下了。”

李秋水问道:“没闹?”

白露摇了摇头,李秋水心底又更生些许不安。李沧海武功确实比她高,而且她能当上掌门驾驭这么多人,可见心计之深不是她可以比的。李沧海没有去过大理,她人大咧咧在汴京,一定会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果她真当众揭出露此事,她在武林中的麻烦也不小。

秋水山庄的生意虽然做得大,但是论下头的高手,一定没有逍遥派多,如果真的和李沧海完全撕破脸,对她绝对没有好处。李秋水细想,如果她不是她亲姐姐,违反门规、嫁祸掌门已是大罪,若逐出师门需要散功,散功则死。

白露道:“庄主,掌门人到底是您的亲妹妹,从前你们多亲热,这时何必如此?”

李秋水道:“就算我当她是妹妹,她也未必当我是姐姐。”

说着,她自己又觉得这话没有什么底气,李沧海除当上掌门让她气恼之外,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李沧海的武功一定比她高,势力广,心计深沉,但是没有因为她是穿越女而将她除而后快。

白露说:“肯定是误会,掌门人若真对庄主有所误会,血缘至亲的姐妹哪有隔夜仇,解开了就好了。掌门人要是不念姐妹情份,如何……这样,她也忍下了?”

李秋水心烦意乱,说:“你先下去吧。”

“是。”

李秋水从暗阁中取出六脉神剑的剑谱,忽然失去了兴致。

要说这六脉神剑自是非常武功,但要说它比天山六阳掌生死符厉害却也未必。六脉神剑威力大,但极耗内力,比之天山六阳掌化水为冰更甚,是以内力发出无形剑气,生死符却是有形的水。

以李沧海的武功,敌人摸到五十米外都能听到,六脉神剑是远攻武功,但是就算是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五十米外的准头就要靠运气了。

况且,便是拥有强大动能的子弹实体都要在空气中被消磨,何况“剑气”本身是“气”,受到空气的阻力就大得多。到五十米外早没有杀伤力量了。

若是到了十米内,李沧海的本门功夫就出神入化,毕竟她多得师父二十年功力,也是师父多年独自教导天下武学和武学要义出来的。

李秋水心想:我是真恨不得她死吗?李沧海死了,我心理就好受了吗?

其实李秋水只是觉得不公平,是她的出现得到了本应属于她的东西。她前生是个平凡女子,并非大奸大恶性情乖张者,便是知道李沧海也是穿越者,可毕竟现在是她的妹子,一同长大。她不服气,却从没有想要她死。

……

翌日一早,李沧海也是自己忙自己的,在秋水山庄寻了处僻静地点练功,或者授绿漪武功。

李秋水仍然没有去找她。

第二天,李秋水才通过白露,让人给没有走人的意思的李沧海换上了最好的上房,白露解释说:“掌门人来得突然,婢子们临时来不及收拾上房出来,这普通客房却因为门下掌柜常来报账,一直都有人收拾。若有不周之处,都是婢子们的错,还请掌门人见谅。”

绿漪给白露好大一个白眼,说:“居然敢把给门下掌柜的房间让尊主住着,你们秋水山庄真是好大的脸!”古代是等级社会,也是礼教社会,掌柜是男人又是下人,而李沧海是未出嫁的女子,身份又非比寻常。

白露忙跪下求饶,李沧海才说:“起来吧。你和李秋水说,我只等她三天,一天也不会多等。我愿亲自来此请她,还等这三天,也算全了至亲同门之情了。”

……

李秋水听了白露转述的话,也就先送走了情人楚轩。他的楚家在这个武侠世界也是江南官宦世家,金陵首富。一次姑苏的灯会两人结识。李秋水的铺子正在搞促销活动,当场赛诗词,楚轩登台比寒夺得冠军。

领奖时看到她,从此痴痴傻傻缠着,李秋水因为要借楚家展开自己的生意,接触更多。之后却是被这个痴情的有江南第一美男之称的少年有了好感,两人有了私情,只不过李秋水还没有将身子给他。

下午时,听人来报是有燕子坞慕容公子求见,李秋水收暂收起了烦恼,出厅接见。

但见来人三十岁上下,身穿月白锦袍,腰佩宝剑,英英气势,朗朗风流,实是难得的美男子。

李秋水心中一动:这人应该是慕容博的父亲了,果然他鲜卑慕容家的人有一副好相貌,可是绝代美男凤凰儿慕容冲的后人。

电视剧上都是段誉的演员长得比慕容复的演员好看,其实不然。

姑娘爱俏,段誉要是长得比慕容复好看,段誉又是出身高贵的世子,如此温柔痴迷于王语嫣,她又不是瞎的。

又比如:王语嫣、阿碧等姑娘深知慕容复武功相对顶级高手并不高明,她们也不认同鲜卑人的文化,却仍痴迷于他这么久,经过多少事都不改其心。段誉假扮成慕容复,王语嫣、阿碧和当时的阿朱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若不是有求娶西夏公主的事,王语嫣仍是要跟着他。

连包不同都说段誉不过是“脓包之美”。

少女的审美可是很直接的:颜值既是正义,这与段誉看神仙姐姐也没有什么分别。女人对男人更深层次的审美却需要阅历来养成的。

这个慕容城自然也是罕见的美男,比楚轩的江南的精致完美轻灵清贵是另一种感觉,他是一种如天地造化的英俊逼人。

慕容城说:“久闻秋水山庄庄主武功冠绝江南,是同住太湖之岸,在下早应该前来拜见……”

李秋水也谦逊一番。

李秋水看过原著,对慕容家的人没有好感,但是女人却对美男有好感,还有好奇。

李秋水说:“你复姓慕容,那么祖上可是五胡乱华时鲜卑前燕凤凰儿慕容冲之后?”

慕容城早见李秋水的面容长得像那天的女子,就知她们定然有关系,这时这个相像的女子一样道出他的来历。

慕容城也没有隐瞒,道:“正是,庄主所知果然广博。说来惭愧,在下却不及先人了。”

慕容城因为败于李沧海之手,对于秋水山庄的武功更加向往,有一种人为了目的,一边能够狠毒,一边又能隐忍。

李秋水不禁有几分得意,不过熟读天龙的她是知道慕容家偷偷收集天下武功,少不得杀人越货,最是狡诈,她心中不由得猜测他的打算。

李秋水说:“慕容公子过奖了,本座却是刚知太湖一带有一支慕容式后裔。”

慕容城说:“也是后人不肖,倒让庄主见笑。”

李秋水说:“客气话不必多说了,就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贵干?”

慕容城施了一礼,说:“久慕庄主武功,在下想拜入庄主门下。”

李秋水既得意,又好奇,面上不显,却是想试试他的武功。

到了屋后空旷之处,两人一番交手,李秋水却也见识到这人武功甚博,应变也是不弱,心下却有几分要吊着人耍的打算。

李秋水知道慕容城这类人,不达目的,后续还是会有阴谋。

“还施水阁”那么多秘笈当然不是充话费送的,武林也没有人家会将看家门事外泄,当然得来不太光明,是偷抢坑蒙来的。

李秋水忽然想到了李沧海也是穿越女,这时她正拉不下脸来跟李沧海服软,一直硬着,后果实在不是她想承受的,这个慕容城来了倒是一个契机,给了她一个主动找李沧海也不失面子的理由。

……

李沧海听了李秋水的叙述,说:“不要理他就好了,他的武功不是你的对手。”

李秋水说:“并非一切都是以武功高低来定论的。燕子坞也在太湖一带,和这样的人做邻居,实在如芒在背。你不是有抱着古人的华夷之别和立志平天下的圣母心吗?鲜卑慕容氏是胡人吧,而且他想要祸害老百姓谋利吧?这样的人,你不想除掉吗?”

李沧海道:“那些事都还没有发生。谁有权利借着‘我知道你将来会犯罪’而判人死刑?”

李秋水暗想:这人学识能力不凡,偏生带着一分天真的道义心和圣母心。天下成王败寇,哪里来的那么多道义,哪容得下圣母?

见她虽然圣母心,却是自己要心机有心机,要能力有能力,并非靠傍男人的那种小白脑残女——全是让宠她的男人和父兄买单的,李秋水且就不用“圣母婊”来评价她了。

李秋水道:“总之,我的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况且,倘若我的武功心法外传给慕容家的人,也是逍遥派的事吧?”

李沧海沉吟片刻,说:“你想如何?”

李秋水道:“我要钓鱼执法,我需要你的配合,将慕容氏一网打尽。”

李沧海蹙眉:“你要杀人?”

李秋水说:“钓鱼执法,他们便不是清白的了。杀之又何妨?”

李沧海道:“他们盗你的心法就要死,难道你盗大理段氏的心法也要死吗?这是同样性质的事吧?”

李秋水居然被这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问题问住了。

李秋水道:“你居然把我和他们相比……”

李沧海道:“你既然能认识到慕容氏的做法是错的,那么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的对错就不难了。我不想灌输你什么鸡汤大道理。便从你一个自诩文明的现代人的本心来看,生命是不是值得敬畏的?”

李秋水道:“身在这样的时代,怎么能不杀人呢?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

李沧海道:“保家卫国战场杀敌,背后就是父老乡亲,打击侵略者无可厚非;若是背负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那也情有可原。但是寻常时候,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的好。”

李秋水说:“你真是迂腐。”

李沧海道:“这世间只有精神上的极品吊丝,才会因为突然飞潢腾达了而轻易改变自己的底线。目前没有遇上买得起我的初心和人性的人和事,所以我不会出卖自己。你若要出卖,我也出于道义,也劝你一劝。”

李沧海的语气总是这样平平淡淡,说的话更不是侮辱人的,可偏偏气死人。

李秋水深呼吸,平覆自己的心绪,没好气地说:“那我不杀人,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