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也有十年时间了,李澈从无到有打下六州之地,李凝倒也没闲着,她如今武功正值巅峰,若是放到从前,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能横行江湖。
可惜这里没有江湖。
李凝和李澈据理力争,试图替他做事,李澈哪里舍得,可他哄不过李凝,只好答应她熟读兵书之后,找个人带带她,倘若她真有带兵天赋,他也就随她去。
一个照面制服典韦的武力,还有驭兽术和雷法傍身,他担心的不是李凝的安全,而是怕她吃苦。
军中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去过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李凝的年纪在这里算“少妇之龄”,可容色天生,谁见了她不惊艳?只要想到会让一群脏臭军汉窥走她的容颜,也许背地里还会偷偷意淫……他就想杀人。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李澈做的事情看似异于常人,实则并没有跳出时代的樊笼,一是他没那个时间去折腾,二是费事。
按部就班打天下,开国之后沿用旧法,稍加改革,一朝过后,管他洪水滔天,这便是李澈的想法。
可李凝有别的想法。
她不是要人保护的闺阁少女,也不愿意安安生生等着做公主,哪怕不去带兵打仗,她至少也可以教军中士卒一些功法,为李澈分忧。
在她的心里,李澈心怀天下,虽然有时手段狠戾,但大节从来不失,是个真真正正愿意替百姓做事的人。
她对他百般信赖,认定他是个圣人。
这谁能顶得住?
就算是李澈也顶不住。
李澈琢磨了半夜,想出个折中策略,他准备效仿当年女官制度,组建一支娘子军。
其实这会儿的军中也有女子,除了埋锅造饭的厨娘,更多的是营妓。
各地军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营妓,有的是自愿,有的是被掳掠,为了军心安定,通常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澈见不得这个,命手下大将严厉治军,倒也没发生什么军心涣散的情况。
女子和男子体力有高下,但如今正是乱世,多的是吃不饱的流民,精米白面好吃好喝养上一段时间,没什么干不成的事,何况李凝还要教习武艺。
等到第一批娘子军训练出来,再选派一些佼佼者去军中任教习正好。
组建女军之后,女官制度也可提上日程,光这两样,就够李凝忙活的了。
跟李凝出来这一趟,正是要去选址。
城中能屯兵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大,多了一批新兵,自然要赶走一批,李澈由得李凝去选地方。
李凝策马过长街,眼见市井一天比一天繁华,心情格外开阔,正在这时,她不经意一瞥,瞥见一个白袍青年半背半扶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友人站在路边。
她眼力素来不错,虽则当日只见了两张泥猴脸,但孙策的身形轮廓比常人高大一些,在徐州这样的小地方也算显眼了,她勒马而停,问道:“这是孙策将军?”
赵云不知这个骑在马上的女子是什么人,但看模样也该是高门女眷,他谨慎地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应了声是。
李凝不由奇道:“堂堂主将,白日当街醉酒,按律……”
李澈听见动静,掀开马车帘看了看,便道:“近来闲暇,他昨日找我请了一天假,不算违纪,随他去吧。”
赵云没见过李澈,却听闻过他的长相,再听此言,当即认出自家主公,连忙行礼。
这一行礼,孙策像一滩泥一样从他肩头滑下,摇晃了一下就要倒地,李凝抬刀一别,稳稳当当勾住了孙策的衣服,将人带得正了一些。
与此同时,赵云反应过来,伸手扶住孙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上李凝的刀鞘。
李凝松手,任由孙策倒在赵云身上。
她轻声说道:“小心一些。”
赵云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马蹄声渐远,赵云扶着孙策,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一定是酒意上头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几次三番偷看主公的内眷。
赵云稳稳当当地扶着孙策回了军营。
孙策倒头就睡。
临走的时候,正赶上副将周瑜过来,赵云便笑道:“将军刚才饮了些酒,已经睡了。”
周瑜不奇怪孙策喝酒,就是他给孙策出的主意,他奇怪孙策怎么没灌醉人,反倒自己躺平了,只是这话不能和赵云说,他也笑了笑,说道:“看来伯符喝不过子龙,待闲暇了,我也试试子龙的酒量。”
赵云摇摇头,说道:“子龙也醉了,只是醉得不大明显。”
周瑜不信,赵云面皮白皙,眸正神清,身上虽有些酒气,却不像旁人那样目光涣散,脚步虚浮,至于孙策,平时口口声声自号酒中霸王,结果隔着军帐都听见他的鼾声了。
孙策睡了,周瑜自然也不准备去打扰他,他和赵云一起从军帐出来,琢磨着不如开诚布公和他谈一谈,假如赵云和甘宁真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日后少让他们见面也就是了。
赵云还真没想到周瑜会为甘宁的事情来询问他。
也许当真是因为那一点酒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周瑜和盘托出了连日来的谨慎考量。
周瑜哭笑不得。
说实话,赵云其实并没有勾心斗角的心眼,他所做的事全凭往日经验,公孙瓒帐下内斗,是因为公孙瓒早年和近年对人才的需求不同。
早年守卫北疆需要的是武将人才,能入白马义从,最重要的是个义字,赵云正赶上这一批白马义从的尾巴,后来公孙瓒决意争霸,招揽来的谋士自然把他当成主公,为他谋算利益,即便是武将,也是奔着他的实力来,义和利天然对立,赵云半新不旧,夹在中间自然不尴不尬。
李澈帐下则完全没有这个方面的对立。
太史慈和孙策情同兄弟,孙策手下的兵马还有不少是太史慈练出的兵,如今太史慈远在北疆,孙策和家将之间自然没什么矛盾,至于降将和新来的一批武将,就更没有说话余地了,更何况,内斗的原因大多时候在于主公没能协调好,公孙瓒既要义也要利,世上没那么多两全事,到了李澈这里则不同,全军向利,别说内斗,今天两个武将打了架,明天两人一起去认错,何苦来。
周瑜还给李澈举了个例子,张邈帐下的降将里有个人和张郃手底下的兄弟不合,两人见面就吵,一言不合就打,没几天被人上报给李澈,李澈就让他们一起住,穿一条裤子,一个人出去把裤子穿走了,另一个人只能在房里等,两个人整天为了裤子打架,谁出去都带着一身伤,没过多久这两个人就痛哭流涕去找李澈,表演了个原地做兄弟。
后来军中就很少有矛盾再发生了,毕竟谁也不想和别人穿一条裤子。
赵云和甘宁之间的矛盾之所以那么引人注目,背地里少不了一些想看热闹的人起哄。
不少人开了盘口,赌这两人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
从周瑜口中得知真相,赵云……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虽然不是什么讲究的大族子弟,却也不想和别人穿一条裤子。
话到此处已经算是说开了,赵云向周瑜保证,明日便去向甘宁道歉,至于接不接受,赵云相信甘宁应该也不想和他穿一条裤子。
之所以要明日才去道歉,是因为甘宁并不住在城中,他是水贼出身,练的是水军,曹操久居江东,练得一支好水师,想战胜水师,自然要用更强的水军来打。
赵云目前是个杂号将军,不带兵,只跟着其他将军练练新兵,平日里事情不多,周瑜倒是很忙,不多时就有人来报,说主公到了。
赵云下意识地想退下。
周瑜却笑道:“正好子龙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主公呢,一起去见见吧。”
周瑜说话客气只是他一贯如此,实则一个杂号将军是没什么拒绝余地的。
赵云只得应了一声。
城中屯兵不过三千,徐州军主力大多都在战后回归各郡县了,城外荒村还驻扎着三万兵马,但一旦遇到战事,这些兵力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
因为李澈专门修了一条军道。
军道平日里用来押送粮草物资,战时却能发挥巨大作用,几乎所有的军营都建在军道附近,李凝看中的就是一块距离军道不远的地盘,往来方便。
那块地是孙策近卫营的驻扎之所。
李澈发话,自然没有旁人不满的余地,周瑜压根就没问那块地腾出来要做什么,便应道:“这几日天晴,正好让他们腾出地方来,近卫营只有五百个人,去和其他营挤挤也就行了,倒也省得出城。”
李澈点了点头,说道:“五日之内搬走,再调一批人手来,把这块地圈起来,盖高墙,只留一侧出入。”
周瑜疑心李澈要在城中建牢房,但他什么也没说,立刻记下。
事情交代完,李澈忽然看了一眼赵云。
赵云心头一跳,莫名有些发慌,难道是他偷看主公内眷的事被人发觉了?
李澈收回了视线。
方才离得远,以为是个小将,离得近了再看,至少也得二十往上了。
年纪这么大,肯定有妻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