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天,林穗子来县里和林向雪说这个消息时,林向雪显得很惊讶。
她记得自己上次见这个穗子时,她还是一个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虽然和一个条件不错的男青年有了些接触,却始终是瞒着长辈和家里人的。
那个时候,林向雪感受的出来,即便是林穗子自己,都对这段感情关系的未来没有抱多大的信心。
不过林向雪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江时那天她也见过,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一个美男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普通人。
后来回家,她还专门替穗子问了父亲。
听父亲说,那个江知青是从京城分派下来的,他母亲在军医院工作,他父亲和邓副厂长是旧相识,早年就是在浙省做文职工作的,至于现在在做的什么,邓副厂长没说。
但想来能调去京城,肯定不会是什么一般人。
这样一算来,江知青和她穗子堂妹的条件就差的大了。
年青人一时兴起,和漂亮的小姑娘谈谈情说说爱很正常,不负责任的也非常多。
林向雪在城里长大,书一直读到高中,家里又是双职工家庭,大舅外公都是钢铁厂里不大不小一个领导,在男女这些事情上的见识自然要比林穗子林麦子这些乡下姑娘更丰富些。
不说别的,她自己曾经还谈过一个对象呢。
最终因为性格和年纪的不合适,很和平地就分手了。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双方家里人都不清楚。
对于林向雪来说,接触对象,谈谈恋爱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要你瞒的够好,不被家里人和周围多嘴多舌爱八卦的人发现,然后保护好自己,那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所以在最开始知道林穗子和江时的关系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对。
哪怕心里清楚他们最后黄掉的可能性会很大。
但比起江时,林向雪更清楚林穗子这个堂妹的性格。
她比家里,包括父母,包括大伯母,包括阿奶,都更清楚林穗子是个多么有头脑多么有主见的姑娘。
在林向雪看来,哪怕是他们学校里最厉害的“先进自强女青年”,都比不上她堂妹的脑子和手腕。
所以她丝毫不担心林穗子会吃亏。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穗子堂妹和那个江知青连婚事都定下来了。
因为一般来说,就算真的决定了要结婚,也不太可能会这么着急仓促地定婚期的。
就在半个月后——这会不会也太着急了些?
毕竟穗子如今才十六七岁,放在县里,大多都还在上学,压根都还没到要正经开始相亲挑看的时候。
除非是江知青那边有什么不得已的要求。
要不然就家里又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就像上次她妈下乡后回来,跟她说的那件事一样。
“......真的是林麦子?天,我这才多久不见她,好好一个姑娘,原本看着还觉得是个好的,怎么如今竟然变成这样了。”
林穗子垂下眼眸,轻声叹了口气:“也怪我吧,她之前来问过我关于许家的一些事儿,问问许卫东这个人怎么样。”
“是,这我知道,你不是还为了她专门跟我打听了么。”
“所以当时她问我的时候,我心里想,不管如何她将来都是要嫁进去去,我总不能跟她说假话哄她,不然到时候她半丝准备都没有,不是被我给害了吗。”
林向雪蹙紧眉头,很赞同地点头道:“是这样的。”
“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把许卫东和许家的可怕之处都想想嘻嘻地给她说了一遍,叫她千万自己想好,不管要不要嫁,都做好心理准备。”
“......那她怎么说?”
“她当时没说什么,却在心里认定是我觊觎她的那个丈夫,所以才在她面前说那些坏话,好让她悔婚,我才可以自己取而代之。”
“......她是疯了吧?”
“说实话,她会这么想,我不怪她。毕竟她那么点大的一个小女孩,没经历过多少事儿,有时候想偏了,走岔了,都很正常,各自成家后也不会再想现在这般天天见面,等她长大了,自己就能慢慢想通了。”
林穗子揉着眉心,有些无奈,“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在她都已经和许卫东结成了夫妻,也知道我和江时的事情的时候,竟然还会做出那样荒唐又伤人的举动。”
林向雪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但碍于眼前的是自己的姐妹,只能摆出一副忧虑担心的模样:“她做了什么举动?”
林穗子没抬头,用一种低沉又心伤的语调,把那天晚上经历的事件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林向雪起初还听得极有兴趣,到后头已经惊呆了 。
她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正常人一样,都搞不清楚林麦子的思维方式。
“她为什么会想到要做这样的事?就是为了证明你真的对许卫东产生过非分之想?那也没必要把她自己的丈夫也搭上吧?她难得哦啊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真传了出去,不仅害了你,也是害了许卫东,更是害了她自己?”
林穗子苦笑一声:“可能是真的很恨我吧。”
“但是为什么恨你?就因为你在她面前说了几句许卫东的坏话?不至于吧!她如果真的那样喜欢许卫东,怎么又要用他亲自来试你?”
林穗子沉默了片刻:“她不喜欢林卫东。”
“啊?”
小姑娘微顿了顿,抬起头叹口气:“堂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谁都不要讲。”
林向雪闻到了私密的味道:“你说,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讲。”
“......江时之前跟我说,说他早上起来去上工,好几次都能看见林麦子在知青大院的门口,好像站了很久,但是一看见他们人就立刻跑了。我当时听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想......”
她停了片刻,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懂了。”
林向雪立马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脸上摆出一副嘲讽的笑:“原来是这样。”
“雪雪姐,我和你说了这个,是我心里确实有怀疑,但不管怎样,麦子总归是我们家里人,而且传了出去,我也怕对谷子稻子她们不好.......”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只是她这种人,实在叫我不耻。”
林向雪冷笑一声,“真要喜欢光明正大抢还能叫人高看一眼,在背后搞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啧啧啧,呸!”
“......”
面对她的义愤填膺,林穗子只是微微垂了眸,叹息声很轻。
她的面上有几分失望和惆怅,却保持了最大的克制,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被小堂妹伤透了心却碍于亲缘关系无法报复回去甚至连宣之于口都做不到的小可怜。
她的失落太过真实,哪怕是林向雪这个对她了解颇深的人都没有产生半分怀疑。
更不用说是别人了。
林向雪跟自己爹妈和兄姐说起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们都纷纷感到了震惊,并表达了对林穗子的无限同情。
说起来这个“亲妹妹”也是真的命苦,一出生就被大伯娘带了回去虐待,长到十来岁无父无母,现如今好容易找了个好对象,又被自己亲堂妹那样算计争对。
——当然,这种话,他们在自己父母面前自然是不敢说的,只能一边摇头叹气的表示同情一边夸林穗子是死里逃生,往后也会否极泰来。
至于林穗子。
她现在的心情已经不会因为林麦子而产生半分波澜了。
之所以去城里时会和林向雪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要倾诉,而纯粹是:败坏林麦子的名声。
林麦子像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疯婆子似的那样陷害她,先是要让跛脚赖子□□她,毁了她的清白,而后又拉她新婚丈夫下水,想要坏了她的名声。
招招都带着对妇女的最大恶意,生怕弄不死她。
这像个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哪怕最后没有成功,那也是江时动作快,是林穗子自己机灵。
和她的恶意没有半分联系。
所以做了这么过分这么恶毒的事情之后,还想让林穗子受了赔礼就大度地挥手原谅?
——不可能。
既然在外头不能宣扬,怕连累到家里的其他姐妹。
那在自己家里总能说了吧,总要让家里的这些近亲们都晓得林麦子的歹毒心肠和对她的非人行径。
这样日后再发生什么矛盾冲突,大家心里好歹也能有个数。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想着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
当然,对于这些事件中的另外一个主人公——江时。
林穗子咳了咳,抬起一只眼睛偷偷瞥他:“我这样败坏你“名声”,你真的不介意?”
“你怎么败坏我的名声了?”
“我,我那个,我把林麦子去知青大院门口偷看你的事儿跟我堂姐说了。”
江时忍不住弯起了唇:“是她偷看我又不是我偷看她,怎么会败坏我的名声。还是你怕别人说我红颜祸水,成天站在院子里拈花惹草,买弄风骚?”
“.......倒也不必要这样说自己。”
“人都是有主观偏见的,其实就算我真的拈花惹草,人家也只会觉得是女方不尊重。就像林麦子之前那样对付你,若不是因为许卫东是个军人,他甚至都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声名会遭到影响。反而是林麦子还会被人猜测的更恶意些。”
“.......”
“不过那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男人冲她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的调任已经下来了,住处也找好了,等我们办了婚礼,就搬到县里去。而且我估计,我们在县里也待不了多久。”
“你是说?”
“总之好好念书。”
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扎好的鞭子揉的一塌糊涂,嗓音暖的春光灿烂,“题目不会写来找我,你不是一直想成为一个有文化的科学家么,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