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放到尾声的时候,叶青出去接了个外卖电话,回来手里拎着一盒十六寸的冰淇淋蛋糕——
“来了,吃蛋糕了。”
几个男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拆蛋糕包装。
“这系的什么结啊。”
“扯不开,直接拿打火机烧断吧。”
“有刀子没,指甲刀。”
温暖推开这帮小子,三下五除二解开了蛋糕的系带绳,并且打开了蛋糕盒,没有破坏掉周围的一圈奶油。
“还是寒爷心灵手巧。”
蛋糕是温暖选的,做得特别复杂,周围是繁复的奶油纹路,中间撒着松脆的巧克力和奥利奥屑,边上还别具匠心地雕了一个小哪吒ju的造型,这也是温暖特意要求的。
陆宇拆了蜡烛盒,同时将纸皇冠戴在江焯的脑袋上:“给大寿星戴上。”
江焯伸手挡开:“老子不戴这玩意儿。”
“生日嘛,寿星当然要戴上拍照啊。”
江焯睨了眼这花花绿绿的皇冠,深深感觉这帮直男一定会把他拍成智障。
他坚决拒绝了戴上这顶蠢透的皇冠,陆宇只好将皇冠递到了温暖的手边,给她使了个眼色——“你去。”
温暖自然不负众望,拎着皇冠走到江焯面前,江焯威胁地望了她一眼:“你敢...”
然而,威胁似乎没什么效果。温暖踮起脚,将皇冠稳稳地戴在了江焯的脑袋上,微笑着打量他:“这多好看呀。”
江焯垂眸,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眸子,嘴角勾起弯弯的笑意。
他的心动了动,终究还是默认了自己这蠢不拉几的造型,没有把皇冠摘下来。
陆宇抱着手臂,摇头叹息道:“啧啧啧,q焯爷什么时候这般听话过,掰弯实锤了。”
叶青用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蜡烛是18的数字造型,代表今天的他十八岁成年礼。
灯光暗下来,只剩蜡烛倒映着幽微的光芒。江焯站在蛋糕前,暖黄色的微光映照着他的脸庞,五官线条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伙伴们聚在一起,唱了生日快乐歌,然后又各自送上了礼物。
叶青送了他一副拳击手套,陆宇送的是switch游戏机,夏辉他们合买了一双AJ潮牌运动鞋。
温暖的礼物迟迟没有拿出来,她说要等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单独送给他,吊足了一帮男孩的胃口。
“怎么还搞这么神秘呀!”
“就是!有什么不能给大家伙看到?”
“娘娘唧唧的。”
温暖理直气壮道:“就是不想给你们看到,这是我和焯哥的秘密。”
男生们开始起哄:“你俩都有小秘密了。”
“所以传言是真的,你来真好上了?”
“虽然老子还是有点难以接收,但真心想问一句,你俩到底谁是受?”
江焯将温暖拎到自己身后护住,冲他们道:“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焯爷这也太护着她了吧。”
“他护犊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
温暖推着江焯来到桌边,说道:“蜡烛都要化掉了,快许愿吧。”
江焯淡淡道:“我没愿望。”
“怎么会没愿望呢。”
江焯是真的没愿望,十三岁之后,他就不再许愿了,因为许下的愿望永远落空,何必再心生希冀。
温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背:“十八岁生日许愿是最灵验的!一定会实现,试试嘛。”
叶青也说道:“就是,随便许一个嘛,比如明天彩票中一千万什么的。”
“俗气!”陆宇鄙夷地说:“换了我,直接许愿一夜暴富,先挣他两个亿!”
“两个亿怎么够!起码十个亿!”
“一百个亿!”
温暖对这帮幼稚的家伙无语至极了,不想在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而这时候,她感觉到,黑暗中江焯反握住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整个攥在了掌心里。
他的掌心炽热,一阵暖意包裹着她。
江焯看着闪耀的烛火,忽然开口道:“我希望...”
男孩们停下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后面的话。
江焯嘴角弯了起来,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虔诚许下了心愿。
温暖能感觉到,他很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他的心愿,也许与她有关。
男孩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江焯,宛如好奇宝宝一般:“你许了什么愿?”
“是啊是啊,说来听听。”
他们太好奇江焯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温暖连忙道:“许下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别问了。”
江焯吹灭了蜡烛,大大方方地牵着温暖的手,说道:“我许愿,我男朋友是个女的,将来能变成我老婆。”
温暖诧异地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男孩们却一片嘘声——
“让温寒变成女的?你这愿望...有点强人所难了。”
“浪费一个心愿。”
“还不如许愿明天彩票中头奖来得实在呢。”
江焯凑近她的耳畔,柔声问:“你说...能实现吗?”
“也...也许吧。”
温暖脸颊发烫,甩开他的手:“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她出了门去,来到洗手间的面盆前,接水拍了拍脸颊。
镜子里的少年,五官清秀,眉宇英挺,分明就是漂亮的少年郎。
江焯难不成是看出什么来了?
如果他是随口胡诌的心愿,那么还真让她说准了,十八岁许下的心愿,是最灵验的。
也许...将来她真的会成为他的女朋友,妻子...
念及至此,温暖的心脏一阵狂跳。
......
温暖从洗手间出来,却没想到在商城走廊转角处,看到了一抹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温寒拿着手机,对着广场正对面的中餐厅落地窗拍着照片。
他穿着一条百褶连衣裙,甚至连发型都是泡泡卷的过肩长发。
温暖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完全可以确定,这人就是温寒!
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偷拍的方向望去,看到对面中餐厅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打扮非常质朴,正大快朵颐地吃着饭,举手投足相当粗鲁。
温寒正用单反相机,拍着那个男人的照片。
“你在拍谁?”
温寒耳畔传来女孩的声音,他一回头,看到自家小妹凉丝丝的笑容,瞬间吓得灵魂出窍,拔腿开溜。
温暖找他找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遇上他,怎么可能再让他溜掉,三两步冲过来,揪住了温寒的肩膀,直接将他掀翻了按在地上,像制服犯人似的,制服了他。
“你再跑一个试试!”
温寒自然不可能是自家小妹的对手,连忙说道:“不跑了不跑了,疼!放开我。”
温暖不敢放开她,只是卸掉了手上的力道,却还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
“小暖,你让我起来。”他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周围人都看着呢,丢脸。”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温暖气得脸色通红:“还扮成这副蠢样子,就不丢脸啦?”
“不是,我有我的理由,你先松开,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温暖松开了他,拎着他来到空无一人的男厕,关上了门——
“说吧,这段时间你到底在搞什么,扮成我又算怎么回事。”
温寒泄气地摘下自己的假发,讪讪地望了温暖一眼:“我在调查温承业身世,女装方便行动,不然温承业那犊子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他只是小时候见过你,应该认不出来。”
温暖没好气地说:“就算你查出来,温承业不是你爸的亲儿子,又能怎样。”
温寒立刻说道:“老爸总有权利知道真相吧!他被张伊雪那个女人骗了这么多年,我要让他知道,那女人根本就是为了钱,搞了个假儿子给他!逼他跟妈妈离婚的!”
温暖摇了摇头:“他和妈妈离婚,是妈妈的幸运,如果你想让他俩复婚,我第一个头反对票,妈妈也不会愿意。”
温寒揉了揉鼻子:“复不复婚都是后话,反正我必须把真相告诉老爸,如果他还要把那个坐牢犯的儿子当自己儿子养,我就认了,以后再也不叫他爸了!”
温暖抓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你说什么?谁是坐牢犯?”
“我这段时间,可不是白忙活的。”温寒将手里的单反相机取出来:“老子挖出了张伊雪的劲爆猛料。”
温暖接过了他的相机,相册里全是同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这男人长相还算不错,但身上带着丧气,胡子拉碴,走路也没什么精神,看着不太像好人。
“这就是温承业的亲爸?”
“对了,他叫陈祥。”温寒点头说道:“一年前我就顺藤摸瓜,摸到了这家伙,但那时候他还在蹲大牢,没放出来,后来陆绪阳把老子搞到床上躺了几个月,他居然出狱了。”
“他是犯了什么罪啊?”
“这就是最劲爆的地方。”温寒凑近温暖,小声说道:“qj罪。”
温暖的心突了突,看着照片上的男人,颤声问:“他...他qj了谁?”
“江家你听说过吗?”温寒神秘兮兮地说:“当年这事儿闹得挺大,江家的小姐被这人渣给祸祸了,后来判刑十八年,前不久才放出来。”
温暖一颗心猛地下沉,睁大眼睛看着照片上的男人...他五官和江焯天壤之别,江焯的模样全然遗传了江婕的美。
而这男人,看着和温承业倒是有点像。
这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温寒,这事儿不能胡扯,你确定吗?”
“当然,我问了很多人,绝对可以确定,听说陈祥和张伊雪是一个镇出来的,俩人是老乡,我还去他们家乡跑过一趟。张伊雪读大学的时候就是靠他打工养着,后来认识了咱爸,张伊雪就把陈祥踹了,跟咱爸好。”
“看来你还真是下了功夫。”温暖叹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都能挖出来?”
“我说了,这段时间我可不是白跑的。”
“那他和江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咱爸后来不是‘奉旨’结婚了吗,张伊雪只能又和这位‘青梅竹马’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就是这段时间,有了温承业。”
“然后呢?”
“然后...咱爸和张伊雪又勾搭上了,陈祥估摸着是气不过,开始酗酒。”温寒说道:“我查过他的案子,是酒后qj,那位江家小姐也是倒了霉,正好让这人渣撞上,发生了意外。”
温暖听着温寒将过去那些狗血离奇的陈年往事一一道来,仿佛做梦一般,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指不定张伊雪和老爸的关系,还真得玩完。
但是...如此一来,江焯和温承业,岂不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弟。
念及至此,温暖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更遑论是江焯,铁定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你说温承业就是这人的儿子,有确凿的证据吗?”
“没点金刚钻,我还能揽这瓷器活吗。”温寒将单反相机里的照片往前翻,翻到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书:“张伊雪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很早以前就偷偷给温承业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温承业果然不该姓温,她怕这件事让父亲知道,所以毁掉了这份亲子鉴定。”
“那你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温寒笑了笑:“这是备份,我当然有我的渠道,这你就别管了。”
温暖撇撇嘴,过去她倒是低估了温寒,看来他这些年,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想来,当初张伊雪收买秦野对付他,也是因为知道温寒在调查这些事,害怕真让他捅出篓子来,自己会失去眼下拥有的一切。
而那个从小倍受宠爱的温承业,也会变成所谓的qj犯的儿子。
“那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温暖又问他。
“我不是在跟踪这家伙吗。”温寒翻出刚刚拍的照片:“他好像这段时间一直在骚扰江家的那个女人,各种耍无赖,威胁要给封口费,不然就找她儿子要。”
温暖冷笑:“让他来试试。”
找江焯,他倒是敢。
“今天他好像要和那女人见面,就约在对面的中餐厅。”
“你说他今天要和江婕见面?在这里?”
“对啊。”温寒耸耸肩:“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咱们就把身份换回来,反正我的证据已经都拿到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温暖跑出去,看到不少人聚在中餐厅门口。
叶青和陆宇他们从私人影院包房里出来,没有看到江焯。
“江焯呢!”
“不是出来找你了吗。”
温暖心里咯噔一下,望向被人群聚集的中餐厅。
出事了!
......
江焯是出来找温暖的,这小丫头跑出去大半晌没回来,他还以为她掉坑里了。
却没想到,迎面便看到一男一女在拉扯。
江婕护着自己的儿子蒋澄,连连后退,表情恐惧又痛苦——
“滚开!你滚开。”
陈祥嘴角咧着笑:“之前让你转账,你不理,还把老子删了,逼得老子亲自来找你,开心不开心?”
“再不滚我报警了!”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报警也没用。”男人狰狞地望着她身后的蒋澄:“那...是我儿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蒋澄也是个胆子小的,站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妈,他是谁啊。”
“魔鬼,他是魔鬼。”江婕一直都有些神经质,脸色惨白,嘴角颤栗,拉着蒋澄离开:“不要理他,我们走!”
陈祥上前一步,拦住了江婕的去路:“想走,没那么容易!”
被他触碰,江婕开始疯狂地尖声,过往那些惨痛回忆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她崩溃地抱住了头:“别碰我,你别碰我!”
然而,那男人却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江婕抬头,看到他额头顶流下两道血痕,宛如蚯蚓一般,顺着他的眼角,侧脸,蜿蜒而下。
陈祥倒在了江婕脚边。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白头发的少年。
他皮肤很白,衬得那双黑眸越发幽深,他冷漠地看着倒在脚边的“恶魔”。
手里,握着一枚弹弓。
......
温暖挤进人群中,看到警察已经过来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被送上了救护车。
一位民警将手铐扣在了江焯的手上,他面无表情,也没有反抗。
温暖正要上前,却被温寒一把拉住了:“你干嘛!”
“江焯要被抓走了!”
“他给人脑子开瓢,当然会被抓走,你上前凑什么热闹,也想被抓进局子里吗!你看看地上的血!这他妈还能活吗!”
温寒使了吃奶的劲儿,跟八爪鱼似的,死死抓着温暖,没让她上前去。
温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焯被警方按着头塞进警车,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他今天生日,他今天刚满十八岁...
他许下了心愿,还没来得及实现...
上车前,江焯回头,望向人群中的温暖。
他嘴角弯了弯,露出初见时的笑容,像个孩子——
“下次记得,把礼物给我。”
温暖挣开温寒的束缚,扒开人群朝他奔去,警车却已经驶了出去。
身后,江婕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冲警察大喊:“那是我儿子!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
“他是为了救我!那个人是qj犯!”江婕语无伦次地辩白:“他威胁我,我儿子是为了帮我!”
一位女警官安抚道:“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警局做笔录,把事情说清楚,他是正当防卫,他是为了救我!”
温暖僵硬地回过头,看着地上的一滩鲜血,看着那枚被取作证物的弹弓,心里一片寒凉。
即便江婕从来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江焯面上毫不在意、云淡风轻,但过往无数日夜的意难平,不会那么轻易抹去。
面对罪归祸首就在眼前,她可以想象江焯的愤怒,也知道,不可能被判做正当防卫。
她望着警车远去的方向,全身一阵阵发冷。
***
那段时间,温暖好几次去拘留所,但江焯都避而不见。
给的理由很简单,现在有点丑,不好意思见女朋友,等出来的时候,换个新造型再见面。
一晃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足以改变很多事。
得知真相的温恒,悔不当初,立刻和张伊雪办理了离婚手续。
温承业改姓了陈,心态也崩了,成绩一落千丈,掉到了年级尾端去。
温恒知道了兄妹俩之间的种种事由,似乎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大有想要与俩兄妹和好,重新培养父女父子关系的念头。
反正母亲姚曼芝不搭理这男人,至于温寒和温暖,她尊重他们的一切决定。
温暖是不太喜欢这位父亲,倒是温寒,对父亲的态度一如既往,为了满足他的期待,甚至发奋读书,誓要考上重点大学。
温暖总骂他,说他臭没出息。
兄妹俩每天吵吵嚷嚷,日子倒也过得热闹。
江焯因为故意伤人,被拘留了小半年,整个江家倾力相救,江氏集团久不出山的老爷子都亲自出面,处理江焯的案子。
江家人丁单薄,他是唯一的孩子,哪怕是外孙,但也是江老爷子唯一的后代。
当然,能够如此轻易被放出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温暖拿出了那份逍遥制药寄来的秘药。
本来是用来救哥哥的,本来是用来救温寒,阴差阳错,救了江焯。
陈祥脱离了生命危险,如此一来,事情便可大可小,只做了民事纠纷处理。
江焯被保释的那天,江婕的奔驰车停在路口,等着他。
进去的时候是初夏,出来的时候,依然是草木枯黄的深秋。
他依旧踏着他那双招牌的夹板拖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走出了拘留所大门。
远远便望见了江婕和蒋澄的身影,在等着接他回家。
他走近他们,江婕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说道:“跟妈妈回家了。”
江焯面上没什么表情,低低地应了声。
蒋澄走过来,牵起了江焯的衣角,喊了声:“哥。”
他依旧淡淡地应着:“嗯。”
“那边,好像你的朋友也来了。”蒋澄指着不远处的江边廊台,说道:“你要过去跟他们道个别吗?”
江焯侧过头,看到几个少年站在杂草丛生的江边阶梯上,远远地望着他。
叶青冲他遥遥招手:“焯哥。”
陆宇从阶梯上跳下来:“终于出来了!”
江焯迈着疏懒的步子朝他们走了过去,不过,他的目光越过了他们,落到身后的假小子身上。
温暖今天早上换衣服化妆,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家里的漂亮裙子都让她试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穿温寒的卫衣,以过去她最常见的模样,见他。
倒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习惯了扮成男生和他在一起,忽然要换女装,她有些害羞。
江焯看她的目光,稍稍有些灼烫。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昨晚上温暖失眠到后半夜,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现在顶着两个黑眼圈,倒是不太好意思了,低低唤了声——
“焯哥。”
“过来。”
温暖走到他面前,江焯单手将他按入怀中,很用力地抱了抱她。
小姑娘没穿增高鞋了,脑袋只到他胸口位置,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江焯深呼吸,依旧能嗅到她身上隐隐绰绰的甜香。
手臂越发用力。
温暖有些委屈,眼睛都红了,说道:“以后你要是再冲动行事,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嗯。”
江焯一反常态,认真地应了下来:“都听你的。”
叶青笑着说:“焯爷,你一个生日愿望,真把这臭小子直接变成了女孩,我是真的服了。”
温暖不满地说:“谁臭小子呀!”
“你啊!前几个月还是小子呢,这会儿居然变成大姑娘了,牛逼。”
江焯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笑道:“你们几个...长了眼睛不用可以捐献给有需要的人。”
“听这话,焯哥你是早就知道了?”
“废话,她是我女朋友。”
温暖诧异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江焯嘴角扬了扬:“我没瞎。”
“那你还一口一个男朋友。”
“你喜欢,陪你玩点情趣。”
“......”
真是好有情趣。
江焯让江婕和弟弟先把行李带回去,自己跟朋友们沿着江边一路散步走回去。
江边的风很大,吹得小姑娘发丝缭绕。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江焯从她手腕边取下黑色皮筋,给她扎了个小马尾辫儿。
陆宇似乎有话,憋了很久,总是欲言又止。
江焯道:“有什么话,直说。”
陆宇终于问道:“焯哥,我听老张说,你妈妈给你办了退学手续。”
“嗯。”
“不是...你退学干什么啊,是担心高考吗?”陆宇急切地说:“你这成绩,就算耽搁了半年,高考一样能6得飞起的啊!干嘛退学!”
“还没定。”江焯敛着眸子,淡淡道:“有位警官看中了我的身手,帮我联系了特种警校的训练营。”
陆宇不可思议地说:“我去!你在里面晃一圈,居然还有这样的奇遇,居然能进特种警校?”
“算是特殊训练营,这些年一直在找有天赋和绝技的成员,吸纳入伍,不过也是要考核和筛选。”江焯说道:“过去档案上黑历史不少,不一定能进。”
“当然能进了!”叶青对江焯很有信心:“就凭你这百步穿杨的身手,满世界就找不出第二个,你太适合干这个了!跟这比起来,那点黑历史算什么。”
“可他不是个脆皮么,他这身体状况,怕是三两就给练废了吧。”
“也分远程近战,我们焯哥可以单练狙击嘛。”
叶青说得没错,江焯这一身的本事和绝技,若让他参加高考,任何一个专业都会限制他,他应该走得更远一些。
“想想真是太酷了吧!”叶青羡慕地说:“国内第一狙击手,非你莫属!”
陆宇对叶青说:“你要这么羡慕,你也去啊,你这身手想进去也不难吧。”
“还是算了吧,我就是个被练功耽误的画家,我要考美院,将来当个知名漫画家。”
“行,你好好画,那我先预订签名,到时候转手倒卖。”
“没问题,给你签几千册,卖了咱们五五分账!”
少年们都有自己火辣辣的梦想,高三还剩最后一个学期的冲刺,聊起未来,也相当憧憬。
因为母亲的遭遇,江焯从小心里就买下了种子,想当警察。
他想要保家卫国,守一方安宁。
......
江风瑟瑟地吹着,身后的女孩一直默默地跟着,没有说一句话。
江焯回头望了她一眼。
她低着脑袋,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一直忍着,愣是没掉下来。
江焯牵了牵她的手:“男孩子哭什么,好意思么。”
“我本来就不是男孩子。”温暖生气地甩开了他:“你要是走,我就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了...”
江焯用手背给她擦了眼泪,心都被拧成了一团。
他在最初听到程警官说这件事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也是拒绝,怎么可能离开,怎么舍得离开...
那段时间,程警官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给他讲很多案例,那些藏在阴暗处逍遥法外的犯罪分子如何猖獗,每天都有多少女性遭遇伤害,甚至有的都还没有成年...这些数据每天都在刺痛他的心。
过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选择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何意义,直到遇见那个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保护他的小姑娘,他给了她生存下去的意义。
现在,他也想要挡在别人的前面,他想要把那些恶心的家伙亲手送上审判台。
“我还没有回复程警官。”江焯捧着小姑娘的脸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我跟他说,我要和女朋友商量的,如果女朋友不喜欢、不愿意,我不会走。”
温暖抬头,可怜巴巴望着他:“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江焯望着她,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我想要保护世界,但我更想要你。”
温暖低头擦了擦眼泪,然后紧紧攥着江焯的衣袖,没再吭声,还是有点想哭。
“如果我回来,女朋友都跟别人好了,我他妈还保护个屁。”
温暖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不过立刻板起脸,闷闷地说:“我一定会跟别人好,你要是走了,我明天...明天我就跟陆宇在一起!”
陆宇差点摔江里去:“大小姐,我可没招你,别害我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温暖紧紧攥着江焯的小指头:“你不准走,你就留在我身边,你这么弱,又不能跟人打架,万一队里有人欺负你,怎么办,疼都疼死了。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考大学,你想学别的什么专业都可以,你学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们念同一所大学,还在同一个班,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江焯垂着眸子,望着她一脸丧气又娇滴滴的模样,良久,点了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叶青和陆宇面面相觑,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当警察是江焯一直想做的事,是他的梦想。但温暖...是照进他黑暗世界的第一抹阳光。
毫无疑问,他选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