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

秦野说凶手是她身边的人,而且应该是她非常信任的人。

温寒属于没什么心机的傻小子,狐朋狗友多得很。那时候,江焯跟他不怎么熟,要说信任,谈不上。

那段时间,温暖看谁都像凶手,就连前排的方框眼镜学委兄问她借削笔刀,她都提防着学委兄一个回头、削笔刀直接招呼她颈动脉,当场血溅三尺。

仿佛全世界都在和她演无间道。

现在她完全成了独行侠、方哲翰不搭理了,家族的约拍她也不去了,校篮队长夏辉约打球,她也拒绝。

总而言之,真凶找出来之前,她对任何人都要保持警惕。

凶手对温寒绝对是下了狠手,这样的人就呆在她身边,而且很有可能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

放学时间,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朝着小吃街涌去。

热闹的小吃街人头攒动,温暖买了一盒碳烤土豆,转身便看到一身花绿的方哲翰走过来:“寒哥,约了几个兄弟,晚上去街区飙摩托啊。”

温暖退后一步,防备地看着他。

这动作让方哲翰觉得,温暖是怕他抢她的碳烤土豆。

至于么...

虽然吧,他也的确有点想吃。

“哥几个都会去,约了比赛局,你一定要到啊。”

说完,方哲翰咽了咽口水,伸手去她的碳烤土豆。

温暖退后一步,怀疑地问:“为什么在晚上,为什么要去山上,为什么要叫我?”

面对温暖的灵魂三连问,方哲翰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你...神经啊?”

温暖将浅粉卫衣拉上来,盖住了鼻子和嘴,只剩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略带防备之意:“哲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对啊。”方哲翰面对温暖怀疑的眼神,有点紧张:“不是,寒哥,你这样看着我,有点慌啊。”

不就想吃你一块土豆吗!

“哲瀚,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没关系,尽管告诉我。”温暖平静地望着他:“哥们以前的确有点神经粗线条,忽视了你的感受,让你对我积怨已久,没关系,哥理解。”

方哲翰都快哭了,默默地又把土豆放了回去。

他不吃还不行吗!

“寒哥,只是想约你飙个车而已。”

他小声说,显得委屈巴巴的。

温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飙车这样的危险活动,我建议以后咱们都不要干了吧,指不定谁就被谁撞飞、或者被碾成肉泥了呢,你说是不是?”

方哲翰哆嗦了一下——

“寒哥,你是不是吃坏脑子了”

......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自行车叮铃声传来,温暖回头,迎上了陆绪阳满含笑意的目光:“嗨,阿寒。”

温暖反应了一下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喊“陆绪阳”呢,还是该喊“绪阳”,或者什么别的称呼,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温寒。

喊错了,很容易暴露啊。

毕竟陆绪阳可不比方哲翰一流,走路脑子都是别裤腰带上,基本不带智商。

陆绪阳的智商和情商...她不敢低估了。

倒是方哲翰率先开口:“呵呵,学生会主席,有何贵干啊。”

温暖斜眼睨了睨方哲翰——

这货心思都挂脸上,对陆绪阳充满了敌意,活像个吃醋的小媳妇似的。

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如果没有陆绪阳,方哲翰就要自诩温寒最铁的哥们了。

温暖抱着手臂坐壁上观,经她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男生之间的友谊,有时候比女生更复杂。

陆绪阳倒是不介意方哲翰的态度,他直接无视了他,望向温暖:“好久没一起玩游戏了,阿寒,网吧走一波?”

温暖知道,陆绪阳这个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在学校里是标准的模范榜样一枚。偏偏是这样的好学生,却跟温寒这种老师眼中不入流的臭小子,私交甚好,还经常约着一起去网吧玩游戏。

温暖是无法理解这俩人的友情。

不过,她也不需要去理解,这些都是她哥哥的人际关系,她现在只要扮好哥哥的角色就行了。

等哥哥醒过来,她会帮他解决掉所有的问题,没有父亲的责难,没有同学的非议,她要还给他一个崭新的人生。

“阿寒,去么?”

“去啊。”温暖笑着说:“好久没玩游戏了,正手痒痒呢。”

方哲翰指着温暖,那委屈而又控诉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变了!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寒寒哥了。”

温暖按下他的手指,笑着说:“看什么看,这才是正常高中生应该玩的娱乐好吧!飙什么车,当心亲人两行泪。”

“喜新厌旧的男人!气死我了!”

“要不要一起网吧走一波啊。”温暖邀约道:“哥哥带你吃鸡。”

“不去!”方哲翰很有骨气,转身离开:“我才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我要和飞机他们一起去赛车了!”

温暖坐上陆绪阳的自行车后座,和他一起去了网吧,俩人激战两个小时。

温暖的技术比温寒好多了,带着陆绪阳一路超神。

“老陆你小心,就在这附近,有敌人。”

没得到回应,温暖看了他一眼,发现陆绪阳含着笑也正盯着她看。

温暖揉了揉鼻子,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老弟你这神情、这语调,是不是太不像哥们了。

当哥们的,应该是像江焯那样才对啊,保持距离、嫌弃的眼神、动辄非滚即爬...

陆绪阳看温寒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砰”的一声,温暖干掉了草丛里隐藏的敌人。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几个字。

“漂亮!”

陆绪阳盯着温暖,嘴角扬了扬:“阿寒,你太厉害了吧。”

“呃。”

温暖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打开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口,才发现味道不对,险些被呛着。

陆绪阳给她买的居然不是可乐,竟是一罐啤酒,她这一口喝了小半瓶了。

“哥!我未成年,你给我买酒啊!”

陆绪阳端起自己的易拉罐喝了一口,漫不经心说:“以前我们不是也经常一起喝酒。”

“不是,我戒了,我不喝的!”

她真不比温寒的酒量,过去偷吃他师父的糯米酒酿都醉过,而且一醉就是晕菜一整天。

酒精是她的天敌,真是一点酒都不能沾。

“绪阳哥,我想起来,作业还没写完,我得回去写作业了。”

温暖强退了游戏,拎着书包便要开溜。

从网吧出来,秋凉的冷风一吹,温暖抖擞了一下,脸颊微烫。

陆绪阳推着自行车追了出来,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也不远。”

虽然温暖这样说,但陆绪阳还是推着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温暖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他对她展眉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和煦的笑容,温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温寒,自从你生病回来之后,变了很多。”

“是么。”温暖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皮肤,说道:“可能因为失忆的缘故吧,我忘了很多事。”

“果然是全都不记得了。”

温暖脚步蓦然一顿:“我应该要记得什么。”

陆绪阳三两步追了上来,依旧含笑说道:“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当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温暖离他稍稍远了些:“我还跟你约定过这种事?”

她哥和陆绪阳这友谊...也太矫情了吧!

“所以你和江焯是怎么回事?”

温暖望向他:“你在质问我吗?”

“既然约好了,就必须做到。”陆绪阳望着她,以一种近乎偏执的语调说道:“答应了当彼此最好的朋友,就必须做到!”

温暖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窝火:“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当朋友,不是当男女朋友,方哲翰是我的朋友,飞机头也是,当然江焯也是。相伴一生的恋人可以只有一个,但朋友一定不会只有一个。”

陆绪阳被她这句话弄得有点懵,表情也沉了下去。

温暖加快步伐匆匆离开。

不管陆绪阳和他哥过去友谊多么腻腻歪歪,但是她很清楚一件事,像她哥这样大大咧咧的男孩,和陆绪阳的关系,绝对不会是陆绪阳所期待的那样。

“不是说把你妹妹介绍给我吗?”

陆绪阳忽然开口,温暖脚步蓦然顿住。

“如果我娶了你妹妹,我们是不是能永远当家人,永远不分开?”

温暖目瞪口呆,回头望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疯了!”

陆绪阳眸子里泛着沉沉的光:“也许吧。”

刚刚温暖只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那么现在的温暖,是真的愤怒了:“你想娶我妹妹,就为了和我永远不分开,你把我妹妹当什么人了。”

工具人吗!

“别人怎样我不在乎,但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你简直不可理喻。”

温暖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和他呆了,友谊的小船翻就翻了吧,这样偏执的神经病朋友,他哥还真惹不起!

“陆绪阳,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陆绪阳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腕,强硬地说:“阿寒,你可以有很多朋友,甚至还有女朋友,我都没管过,你还要我怎样。”

“你有什么立场管吗?”温暖甩开他的手,稍稍踉跄地退后了两步:“我交女朋友,交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

“一定要这样吗。”

陆绪阳的手攥紧了拳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低沉得都仿佛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温寒,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唯一的...你一定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老陆,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陆绪阳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陆绪阳,放手。”温暖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说第二遍。”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想笑就笑,想打架就打架,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以一种极其疯狂和病态的眼神看着她:“你跟我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永远活在别人的期待中,永远找不到自己,就像个没有喜怒哀乐的机器。”

温暖本来以为陆绪阳会不会是个弯的,但是现在看来,他不是弯,根本就是心理变态了。

“我真的好喜欢跟你在一起。”

温暖看着陆绪阳额间暴起的青筋,忽然问道:“陆绪阳,你是不是学过跆拳道。”

陆绪阳没料到温暖会突然问这个。

“我在后山喝醉那晚,你是不是也在?”

陆绪阳忽然松开了她,退后了两步。

温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结果却伤害我?”

陆绪阳眼神闪躲,大声喊道:“谁让你说我恶心!”

“我说你恶心了吗。”

温暖冷冷笑了笑,已经能够大概了解剧情了。

多半是他哥失恋了不开心,找陆绪阳喝酒,陆绪阳像今天这样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他哥那种钢铁直男,受得了才怪。

而看陆绪阳这样子,也是个控制不住情绪的人。

她现在对陆绪阳真是恨得牙痒痒:“老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不恶心吗?”

陆绪阳忽然冲过来,扼住了她的脖颈:“永远不要对我说那两个字!”

温暖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陆绪阳猝不及防朝她扑来,她手掌绷直,一道绵密的寸拳顶上了他的腹部。

陆绪阳往后退了好几步,疼得直不起身子,看温暖的眼神叶满是惊愕。

温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惨白的脸颊,威胁道:“你要是不去看心理医生,那爸爸就只好亲手送你去医院了。”

温暖愤愤地甩开他,转过身,大步流星走出了小巷。

陆绪阳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坐直了身子,闭上眼睛,消化着腹部的阵痛感。

倏尔,他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温寒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还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