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嘉那么别扭的人,有一天竟会主动跟她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真的让她很意外。
姬玉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就看陆清嘉等得太久,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缓缓后撤,离她远了一些,侧身背对着她,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她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气息有些冷冽。
姬玉又看了一会,才低低开口道:“你说你爱我。”
陆清嘉脊背僵了一下,良久才应了一声:“是。”
“那我想跟你好好说说之前的事。”姬玉注视着他的背影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试探我,但我比第一次更介意,知道为什么吗?”
她低声道:“不是因为我受了伤,而是因为我已经同你说过想要你坦白,可你还是一意孤行。”
陆清嘉解释道:“我是受魔蛊操控。”
“没了它你就真的不会在心里疑惑这个吗?”姬玉看他匆忙转身,对上他的眼睛道,“就真的不会去想,我到底能不能像月长歌一样为你做到那般?”
陆清嘉眼眸黯然,说不出话来。
姬玉继续道:“其实你若想知道,根本不必如此试探我,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如果要我像月长歌那样无脑地为你牺牲付出,我是做不到的。”
陆清嘉怔了怔,极力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姬玉不慌不忙道:“可你难道会因为谁对你做到了,就喜欢上对方吗?”她问他,“难道因为我做不到,你便……不爱我了吗?”
陆清嘉之前才刚刚想过,哪怕她做不到,他也不会不爱她的。
他广袖下的手慢慢握拳,指甲陷进肉里,细微的疼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姬玉看他平复了一些,靠近他,轻轻抚过他的脸道:“你不该拿我和月长歌作比较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呢?你拿她和我比,是不是代表她在你心里,其实也有取代我的可能?”
“当然不是!”陆清嘉失声否认,“没人能取代你,永远没有。”
姬玉凝着他,看他认真执着的眼神,良久,叹息一声道:“我不想标榜自己,但我真的也为你牺牲很多了。我受不了像你对她那般刻意的折磨,但我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同你在一起,招惹了那么多厉害角色,你以为我不会怕吗?”
她轻声道:“我很怕的,有时睡着还会做噩梦,你中魔蛊时我说了会拼命保护你,我也做到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我……”陆清嘉眼尾绯红,他一时欢喜她能这样推心置腹地同他说心里话,一时又害怕去理解她的话,那会显得他更过分。
“不要因为我表现得没那么狂热,就以为我真的很薄情。”姬玉盯着他,摸了摸他湿润的眼尾道,“你再拿我和她比,再做类似之前那样的事,我一定会走,我之前是如何拼了命保护你的,那时就会如何拼了命也要离开你。”
她一字一顿,下了决断。
换做别人,谁都好,她都能说服自己忍耐,但月长歌不行。
因为如果她没来这里,他们是真的会在一起。
陆清嘉听到她最后的决断,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眼神放空,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了。”
他感觉自己没太听清她前面的话,只听见一句“一定会走”。
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来回重复,他再去看姬玉的时候,笑得很温柔道:“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之前是因为有魔蛊在,之后一定不会了。”
姬玉听完,轻轻点了点头。
陆清嘉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喃声说:“你的伤势着实有些棘手,我要好好想想办法才行,你先休息,我去一趟影月宫。”
姬玉看他要走,背影较之以前有些瘦削,于是说:“你也要好好疗伤,你的伤比我更重。”
生剖魔蛊伤了心脏,肯定比她的情况严重。
陆清嘉背影顿了一下,转眸笑着说了一声“好”便离开了。
姬玉看他这样离开,心里很不踏实,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仙牢里,晏停云终于等到了陆清嘉,他没去什么影月宫,而是来见他。
晏停云闭着眼睛,不用睁开都知道来的是谁。
他轻笑道:“我等了这样久,可算把你等来了。”
陆清嘉静静注视着他,不言不语。
晏停云被看得不得不睁开眼,漫不经心道:“想好怎么折磨我了吗?”
陆清嘉一笑,眉心凤翎鲜红明丽:“想好了。”他一手负后,一手抬起,“几万年前就想好了,只是没用在你身上,让你的心腹代为体会了。”
一提到那早已逝去的心腹,晏停云神色冷了许多,他轻蔑道:“你当本尊会怕你的手段?你有什么便全都使出来,今日落在你手里算本尊失策,毕竟谁能想到你连到了那种时候都还能反击呢?”
“你是不是以为你还能离开这儿?”陆清嘉并不在意他的轻蔑,他嘴角笑意加深,半蹲在仙牢外,修长的丹凤眼里萦绕着几丝嘲弄,“那你可想太多了,这座仙牢是特地为你准备的,除非再有个魔像几万年前那样献祭自己帮你逃脱,否则,你会在这里被我折磨一辈子。”
晏停云气息一沉,冷冰冰地盯着他,陆清嘉也说够了话,慢条斯理地开始折磨他。
晏停云一再破坏他的计划,干扰他的生活,他早就想收拾他了,如今机会来了,自然什么手段都要来一遍。
晏停云是魔,他总爱折磨别人,蛊惑别人,但被人折磨,几万年前有一个陆清嘉,几万年后还是他。
他瑟瑟发抖地挣扎着,可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来。
陆清嘉手握魔骨剑,用曾经属于他心腹下属的骨头穿透他的身体,晏停云一身天水碧的锦衣满是血污,他抬眸阴测测的笑,狼狈却不服输。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否则只要给我一个机会逃脱,我都会更狠地报复回来。”
陆清嘉看了看魔骨剑上的血,又望向晏停云的脸,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划下一道道剑痕。
泛着魔气的血流下来,陆清嘉终究是重伤未愈,无法折腾他太久,看着这些血,再看看倒在地上再也开不了口的晏停云,陆清嘉收回剑和灵力,缓缓站了起来。
他转身想走,晏停云忽然再次开口。
他声音又轻又虚弱,但满是兴奋意味。
“还记得我对你的诅咒吗,清嘉少君?”
陆清嘉回眸望向他。
晏停云趴在仙牢里,满身是血,发丝散乱道:“你们凤凰一族最珍爱的便是心悦之人,我便诅咒你一辈子得不到别人真心的爱,就算得到了也终会失去,你应该还记得吧?”
陆清嘉皱起眉,眼神阴鸷地盯着他,晏停云漫漫道:“你别得意,一次不成,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只要天下魔没有被除尽,我就会让这诅咒实现的。”
他说完就开始笑,笑得嚣张极了,陆清嘉回到仙牢边,直接开了牢门,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收紧力道。
晏停云无力反抗,只能被他掐着,他气息越发弱了,陆清嘉轻声说:“笑啊,继续笑啊,怎么不笑了?”
晏停云并不挣扎,就那么眯眼看着他,看他慌乱而不自知,眼底满是嘲弄。
在他即将失去气息的前一瞬,陆清嘉放开了他,他拿出丝帕净手,似笑非笑道:“我没时间招待你,但别担心,我会安排其他人来的,他们一定不会怠慢你。”
他出了仙牢,将牢重新上锁,声音低磁道:“我怎会让你轻易死了呢?不可能的。你曾经逼我服下过什么,让凤凰一族遭遇过人族什么对待,如今便自己亲身感受一下吧。”
晏停云并不怕可能来到的折磨,他看着陆清嘉离开的脚步,嘴角勾起,怪异地笑了笑。
陆清嘉回来的时候姬玉还没休息,她摆弄着手里的身份玉牌,这是跟宗门联络用的。
陆清嘉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眨眼间到了床榻边,抢过她手里的玉牌道:“你在做什么?”
姬玉愣住了:“没做什么啊,无聊,又没事情做,想找三师妹她们聊聊天,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陆清嘉也意识到他反应太大了,但玉牌被他捏在手里,一点儿要还给她的意思也没有。
姬玉这时也没想那么多,她皱了皱眉说:“你是不是伤口又流血了?怎么一身血腥味?”
陆清嘉想起自己折磨完晏停云虽然用了清身诀,可那股子带着魔气的血腥味还是挥散不去,他立刻道:“是,我去疗伤,你歇息,不必等我。”
他转身要走,姬玉迟疑道:“可你刚才去影月宫没有疗伤吗?”
陆清嘉停了停说:“只顾着为你寻复原灵根的法子,一时忘了。你我感官相通,你的疼我都感受得到,实在没心思想别的。”
姬玉闻言有些过意不去,她爬下床走到他身边,看他脸色苍白,人都清减了不少,心情复杂道:“我现在不那么疼了,可以忍的,你不要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你那样强的一只凤凰,别让自己总带着伤。”
陆清嘉心底有些细腻的酸涩,他转过身抱了她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了。”
姬玉缓缓环住他的腰,想到如今错综复杂的情形,叹息一声将脸埋进他怀里。
再后来,姬玉睡着又醒了才想起自己的玉牌被他拿走了。
她只当他一时顺手,想着之后等他回来就要回来,但她发现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带在身上,可能之前忘在影月宫了。”他解释说,“等下次去,再帮你取回可好?”
姬玉没说不好,只是有些沉默。
陆清嘉也不再提这件事,开始教她修复灵根的功法,姬玉想着这是件大事,确实比玉牌重要,也就暂且放下那件事,安心学习功法。
这套功法很难,难到姬玉日日都在苦修,她穿书以来头一次体会到了修炼的艰辛。
果然,合欢宗作为仙宗里人数最多的宗门是有原因的。
因着修炼功法复原灵根,姬玉时不时入定,是以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一个多月了。
这天陆清嘉不在,姬玉下了苍梧想出去转转,她修炼太久,一直闷着,人都快发霉了。
靠近禁地边缘的时候,她看见了金朝雨,他魂不守舍地站在那,一身月白色影月锦衣,看到她先是一怔,接着一喜。
“玉儿!”他几步过来,隔着结界看她,“你可好些了?听闻你伤了灵根,如今可恢复了?”
姬玉发觉金朝雨有些不对劲,他看起来比之前憔悴许多,走路还有些别扭,一时奇怪道:“还没有,不过金师兄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金朝雨抿了抿唇说:“……别管我了,我没事,你怎会还没恢复?给你的养魂草可用了?效果不好吗?”
姬玉眨眨眼:“养魂草?什么养魂草?”
“……你不知道?或许神君未曾告诉你……你近期有服过什么丹药吗?不是师尊给的那些灵丹妙药,若以养魂草炼丹,味道该有些清冽甘甜的。”
姬玉懵了:“……我不曾服过什么清冽甘甜的丹药,我服的丹药都没有味道。”
金朝雨怔住:“不可能的,我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养魂草,对修复灵根有奇效,你怎会没吃呢?神君怎么可能不给你服用呢?”
姬玉沉默下来,突然有些脊背发凉。
金朝雨还在困惑:“找回养魂草我便日日来这里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如今终于遇到了,可你灵根还是没有复原,难不成是养魂草没用?怎么可能……一定是剂量不够,你别急,我再去为你寻来。”
他转身要走,姬玉叫住他道:“金师兄。”
金朝雨回眸道:“什么?”
姬玉走上前,隔着结界笑道:“是我记错了,我服过养魂草炼的丹药,如今灵根虽还未全部复原,但也好了许多。”她抿抿唇,诚恳道,“谢谢你。”
金朝雨笑了笑:“不必谢我,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找回来的,蓝师兄也帮了忙,对了,还有上清寺的净植大师,我们去寻养魂草时碰到了他,若不是他指点,我们还找不到养魂草。”
竟还有他们的参与。
看金朝雨修为也逼近元婴了,再加上一个蓝雪风和净植,摘下养魂草都要伤成今日这样,可见多么艰险。
但如此艰险才得到的灵草,她半个影子都没看见,不难猜出是陆清嘉瞒下了。
他为何这么做?因为吃醋,不想她服别人送的灵草?
还是……他根本没想她好。
至少不想她痊愈得那么快。
“玉儿。”
她久久未语,金朝雨再次开了口。
他手掌贴着结界,想要触碰到她,却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
“在蜀山我便想问你……你和神君如今这样,心里……可还有我?”
金朝雨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可以等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我愿意等,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我会努力修炼,若有一日你离开神君,或者神君离开你,你再回到我身边,我都可以的,只要你一句话。”
姬玉握了握拳,正想回答,就听见一声冰寒的轻嗤:“你等不到的。”
姬玉转眸,果然看见徐徐而来的陆清嘉。
她一个多月还没好,他倒是好了不少,真不愧是涅槃五万年的凤凰。
他肤色白皙,冰肌玉骨,红樱似的唇轻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擅闯禁地该受何刑罚,你作为影月大弟子应当最清楚。”
金朝雨脸色难看地僵在那,姬玉忍不住道:“他没进来,他在结界外。”
陆清嘉看她维护他,气息更冷了,但他还记得维护他琼华神君的形象。
他漫漫一笑,琉璃般的眸子轻轻翕动,温文却冷淡道:“既如此,还不快走?”
金朝雨脚步犹豫,姬玉不得不给他使眼色,他好不容易见到她,真是万分不舍得离开,但对陆清嘉的畏惧与崇敬还是让他最终离开了。
他一走,陆清嘉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卸下所有伪装,几步到姬玉面前,抓住她的手说:“你为何在此?为何趁我不在偷偷来和他见面?”
姬玉使劲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我倒想问问你,金朝雨为我采的养魂草去哪了?”
陆清嘉闻言一怔,后撤一步。
姬玉步步紧逼:“我本可以很快恢复灵根,可你没那么做,为何?”
陆清嘉转开眸子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吃别的男人为你采来的灵草,我不是为你找了功法,你若修炼有成,不但能痊愈,还会修为更近一层。”
他认真地说:“养魂草固然能修复灵根,但借助外物总不如靠修炼来得稳固,你之前修为增进太快,应当也察觉到了力不从心,我是为你好,我怎会害你?”
姬玉闭了闭眼:“姑且信你的说法,可你为何要瞒着我?你直接告诉我,说明白了,我便是不吃也没关系。”
陆清嘉望向她:“我没想瞒着你,我近几日就会跟你说,谁知你来见了他。”
姬玉有些烦躁,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除了这件事还有更多事瞒着她。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有些失望之色,陆清嘉心里一紧,走上来道:“你见他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你也不要追究我瞒着你的事了。”
姬玉失望道:“你还不追究了?你本来就没什么可追究的,我只是修炼得太累,下来散心偶然碰到了他,我甚至连禁地都没想离开,就是怕万一再出什么差错给你添麻烦,你太可笑了陆清嘉。”
陆清嘉自知理亏,想要抱她,可被她躲开了。
他不得不坦诚道:“我最近一直在处理晏停云,他说了一些话,让我有些在意。”
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些,姬玉语气还是不太好:“什么话?”
“他诅咒过我。”
姬玉愣了愣:“诅咒过你?”
这些他之前的恩怨细节,在书里是没有的,如今他提起来,她也是毫无头绪。
陆清嘉盯着她轻声道:“他知凤凰一族最看重的便是珍爱之人,便诅咒我一辈子得不到别人的真心,即便得到了,也终会失去。”他苍白地笑了笑,“他是天地共生的魔,他的诅咒总会应验,所以我害怕了,反应过度,不想让你那么快好,怕你好了就会离开我,方才一看你和金朝雨在一起,我便胡思乱想……”
他低下头,发丝随风轻动,声音压抑道:“我是不是让你越发厌烦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姬玉一肚子的话都被迫咽了回去。
她长叹一声,真不知未来还要花费多少时间疗愈过去给他带来的伤口。
“算了。”她有些累道,“回去吧。”
她转身离开,陆清嘉快步跟上,眼神执迷地望着她,有些神经质。
姬玉曾以为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以后她小心点,不再刺激到他的敏感就行了,谁知他还有更过分的在后面。
她出不去了,无法离开苍梧神木,只能待在这里。
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他也是关着她,布满结界不准她离开。
姬玉几次尝试出去都失败了,她只能等,等他回来。
深夜时分,他终于回来,看到坐在桌边的姬玉,脚步顿了一下。
“你回来了。”
姬玉抬眸望向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不对。
陆清嘉看了一眼门口的结界,有人闯结界他是有感知的,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修炼得如何?”他走过来,若无其事道,“好些了吗?我帮你看看。”
他去牵她的手,毫无疑问地被躲开了。
陆清嘉停滞片刻,转开话题道:“过几日我要去赤霄海处理龙骨,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你在这儿好好修炼,等我回来应当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时我教你更厉害的功法。”
像是要她开心,他又说:“月长歌马上就对我没用了,我把她交给你,你想这么折磨都可以。”
折磨人?那是他的爱好,也是他最擅长的事,她可没那种兴趣。
姬玉安静地听着,但一句话都不应。
陆清嘉努力粉饰太平:“今日修炼累了么?我记得你喜欢漂亮的珠子,之前想要朔月珠,但那太寒酸了,我给你寻了这个来。”
他递来锦盒,姬玉看都不看一眼。
陆清嘉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
“……近日明光告诉我,之前冰雪谷遇见的天将想潜入禁地偷袭,是以我在神木上设了结界,只在我离开时才开启,也是为了保护你。”
姬玉终于开了口:“你总有那么多理由,我一次次容忍你,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很好糊弄?”
她看向他,有些消极道:“明光真仙真的告诉你这些了吗?他们真要潜入禁地应该早就来了,等到今日你我都伤愈差不多了,是来找死吗?”
陆清嘉缄默不语,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衣摆。
“还有我的身份玉牌,从你拿走到现在,你去了不止一次影月宫,怎么还没取回?”她嘲笑道,“陆清嘉,你现在撒谎都不怎么费心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心里有你,就会自我蒙蔽?”
陆清嘉抿了抿唇低声说:“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姬玉站起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有个最坏的结果不可。”
“……你是何意。”他炙热的眸子望向她,声线紧绷,“你想说什么?”
姬玉直接道:“我想回合欢宗,我们暂且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陆清嘉立刻道:“不可能。”他咬牙,“我不许你回去。”
姬玉冷静道:“不准我离开,难不成你要违背我的意愿囚禁我?”
陆清嘉一身织金白衣清正雅致,他笑了一下,有凛寒之意,声音却风轻云淡,春水般撩人心神。
“你走了还会回来吗?不会的,你嘴上说是要分开一段时间大家冷静想想,可你其实只是在骗我,一旦我放你走,你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走到她面前,眼睛不敢看她却又努力想去看,那种矛盾的感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玉儿,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我今日便全都告诉你。”
他拉住她的手,强迫她走到床边坐下,随后抱住她道:“五万多年前凤凰灭族,是妖魔人仙的杰作,我跟你说过的摧骨钉也好,龙血魔蛊也罢,都是人族用来囚禁折磨凤凰的手段,我全都受过。五万年前天下覆灭的灾难是我一手造就,是我对他们的报复。如今五万年过去了,人族更迭换代,我想要的不再是单纯谁生谁死,我要的是他们尝尽我遭受过的痛苦。”
他抱紧她:“我最近总是不在,你不是问我去做什么了吗?除了疗伤,我还在折磨晏停云,我身上的血腥味都来自于他。他喝了我的血,备受煎熬,我命人每日鞭挞他,折辱他,他如今半点魔尊的体面都没有了,前来营救的魔都被影月弟子杀的杀擒的擒,多可笑啊是不是?”
他望向她的眼睛:“他的今日便是凤凰一族的昨日,那时为了救我和父君母后,凤凰一族前赴后继,直到最后一个不剩全部被擒。我日夜在黑水牢里听着他们的惨叫,听着他们受折磨,我那时就在想,若有一日逃出去要怎么复仇,我现在就在努力实现。”
他摸着她的脸:“我那样憎恨人族,本想在将来玩够的时候,让他们和仙魔一起给我的同族陪葬,可见到你,我舍不得了,我舍不得你死。”
姬玉被他紧紧抱着,非但感觉不到安全,还有些恐惧。
她不断眨眼,听到陆清嘉继续道:“我不会怪你,那些人族里我只原谅你,等我处理好一切,等我折磨完了晏停云和温令仪,我就带你去这天下最美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别人,好不好?”
他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喃喃道:“到时候谁也不能来烦我们了,我们会好好的,没有金朝雨,没有蓝雪风,没有姬无弦,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跟你。”
他亲吻她的脸,感觉到她在颤抖,睁开眼道:“你在怕我吗?你一心想知道一切,可你知道了为什么这样害怕?你为何不心疼我呢?”
他语气模糊道:“若你经历过这些,我一定会心疼地掉眼泪。”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闪躲他,他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捏着她的下巴道:“你为何不哭呢?……难道你不再心悦于我了?你变心了?”
姬玉使劲挣开他,后撤几步平复着呼吸道:“陆清嘉,你冷静点,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好像根本没有魔蛊拔除。”
陆清嘉缓缓站起来,低头看着心口慢慢道:“拔除了,怎么会没有拔除?你若是看见我残缺的心,就知道它真的不在了。”
他自嘲一笑,弯腰俯视她:“你要我冷静?可以,你若从未说过要离开我的话,若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便不会如此不冷静了。”
“我早就想和你说这些话了,姬玉。我一次次违背原则靠近你,为了你做了所有我不屑去做的事,我甚至说了我爱你,可你呢?你没有任何回应。”陆清嘉红了眼睛,“是你逼我到今天的,我性情如何你早知道的,你要我一再为你改变,可你为何不能为我改变?”
“你还要我怎么变?”姬玉忍无可忍,“换做以前我没来这里的时候,你对我做的事,随便哪一件拿出来,我都会第一时间离开你。”甚至会报警抓人!
她知道这会儿不应该再刺激他,可脾气上来她也挡不住,说完了就退后几步,怕他发疯。
陆清嘉没发疯,但也没比发疯好多少,他的笑充满酸涩的味道,像是伤了自尊:“是啊,你会第一时间离开我的,我知道,所以我做了之后的事。我故意不让你伤好得那么快,我拿走你的玉牌,毁了养魂草,在外面布结界,都只是为了让你不要离开我,你看我多了解你啊,否则你早走了对不对?”
姬玉吸了口气说:“恰恰相反,若你没做,什么事都没有,你做了,反而搞砸了一切。”
陆清嘉愣了愣,他看上去有些茫然,但很快又坚定道:“总之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安心在这儿修炼,除了没有自由,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姬玉咬唇不语,陆清嘉靠近一些,讨好道:“玉儿,我知道你肯定很不高兴,可事已至此,你就当是迁就我的私心罢,待在这里乖乖的好吗?”
姬玉瞪着他不说话,陆清嘉声音放得更轻了:“你知道了我的过去,因此怕了我也没关系,等一切结束你就能离开这里了。到时这天下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因为……你只能见到我。”
他笑起来,笑容扭曲,俊脸邪肆,异域感的眼眸中满是妖异。
“你只能见到我,我可以对得起死去的族人,也不用再怕失去你了,因为没人能抢走你。”
姬玉使劲推开他想走,陆清嘉眨眼间桎梏住她,强行抱她上了床,一道金光落在她身上,她半点都动弹不了了。
“听话,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冷静一下。”
陆清嘉说完便起身离开,如此匆忙,真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害怕继续面对姬玉,会受不了她的厌恶冷漠。
他离开了并未马上走,在门外站了很久,几次不安地想要回去,又放弃了。
最后他闭了闭眼,到底是扬手解开了对她的控制。
“我那么爱你,只要你在我身边,要我的血我的肉我的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走……”
姬玉身体可以动了,可看着那扇门她就很清楚,她走不出。
陆清嘉把她囚禁在了这棵神木之上。
并且想就这样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