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情况有点不对劲。
明明刚刚还在斗智斗勇,怎么突然就亲上了。
姬玉惊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如画容颜,狼狈丝毫不掩他的俊朗,甚至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凌厉秀致的美感。他眼角微红,凤眼里盈着迤逦艳光,他不装作谦谦君子的时候,眉宇间会有一种细微的异域之感。
猛地后撤身子,仰躺到床上,身下丝被质地顺滑,手感极好,姬玉紧紧抓着,平复了几下呼吸,快速望向陆清嘉。
陆清嘉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睨着她,明明表情和眼神都没什么变化,可她就是觉得,她死得恐怕要比原主还惨了。
或许是因为死亡威胁过于频繁了,姬玉有些麻木,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起身下床,忽略刚才的意外,镇定道:“尊驾是琼华君,没错吧?”
陆清嘉没说话。
他慢慢坐起来,轻轻拢住衣袍,将方才的春光遮掩得一丝不剩。
随后他抬起手,用衣袖擦拭唇瓣,力道很大,唇瓣被他擦得越发殷红起来。
姬玉看着这一幕,有点上头。
但凡是个女孩子见到自己被如此嫌弃,应该都有些受不了。
更不要说姬玉从小漂亮,十分讨人喜欢了。
不过是一个意外的吻罢了,也没贴多久,何至于此?
姬玉有些牙痒,于是有些咬牙切齿。
陆清嘉擦完了唇瓣望向她,眼底幽火丛丛,烧得姬玉浑身不自在。
“我从未与合欢宗打过交道,你不可能认识我。”
他终于舍得开尊口了,站起来靠近姬玉,姬玉为了躲他,不得不步步后退。
“我……我也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下,从……从……”她眨了眨眼,胡说道,“从来找师尊下棋的蜀山派长老那里见过您的画像。”
陆清嘉根本不信她,但也没打算在这种话题上和她多费口舌。
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从哪里知道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个子极高,俯视她的时候,让她有种自己好似一只蚂蚁般卑微的感觉。
“觉得自己很聪明?”他问着,语气厌烦,“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像你这样全都说出来,你难道不明白,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惨吗?”
姬玉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她本来就是要死的,不这么做引起他的兴趣,说不定刚才就已经没气儿了。
姬玉手背在身后,抓着喜服的飘带说:“琼华君这样跟我回来,无非是为了影月仙宗诸位弟子的法宝。”她偏了偏头,这个动作让她有些娇怜凄美的脆弱感,“我也不是故意要拿他们的法宝的,实在是他们太热情,我盛情难却。”
说到这她飞快瞄了他一眼,解释道:“不过没关系,我今天顺水推舟请琼华君过来作客,就是想要物归原主的。”
陆清嘉长身玉立,风姿清然,乌发玉颜。
既然身份已经曝光了,他也没再伪装,眉心金红色的凤翎印记缓缓显现出来,让他本就天人之姿的模样更加生动起来。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目光转到被丢在地上的合欢散瓶子上,满满一瓶子的药粉,方才她“逼着”他吃了不少,瓶子几乎都空了。
还真是“顺水推舟”啊。
陆清嘉轻扬唇角,讽刺意味过于明显,激得姬玉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笑了笑,有些尴尬道:“……那个药我可以解释的……它就是跟您开个玩笑,您看我也没把您怎么样不是吗?”
陆清嘉看向她,字字不留余地:“你没把我怎么样,是因为你发现我并未中毒。”他倾身靠近她,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让姬玉脊背冒凉风。
“你不可能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若有所思道,“至少在逼我服合欢散之前肯定不知道。”他好似终于来了点兴致,“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看书的时候看出来的。
姬玉不可能告诉他实话,她只能吸了口气勉强道:“……反正,我愿意将所有法宝完璧归还,并向琼华君和影月仙宗的弟子诚恳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诸位面前,所以这次就原谅我,好不好?”
她最后问“好不好”的时候,音调宛转,声色动听,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可惜陆清嘉他就不是个男人。
他是一只几万岁的黑心肝老鸟。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我答应了你,你就真的敢信吗?”
他慢慢走到姬玉身后,姬玉不敢回头,只听他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合欢宗的人向来诡计多端,宗门里那些不争气的弟子因为你整日魂不守舍,无心修炼,甚至与同门大打出手,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恢复正常。”
“再者……”
肩上忽然放了一双手,温度极高,像火一样,姬玉浑身一凛,想逃开,但根本动不了。
“你见过我此刻的模样,凭什么认为我还会放过你?”
姬玉背对着他闭了闭眼。
她双拳紧握,忍无可忍,也懒得忍了。
“什么叫合欢宗的人向来诡计多端?”
她突然转身,陆清嘉敏锐地撤回了手,垂眸望着她,等她后面的话。
姬玉忍气道:“我们合欢宗也是正经的修仙门派,讲究你情我愿互惠互利共同发展,从未干过什么不齿之事……”
陆清嘉闻言看了看他自己:“你情我愿?”
姬玉想到他被带到这里来,还被喂合欢散,这就是最不你情我愿的一个了。
她这么和他说,好像的确不合理。
可那也不是她干的啊,那都是原主惹的祸,现在却要她来背锅。
再说要不是他刻意诱导,原主也不可能突破底线。
姬玉咬了咬唇:“……那些事不重要,咱们暂时先不说了。我现在是真心不建议琼华君杀了我的,我可以发心魔誓,保证绝不会将今天的一切告诉第三个人。”
她语气认真道:“杀了我真的是最坏的选择,只说影月仙宗的那些弟子们,我死了,他们恐怕更难忘了我,琼华君应该没喜欢过谁,所以不明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我还活着的话,找他们说清楚,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他们就能好好修炼了,可我若是死了,就会成为他们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这一生都难以割舍。有些想不开的,搞不好还会因此滋生心魔,以身殉道。”
越说越觉得是这样,陆清嘉在原书里对影月仙宗的弟子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亲自下山来解决她,关乎到那些弟子,他应该会稍稍考虑。
拿定主意,姬玉往前一步,拉住陆清嘉的衣袖诚恳道:“琼华君您信我一次,我自己犯的错,让我自己收拾烂摊子。您要是非杀我不可,等我帮您把问题都解决了,再杀我也不迟啊,对不对?”
拖一时是一时,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陆清嘉望着姬玉转来转去的一双眼睛,很清楚她心底打什么主意。
他扫了扫她扯着他衣袖的手,她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素白洁净,指腹圆润,凝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慢慢扯回衣袖,姬玉好像这才发现不妥,有些尴尬道:“为表诚意,我先带您去拿那些法宝怎么样?”
陆清嘉没说话,但弯腰拾起了腰带,三两下系好,迈开步子就要走。
姬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您发冠歪了。”她小碎步上前,“我帮您整理一下吧。”
她踮起脚尖靠近他,快要碰到他发冠的时候被他躲开了。
他瞟了她一眼,眼如深海,幽幽隐隐,随手整了整发冠。
姬玉对上他那个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凉得非常彻底。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的理由或许可以拖一时,但当她看到他那个眼神,就知道她想得还是太美了。
拿到东西他就会杀了她,毫不留情。
或许在去拿法宝的这段路上,她稍微做了什么不顺他眼的事,他也会了结她。
反正哪怕她死了,他也有很多办法找到法宝,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他现在还由着她,恐怕也是嫌麻烦吧。
姬玉慢慢抓住衣袖,看似老实地跑到前面带路。
她目光专注地望着前路,细细翻看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在经过一条岔路时,选择了左边。
心跳剧烈起来,姬玉加快脚步往不远处的书房走,陆清嘉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害怕,看着她发抖,看着她左脚绊右脚,艰难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先走了进去,陆清嘉在后面慢步上了台阶。
当他进屋的时候,姬玉已经点好灯了。
她站在一面书柜前,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娇艳欲滴的脸上挂着一双清澈纯然的眼睛,这样矛盾的组合使她极具魅力,那轻笑着腼腆又赧然的模样,是真的很漂亮。
“法宝就在这书柜后的密室里。”
她如此说着,转回头拿手去按机关。
她能感觉到陆清嘉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凝神静气,在即将碰到机关之前,突然将机关旁边整齐码放的瓶瓶罐罐都推了下来。
只听清脆的碎裂声不断响起,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姬玉提前屏住了呼吸想跑,但陆清嘉怎么可能让她跑掉?
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他掐住了脖子,她本就憋着气,被掐了脖子更是窒息难耐,一时忘了周围的烟雾,本能地张开嘴巴使劲吸气。
而陆清嘉,其实也有点中招。
他猜到她会耍花招,在她动手的时候反应也足够快,直到掐住她的脖子,他都是屏着呼吸的。
但她挣扎得太厉害了,衣衫凌乱,面颊绯红,望着他的眼神哀婉又凄楚,唇齿间溢出的轻吟暧昧又诱人,哪怕是他,也因此失神了一瞬,没有立刻带着她离开这里。
就这一瞬间,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些药若单独中了哪种,以陆清嘉的定力,都能强忍下来,花些时间化解毒性。
可混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姬玉是姬无弦的亲传弟子,她手里的药都是姬无弦亲自调配的,可以说一样比一样猛。
现在是几种加起来,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够喝一壶的。
姬玉发现自己身体开始诡异变化的时候,就明白完蛋了。
她慌张地望着陆清嘉,陆清嘉掐着她脖子的力道明显松了不少。
她看着他,他也看了过来,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烛灯,光线不算好,但他们都是修士,哪怕黑漆漆的也能看清彼此,点灯只是习惯罢了。
四目相对,混合的药力越发强烈起来,陆清嘉猛地松开姬玉,双手结印想要调息,可不但没起作用,还带来了反效果。
陆清嘉闷哼一声,扶着桌子勉强稳住了身形,墨色的长发微微拂动,暖色烛火下的身姿被勾勒得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姬玉也不太好受。
她是想借机逃跑的,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哪怕成功率很低,她也得试一试。
要是实在没成功,她死也甘心了,等死了真没穿越回去,她也不用过于懊悔。
她的预想是,要么计划全部成功,要么就不成功,可她没想到,居然成功了一半。
姬无弦到底给了原主一堆什么玩意儿,混合起来劲儿怎么这么大?
她人都不好了,浑身冒汗,嗓子发干,手不自觉开始扯衣服,戴在头上的流苏发冠也歪歪斜斜,很快掉在了地上。
她狼狈地跌倒在地,垂着眼不断颤抖,身上的衣服被她扯得烂七八糟,藕荷色的肚兜露出漂亮的一角,额头传来被人轻抚的触感,她懵懵懂懂地仰头望去,正对上陆清嘉有些发红的眼睛。他眉心金红色的凤翎印记不断闪着光,姬玉看着,情不自禁扬手去触碰,但她碰不到。
她倒在地上,他站着,哪怕他弯下了腰,她也碰不到他的脸。
姬玉和陆清嘉一高一矮对视许久,混合药物的药力咬断了两人最后一丝理智,姬玉神思清明最后时刻,忍不住在心里想——
她要跟还被关在柴房里的女主说声对不起了。
实在是身不由己,控制不住,人家的男主,她只能先睡为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