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千年山神

“金自然是真金,只是有些问题。”海赤罗捞起碗里的金块,随着他捞起金块,碗里的药水重新恢复澄清。他放上一块碎银,嘱咐道:“掌柜,用了你瓷碗。这水劳烦你倒在树下,碗拿火烧过便丢了吧。”

亲眼见到金块怪异之处,掌柜心中惊慌,忙拿起海赤罗的碎银往他手里塞:“道长帮我处理了这问题,我感谢还来不及,一个破碗哪能收钱。”他佯怒道:“哪能让您出钱,我要去报官,去抓那来兑金的人!弥补道长你我的损失啊!”

掌柜这是在试探大头和海赤罗是不是配合好的仙人跳吧?

越朝颇感兴趣的观察愤怒的脸色涨红的掌柜。都说人老成精,掌柜怒的逼真,她一时分辨不出掌柜心底的想法。

“无妨,那人怕也是不知,这金子我可以处理,正常兑付就是。”海赤罗不在意掌柜的小心思,他只想尽快取到大头兑出的全部金块:“只是,那人兑来的全部金银,都在这了吗?”

“全在这了,一文不少。”

得到肯定答案,海赤罗当即离开解库。他前脚刚离开,掌柜立刻收敛了怒色,摸着胡须迟疑自语:“不知这道士说的是真是假,那农户兑时我以成色不明压了价,市价兑出终归是赚了。好在就算有问题,金块也全都兑付给道士了。哎,来路不明的东西,下次还是要当心点。”

落后海赤罗半步的越朝,抖了抖长耳朵。暗夜精灵的听力,要比人类灵敏一些。

找了个街角歇脚,海赤罗把几块小金疙瘩一字摆开:“莫约九两重。刚才我已拿出所有钱财,若他再往外花金块……”想着,他略有烦心的叹气道:“我只好偷拿以后再还了。”

“应该不会,剩下他估计还藏在家里。”

越朝对古代物价不熟,但按海赤罗的花钱来算,金块的货币地位应和现代金条差不多。

现代金条因面值及战略地位很少作为货币流通,同理,古代猝然暴富的市井小民不可能想去买需他以金块付账的奢侈品。

不然,到了士林镇,大头就不会第一时间去解库兑银子了。

“昨夜无事的理由,其实因为它。”海赤罗指了指金块,向越朝说明道:“浸染金块的是鬼气,又非寻常鬼气,而是瘟鬼的病气。瘟鬼恐怕和鬼气沾染了村民的鬼怪相识,所以昨夜才平安无事,因为他早就染了瘟鬼的病气了。”

越朝不懂,就问道:“那怎么办,把大头单独关起来?”

“瘟鬼病气三五天内不会显像,我欲找出病金来源。若病金大规模传开,后果不堪设想。”海赤罗郑重道:“越朝,我是否可以信你。信你不会趁机作乱,信你能为此事帮我?”

越朝双手一摊:“我说了不算,那要看小红你心里信不信。”

海赤罗说了个“信”字,向越朝讲述他兵分两路的想法——他暗中跟踪大头探寻病金是否还有隐情,让越朝回白水村找到剩余的病金并留意村中情况。

海赤罗取出数颗测验病金和预防瘟鬼病气的药丸,拿油纸分成两包,嘱咐越朝用法。

他再找出两张符纸,叠成不同形状,道:“这是子母符,晋陵时你也见过,无真气亦可用。若未发现剩余的病金,点燃这张。若有急事需要我立即回返,点燃这张。若村民今日不回,我便绑他回去。这村民怕你,到时还要劳烦你,助我强行问出病金出处。”

越朝回忆了下来时的路,她还记得,就答应了。

海赤罗又递出一卷以锦缎囊包裹的绸布,细致周全的给越朝激活了神行符,道:“此物是官府颁发的度牒,注明我名讳师承。若遇意外现出本相,你可以报我姓名,用此物取信于人。”

这不就是,出了事大喊“我爸是李刚”来背锅,并拿出了户口本吗。

越朝接过度牒,本想调笑,可看到海赤罗满脸肃穆,她改口道:“放心。我这一天‘护法’要是做得不错,别忘了请我吃顿好的。”

“自然。”

——

有神行符加持,越朝不变成旅行豹形态,同样跑的飞快。她维持障目符的幻象回到白水村时,早等在院里的赵娘子急切的拦住了她。

“越娘子,我听了你的话,留心了些。今天大头家的确出了件怪事,你且听听。”赵娘子不等越朝回答,叽里呱啦的说起来:“你们走后,我路过大头家,听见他家的鸡一直打鸣。”

越朝脚程快,跑回白水村晌午刚过。

日头晒的赵娘子额头汗津津的,她似是有些心焦,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惊惧:“那鸡天天关在房里,原本性子胆小不爱叫,今天竟撞起了门窗。他家木头材质糟了,真被鸡撞出屋。那鸡抽搐般的在院里来回走,一直在叫,鸡喙边还泛着白沫子。”

说话间,越朝引着赵娘子走到了大头家前。

同样是篱笆围墙,大头家的篱笆稀疏破烂。

昨天还精神抖擞屋里捉虫的鸡,奄奄一息的侧躺在院中。顶着日头,无精打采的张合着眼睛,鸡爪同样抽搐般的时不时张合。

越朝估计这鸡因瘟鬼的病气发疯,她大概猜测到了剩余病金的所在。

说服了赵娘子,越朝二人私闯大头家,从鸡窝里翻出了剩余的病金。赵娘子见了病金简直吓住了,张嘴要喊。

越朝干脆拿出找病金时,提前备好的一碗水,把检验瘟鬼病气用的药丸捏碎溶到里面。她把病金往里一丢,掐头去尾的跟赵娘子说了路遇大头鬼气缠身及金块亦有鬼气的因缘。

说话间,她取出预防瘟鬼病气的药丸吞了,并递给了赵娘子一颗。

翻出金子后本还觉得信了外人对不住大头的赵娘子,亲眼见了药水里漂浮不定的黄黑鬼气,心里的天平再次偏向了越朝。

她吞下药丸,颤声问道:“我同孩子住在隔壁,是否会被牵连?”

越朝避而不谈,反而道:“赵娘子,替我把村长叫来吧。”

“村长?”越朝终归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与赵娘子认知有差。赵娘子苦苦思索理解了好一会,才道:“越娘子可是说户长或是耆长?白水村人少,他们只在收取税赋或是缉捕盗贼时来。再说,不应该先请赤罗道长回来吗。”

越朝思念了下御用翻译官海赤罗,又问:“村中决定大小事的人是谁?”

哪怕不知大头惹的是瘟鬼,单纯鬼怪便让人心底发毛了。

“越娘子是指村老?”弄懂越朝的要求,畏惧鬼神的赵娘子雷厉风行,道:“我立刻请村老们过来。”

白水村总共不超二十户,村中赵姓的老人很快聚集到大头家前的空地,听赵娘子三言两语的简述,村民纷纷捂住口鼻伸长脖子瞧院中抽搐濒死的瘟鸡。

猎户赵二最是胆大,抽出根篱笆拨弄了下瘟鸡,口吐白沫的鸡动也不动,身下压着的羽毛掉了一片。

当众村民的面,越朝再以药水测了下金块。

这次越朝拿了个大缸,把剩余的病金一股脑扔了进去。病金刚接触药水,瞬间滋滋作响,蒸腾出黑黄色的瘟鬼病气。努力挣脱药水的病气如同被困水中的蚯蚓般扭动,一股腥臭的气息直冲脑门。

要钱不要命的人还是少数,金块虽好,众村民还是更惧怕鬼怪一些。他们没表露出贪念,以猎户之父赵村老为首,纷纷出言恳求道:“请小法师救我们!”

越朝安抚恐慌的村民,表明鬼怪来了她自会对付。

“大头被鬼气缠身,还请大家不要与他接触。”

越朝虽不知瘟鬼病气的原理,但从字面意思理解,她叮嘱村民们保证卫生,不要近距离接触大头,以防瘟鬼病气能够传染。

大多村民懵懂,点头答应。

但赵村老年轻时走南闯北,赵猎户又常去士林镇买卖野味。眼界开阔的人,未免想得多些。赵家父子二人对视,赵猎户先开口道:“小法师,我们想知道,这鬼气因何而来。这金块的鬼气,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金块沾染的鬼气,是瘟鬼的。”

越朝话音刚落,众村民齐齐退出数米远。

肌肉健壮的赵猎户,硬着头皮拱手问道:“小法师,你知道去年仪征发生疫病,十户中仅余下三两户。我们实在不放心。”

越朝很想说她不知道,仪征在哪她都不知道。但眼瞅着村民们把希望都寄托给她,她还是好言安抚道:“赤罗道长去寻瘟鬼了,大家安心。若大头回来了,还请大伙远离。”

对于超自然的瘟鬼,村民们实在无助,他们七嘴八舌说着感谢的话。

越朝看向村老,道:“为了尽快解决,还请村老帮忙问出病金来源。”

“当然,我定要让他说个明白!”

赵猎户不愿亲爹冒险,伸手拦道:“爹,我去问大头,您歇着。况且,我可能知道他的金块从哪来的。”

“赵哥,你是说那个传说是真的?”

“是真的,我有次打猎受伤,误入了一个山洞——”

数年前,赵猎户还不是白水村的第一猎户,这名头属于他现为村老的老父亲。初出茅庐的赵猎户追着一只山鹿,脚下踏空跌入山坡。他驱赶猎犬回村求救,拖着伤腿找了个山洞避风。山洞深邃,起先他还只在山洞外侧避风,但夜里天凉,他不由往里走去。

走了一阵,赵猎户便听到有人交谈。

一声音低沉:“天气冷,草药田盖上茅草,若死得多了山神得怪罪。”

另一声音缥缈:“山神心思都在金矿洞那边,哪有闲心管这些破烂草叶。”

赵猎户想求点草药敷腿伤,咬着牙往前走。按理说山洞外冷内热,越往里走应越是温暖。可他越往里走冻得越发颤,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却不见影。山洞两壁逐渐有绿色幽光显现,如同乱葬岗飘摇的磷火。

直到找到药田,赵猎户都没遇到半个人影,他正犹豫怎么取药,竟有鬼笑声悠悠回荡。

无形无相的声音嬉笑,幽幽不知出处:“那小子,快拿了止血草离开,再在这待下去,闻着你这身气血我们可忍不住了。”

赵猎户吓了一跳,当即叩首口称拜谢鬼神。

那鬼声嬉笑:“别拜我,要谢便谢马鞍山山神拘束我们吧。要是在这吃了你,他不得把我们打的魂飞魄散。”

白水村其他村民在旁补充,虽细节有所不同,但都说有马鞍山的一山洞有鬼。

赵猎户怀疑道:“这水缸里面的金块,该不会出自山神的金矿洞吧?”

众村民纷纷哗然,交头接耳。

“那可怎么是好,山神必定会降罪。我家那块地本就肥料贫瘠。”

“这还怎么上山采药,山上的熊瞎子不会下山吃人吧?”

“肃静!肃静!”赵村老拐杖敲地,大喊道:“等那疲懒货回来,我们绑了他一起去给山神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