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就放心来找食物吃了?”林沫沫叹气。
“不吃了多浪费啊。除了我又没别人可以吃得下,要是放他回去了,回头就多一个敌人,现在吃了,就后顾无忧了吗?”
林沫沫:“……小脑袋转的还挺快。”
听上去每句话都很有道理,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本性难改罢了。
林沫沫也没谴责她,刚来到人世也没几天,不能要求太苛刻了,便说道:“快点吃,吃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云姬“唔”了一声,将大腿的三分之一一股脑儿咽了下去,然后又看向剩下的脑袋,有点犹豫,舍不得扔掉吧但是也不太想吃。
林沫沫看了过去:“怎么了?长相不合你的口味吗?”
——很显然,被云姬抓到,当成食物的是小五,长相确实不算帅气,过体质特殊,跟宋芸霖一样,是三阳之体,早年被抓来应该是为了给罗大人当阳气的容器来着,长大了之后,体质越来越不明显,这才教了他一些邪术,都是速成类的。
好歹也算有个体质加成,小五本身的天分也算得上不错,倒是学的很快,而且完完全全继承了邪修们心狠手辣的特质,学成没几年,手上的人命却是不少。
也难怪云姬恋恋不舍——福衣对于特定的食物,也是有感应的。像小五这种恶贯满盈的,某种程度上可以增幅福衣的属性,对她的吸引力,自然也就格外不同。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杨秘书草草将小书房收拾了一下,让景安城住下来。
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兄弟两人都心有戚戚焉,沉默着回了房间,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杨秘书察觉气氛不太对,但这会儿也不适合再追问了,等到大家都各自回了卧室之后,也便回去准备睡觉了。
云姬吃的很饱,一回来就扑倒林沫沫床上,瘫成一个大字,陷入了僵化状态,将吃掉的邪修快速消化掉。
林沫沫也没着急睡,洗了澡之后,又拿出数学辅导书做了两页题目,然后才关了灯,只开着床头的一盏小壁灯。
“你现在修为也回去三分之二了,能不能别再卡点了?正常人类到子时就已经算是熬夜了,何况我还在长身体,长不高你能补偿咋的啊?”林沫沫很不满,一边叹气一边谴责道。
话音刚落,靠近窗台的那一侧,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影绰绰,仿佛年久失修的老旧电视机一样,过了大约十几秒,才稳定下来,赫然是已经算是熟识的鬼差大人。
“抱歉,习惯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给,按照约定,你要的东西,我都拿到手了,你那边情况如何?为了当事人的性命安全,我希望你能尽快结束你那边的准备工作。”
林沫沫递过去的,是那块在她身边呆了不少时日的玉玺,还有一支笔——小五用的那支紫色的毛笔。
鬼差接了过来,说道:“景家两兄弟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林沫沫应道:“我相信你的法子,肯定比我的好用且有用。但是,景深阳身上的神格,你还不打算收回吗?就算现在幕后的那个罗大人误以为是在景安城身上,对方也始终不是傻子,迟早会察觉到,到时候,就不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鬼差顿时大惊失色,神色也有些不虞:“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沫沫指了指刚刚递给他的两样东西:“都很有误导性,包括他们两兄弟。起初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地位不低的鬼差,但也远远达不到判官的程度。后来玉玺乍然出现,我便知道我低估了你的地位。”
林沫沫倒是没有隐瞒,对方的身份地位已经昭然若出,这确实是她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对方身上,很可能藏着她和已经死去的“林沫沫”之间的秘密,也就表示,对方有可能知道她来到这里的原因,那么,还是坦诚为好。
“地府有十殿阎罗,分管不同的地界和事务,而刚巧江城就出现了一个假的鬼差,我便误以为,是负责江城地狱的阎罗殿出现了问题,这个玉玺,也是某一殿的信物。”
鬼差站在那里,安静听着,直到这会儿才开口问了一句:“难道不对吗?”
林沫沫抬了抬眼皮:“果然是你故意误导我的。”
“知道的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
林沫沫笑了一下:“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需要我帮忙,却又将最重要的信息隐瞒。这是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我?连让我自主做出判断的想法都不敢冒险,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全心全意帮你?”
“景家兄弟的性命。”鬼差倒是坦诚,“你说过,你不可能会放弃景家。我观察了这么多天,也觉得你不可能会放任他们被伤害。我们的目的,起码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林沫沫也没有反驳:“确实如此,但你的目的,显然要复杂多了。如果你确定后续不再需要我帮忙,那我也懒得多管闲事。”
鬼差笑了一下:“但是你现在全都知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整个地府,我想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被赋予神格,你说是吗?十殿阎罗之主,冥君。”
冥君没有作声,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以为,这支笔,能让我的身份隐瞒更多些时日来着,没想到,却反而暴露了……”
“虽然我确实不曾见过判官笔,但却听过不少传闻,判官笔的用处我也基本能够确定了,再通过灵气分析,我当然也能够断定,这不是判官笔。”
林沫沫又说:“我也考虑过,可能是因为持有人不对,判官笔的功效才无法发生作用,要不然,必定天下大乱。但也同样,存在着这一隐形使用要求,判官笔认主的话,它就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邪修手里。哪怕出现在普通人身上,我都不会怀疑。而且,这笔在攻击敌人的时候,只有死气,而且是恶意森森的死气,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生死的平衡。显然已经被使用者的心性所感染,这不符合判官笔的设定。”
冥君点了点头,确实,万物都有因果,判官笔非是一般的灵器,就连他也无法驱使。历代判官也只有被判官笔择主之后,才能够成为判官,这是地府之内,唯一不受他控制的人,自然也不受任何人控制。
“但你还是把笔带来给我了。”冥君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我以为,在没有确定这支笔的用途之前,你不会擅自送出去。这对你来说,应该也算是个比较有用的法器。”
林沫沫理直气壮:“咱们的约定是,我帮你找到两样属于地府的东西,至于是不是你本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拿回神格,你自然可以让它的主人为你鞍前马后,这是需要我操心的事情吗?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
冥君:“……”
小丫头脾气有点大哦。
林沫沫又说了:“这样的法器,我还看不上眼呢。”
冥君:“……这是我的笔,跟随我快要千年之久了,我任地府冥君以来,也一直在用它审阅公文,多少也沾染了一些灵识,虽未能生出器灵,但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林沫沫很冷漠:“哦,那不还是被一个邪修给洗脑了。”
冥君:“……”
算了,争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林沫沫又掏出两张符箓,递给他:“这是纯阳之体的血液,我用符箓锁住了。我想着对你应该有所帮助,你先拿去用,若是实在不够,我就带你去找那个孩子。”
冥君接了过来:“谢谢,足够了。”
林沫沫也知道,他现在欠缺的不是修为,关键是要尽快恢复身份,便又告诉他一件事:“我们公司的小鬼们打听了一下,说是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有鬼能够正常去投胎了,都是积攒一阵子,挑选一部分,通过特定的通道,进入地府。”
比如,宋芸霖招惹到的那只水鬼。
“而且,在那个冒牌货鬼差被我拆穿之后,天师协会与地府的联系就被迫切断了,地府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大致清楚吧?要抓紧时间了。”
冥君沉默了片刻:“六天后,我来取回记忆。”
林沫沫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神格呢?”
“在景深阳身上更安全一些,这段时间我还需要做些准备。但,如果记忆不能全部恢复,就容易出乱子。”
林沫沫也没有反驳,这时候确实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需要我帮忙吗?”林沫沫其实不太乐意,失去了冥君的记忆,老爷子的身体也会很快垮掉,毕竟那是“神”的记忆,就算只是把你的身体当做容器,也能保持一定的生命力。
老爷子如果太快出问题,她这边面临的处境就更加艰难,兄弟两人也会很快就被罗大人搬上名单,真的成为食物也说不定。
冥君也能够明白她的担忧,便又说道:“既然他们误会神格在景安城身上,那便由我的人来负责他的安全。而且,我的大部分神识也确实在他身上,要是遇到威胁生命的事情,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林沫沫应下:“好,云姬会跟着景深阳。”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确实有些疑惑。虽然我一早就察觉到了,魂识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一部分,这可能是造成他们体质特殊的最重要的原因,但是最终确定神格在景深阳身上,我也挺惊讶。”
“是因为鬼怪皆惧怕景安城吗?”
林沫沫点了点头:“他们畏惧你是理所应当的,畏惧神也是理所应当的。”
冥君轻笑了一声,解释道:“确实如此,但是,你可能不太了解‘神格’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得到它就能成为神,而是因为,你成了神才会被赋予‘神格’。”
林沫沫大概明白了:“充分必要条件的逻辑关系。就是说,它可以被剥离出来,也会对‘神’本人造成巨大的重创,甚至可以让‘神’跌落神坛,坠入污泥之中;但就算外来者得到了它,也不可能会让外来者替代原本的‘神’。”
冥君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而且,每一个被称之为‘神’的上位者,在自身的神格中,都存在着专属于神本人的秘密,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比如我的,在脱离我这具身体的时候,神格就已经陷入沉眠之中,没有人能够知道它在何处,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下。除了我,没人能唤醒它。”
林沫沫明白了,因为多次与冥君接触,景深阳体内深藏的神格被唤醒,她也才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怪不得,罗大人始终无法确定,神格到底在他们兄弟俩谁的身上。
“那景安城对鬼怪的震慑,又是来自哪里?”
“血脉。他是另一个我,在人间的我。意外发生之时,我恰好在人间,最好的隐藏方式,便是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也可以说是,我的化体。”
林沫沫恍然大悟。
“好了,你可以走了,没什么必要的话,暂时不要来找我了,这对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林沫沫坐到了床上,下逐客令。
冥君:“……”
真是冷酷无情。
“还有个事儿,想要跟你商量一下。”他是大人了,要迁就小孩子。
林沫沫也突然想起来了:“刘媛媛肚子里那个孩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