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概两分钟，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那个临时的异界连接通道处。真真正正的一座小山似的健壮身影，大约有两米半以上的高度，即使穿着看不清形貌的长衫，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消瘦的青年模样的人。
闫松明恭恭敬敬地问候来人：“大人，辛苦您走一趟。”
对方也并没有跟他客套，直接问道：“何事？”
声音很庄重严肃，却也是个年轻的声音。
闫松明将地上的恶灵拖了过去：“这个东西，我们怀疑，是从您管辖之下，私自逃出来的重犯，请大人查验。”
隐在不明雾气中的那个高大身影，随之往前走了两步，看似在端详地上的恶灵。
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对方才又开口：“确实如此，知道谁当值，漏跑了这么一条大鱼，我自会带回去处置，你们就别管了。”
林沫沫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心微微蹙起，小脸上有些疑惑。
景深阳更是直接：“你说带走就带走？是你抓到的吗？事情既没有调查清楚，也没有出示相关的执法有效证件，还装神弄鬼的，不敢见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张陵山&文天师：“……”
景二少爷拉仇恨简直无人能比，妥妥江城第一神t啊！
闫松明也眼皮一跳，连忙赔笑道：“这位小友不是玄门中人，诸多事情不了解，也不知道咱这边的规矩，大人请勿怪罪。”
那人倒是好说话：“我岂会跟无辜生人计较？还有别的事情吗？我不宜在此久留，还有诸多事宜等待我去解决。”
景深阳“嘁”了一声，弯下腰跟林沫沫小声哔哔：“装的好像是个大领导似的，市委书记都没他这么忙，难道死人比活人还要多吗？”
林沫沫捏了他一下：“多看多听少说话。”
景深阳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听从林沫沫的话，认真打量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却忍不住疑惑，难道鬼差不是人类死后考的公务员吗？为什么会这么高这么壮？难道身高和体格，还会随着修为增加？
但是闫松明也不想让他就这么将恶灵带走，事情到现在，他们还一无所知，就这么带走了，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他们要怎么解决？总不能每一次都开鬼门吧？
且不说鬼门并不是那么容易开的，谁知道下一次，鬼差们是否有人刚好有空，或者正巧就在附近呢？
林沫沫的锦鲤符，他不觉着会对鬼差也管用。
“大人，是这样的。”闫松明正打算解释一下事情经过，顺便探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人间与地府的交界处，刚刚鬼差走出来的那个位置，突然开始变得摇晃起来，且像是带有雪花斑点的视频画面一样，不停闪烁。
林沫沫也“咦”了一声，迅速看了过去：“通道要关闭了，这么不稳定的吗？”
“啊？”闫松明看了过去，也是一脸惊讶。
这时候，鬼差突然想要去抓地上的恶灵，林沫沫眼疾手快，小皮鞋踏在了恶灵的小身板上，她的鞋底也贴了符箓，是增灵符，原本是为了维持结界的稳定，这会儿却刚好将恶灵镇压在自己周边的范围内了。
鬼差的虚影抓了个空，却也没再坚持，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嘴里说了一声“不好”，然后就踏回到交界处，随即，便一同消失了。
林沫沫眨了眨眼：“这——”
闫松明脸色突变，心里不由浮现一个不详的念头，但此刻，连个可商议的人都没有，他便也只能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叹口气道：“看来今天只能我们自己解决了。”
林沫沫却是说道：“我想要的消息，已经得到了，这就够了。至于这只恶灵，谁也别想从我眼皮子底下将他带走。”
谁也别想分走她的一千二百万！
闫松明看她小脸气鼓鼓的样子，也觉得刚刚鬼差的行为有些过分，但又无法解释，便即刻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进来的时候，情况如何，能跟我细细说一遍吗？”
林沫沫：“大致情况就是，他要报仇，被我拦下了，不过那胖子也被他伤到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就是了。”
——这话听在卢平耳朵里，就变成了：“只要我想，随时都能让恶灵吃了他，受伤只是小小的教训而已。”
卢平脸色惨白，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就被林沫沫喊住了。
“别急着走啊，你是主顾，是这个家的主人，有些事情，得你来说清楚，我擅自扒拉别人家的秘密不太好吧？”
卢平脸色惨白，伤口处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却浮现一层青灰色的印痕，在他胖的像是肿起来的猪头一样的脸上，格外恐怖：“什、什么秘密？你胡说什么？这不是已经将恶灵抓到了吗？你们赶紧弄死他不就行了？”
景深阳冷笑：“看这德行，就知道肯定做了不少亏心事。说不定，这个什么兄弟，就是他亲手弄死的，所以回来报仇了呢。”
在场的几人默然不语。
他们当然也想过这种可能。恶鬼索命，又是具有针对性的，就从侧门进来的那一会儿，他们也都察觉到了，处于同样的环境之下，受伤的却只有卢平。
若不是为了避开无辜之人，将风沙席卷的力度加大，里面的怨气也统统化为利刃，无差别进行攻击的话，卢平早就死了。
单就这点来看，他们也不觉得，这恶灵是十恶不赦的鬼。
林沫沫没再理他，而是转向了闫松明：“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这个恶灵，本事不弱。死了有些年份了，应该还吞噬过其他恶灵。”
林沫沫：“……我是说，他身上的怨气，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是有点。”闫松明耿直地点了点头，“十分混乱且杂，不像是漫长时间里修炼来的。原本我还以为是在地府的时候，吃了不少被关押的恶灵，才变成这样的。但是现在鬼差走了，我也不好确定。”
林沫沫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们召唤地府那边的人帮忙，一直都这么不稳定的吗？对方经常事情没办完就突然走人了？”
“不是不是。”闫松明连忙解释道，“这种情况偶尔会出现，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稳定的。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像这一次，是因为鬼差还没有赶到，通道就关闭了。”
“没有赶到？！”景深阳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我看到的是鬼吗？”
众人：“……”
可不就是嘛。
景深阳：“不是，我是说，那个人影一样的东西，不就是鬼差吗？”
闫松明耐心解释：“是，也不是。鬼差的能力在一定范围内，远超于我们这些普通天师，只要在他管辖的范围内，不需要亲到，有些事情也能了解。像这一次，大人应该是在附近处理别的事情，顺道过来看看，你们看到的，是一个幻影。大人应该快要赶到了，可能遇到恶鬼作祟，通道就没了。”
林沫沫越发觉得奇怪，人都没有亲自到场，就想着带走恶灵？
想了一会儿，林沫沫又举起小胳膊，重复了两遍刚刚鬼差的动作，突然就明白了：“他不是想要带走恶灵，他是想弄死恶灵啊！”
景深阳也说：“听上去，更像是诈骗集团了呢。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毁尸灭迹吗？”
文天师几欲吐血：“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老老实实闭嘴行吧？通道不稳，赶不过来，害怕恶灵为祸人间，强行除掉，怎么就不对了？”
闫松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这次的事情确实太意外了，他也解释不清楚，便连忙转换了话题，跟林沫沫说道：“我进去看看。”
他说的是，发现恶灵的第一现场。
林沫沫也跟着进去了，还不忘将地上的恶灵拖上，然后又跟明谨说道：“把主顾也一并带进来呗，赶紧解决了咱们去逛商场，别耽误我吃午饭。”
卢平死死抱住门框，一步都不肯动，嗷嗷嚎叫着：“我花了钱请你们来的！你们把那只玩意儿弄死了赶紧离开我家！凭什么我也要参与现场？！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明谨个头小力气也小，加上他两个师兄，愣是没能拽动这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
景深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恶狠狠说道：“狗东西，做了亏心事就想逃？美得你！信不信我送你去吃牢饭！”
林沫沫探出头来：“你说对了，赶紧给周队长打电话，让他带人过来一趟，说不定他档案室里那些无头案件，就又能解决一桩了呢。”
景深阳吓了一大跳：“卧槽！这狗东西居然胆大包天敢杀人？！”
老周可是刑警队的队长啊！民事纠纷又不归他管。
林沫沫模棱两可回了一句：“有可能不是他亲自动手的，但也免不了干系，先喊人来，快点，别耽误吃饭。”
景深阳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去了，回来之后又吩咐明谨两个师兄：“你们俩，去楼下等着，不然他们一会儿上不来。”
说着，掏出两张符分别给了两人一人一张，然后又拽着卢平这座肉山让小阁楼的最深处走去。
明谨也连忙帮忙，去拽卢平的另一只胳膊，但是对方实在太重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然后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景深阳倒是难得的安慰了他一句：“没事儿，脱臼了而已，死不了人，别担心，一会儿法医来了给他装上。”
明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都不知道，法医还有这技能啊？
任凭卢平鬼哭狼嚎，景深阳一点都不带怜惜地将他拖到了林沫沫跟前。
这是阁楼上处于东北角的一间小屋子，看装修风格，曾经应该是个小卧室兼书房来着。不过这起码是五六年前的装修风格了。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连保洁阿姨都不曾上来过了，桌子上堆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景深阳站在门口瞟了几眼，再次冷笑道：“这么有钱舍不得重新装修阁楼啊？怕不是屋子里藏着尸体，害怕被装修工人发现吧？”
林沫沫再次赞许道：“你今天好像聪明了不少。”
景深阳冷不丁打个寒颤：“真的？！”
闫松明站在书桌前面，看着贴了墙纸的墙面，伸出手摸了几秒，一脸严肃：“尸骨藏在墙里面了。”
“而且已经是重新装修过的。”林沫沫又问：“还有呢？你还察觉到别的没？”
“里面是，女人的尸骨？！”闫松明皱起眉，看着地上的恶灵，就有些想不大明白了，“不应该是这恶灵的尸骨吗？要不然他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连阁楼都踏不出去？”
“那必然是有原因的。”林沫沫看着他。
闫松明骤然明白过来，突地转身看向地上的恶灵：“女人！”
景深阳大约也听懂了：“你是说，这恶灵不是少年，而是个女的？”说着，就妄图就扒他衣服，想要通过关键部位确定一下。
明谨立刻制止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大部分情况来说，恶灵逃脱不了身为人类时候的性别的相貌，但恶灵都是意识体，为了节省修为，不会将自己玩去化为人类的姿态，只要表面上看上去像就行了。”
文天师也终于开口：“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之一，就是在进阶的时候，这只恶灵，吞噬了其他比他本身修为高的恶灵，就会被对方的外貌暂时取代。”
林沫沫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文天师却是疑惑：“但是，既然对方修为高他许多，他又是如何吞噬掉对方的呢？”
“那当然是因为，对方是自愿的啊。”林沫沫踹了卢平一脚，“真不打算自己交代一下吗？这个房间里的罪恶。”
卢平瘫在地上，仿若一坨涌动的肥肉，却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闫松明提醒道：“既然找了刑警大队，就先放过他吧，打人也是不好的。”
景深阳：“少爷我有钱，打死了我也赔得起。”
闫松明：“……”行吧，他就不该多嘴。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七七八八的脚步声，刑警队的人员到了。
林沫沫：“都先退出来吧，让他们进来砸墙，找尸骨。”
技术人员按照闫松明所指的方向，认认真真干活儿去了。
周队长跟在林沫沫身后，递给她一盒冰淇淋，说道：“队里统一发的慰问品，我不爱吃甜食。”
林沫沫接了过来：“谢谢。”
景深阳小声哔哔：“不就是冰淇淋吗？怎么这么没出息，给你什么都吃……”
周队长假装没有听到，看到林沫沫吃的开心，便也笑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发现这墙里面有尸骨的？”
林沫沫便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看向张陵山：“卢平付了全款还是只付了定金？一千二百万能不能到手了？”
张陵山：“……全款，保证一分不少。”
林沫沫便放心了，又跟周队长继续刚刚的话题：“这只恶灵，外表看上去是男的，身份应该是他的儿子，实际上，是那具尸骨的主人，他的第一任妻子。——扯没扯证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按照时间算的话，应该是事实婚姻？”
景深阳十分惊讶：“你居然连这个都懂？！”
“法盲不要暴露自己的无知。”
景深阳：“哈根达斯还想不想吃了？日料还想不想吃了？牛排还想不想吃了？”
林沫沫一秒妥协：“反正咱们家有最厉害的律师团队，你懂不懂的，那都不是事儿。”
周队长：“噗嗤！”
景深阳立刻一个眼刀扫了过来：“很好笑？”
“咳，沫沫，咱们继续说。”
林沫沫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表情有些困惑：“不过吧，这个女人，好像是他的堂妹。这样也可以结婚吗？在九几年的时候。”
景深阳一愣，随即吼道：“不可以！”
周队长也微愣了一下，立刻掏出笔记本将这个重要信息记录了下来：“谢谢沫沫提供的身份，这样，我们就容易核实了，要不然，死了这么多年的尸骨，还真不好说要调查多久呢。”
将事情大致说完之后，林沫沫便将地上的恶灵装进了自己包里，说道：“你们看好了卢平，最好拘留他，不然不怕回头他就没了。我们先去吃饭，尸骨挖出来之后，再给我打电话。”
文天师忍不住了：“晚一点吃会怎么样吗？把事情解决完了去吃不行吗？”
周队长想了两圈，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也问道：“除了这只恶灵，还有其他的恶鬼，在准备向卢平索命吗？要不，你们多待会儿，我点外卖送过来？”
听到这话，瘫在地上的卢平再次打了个寒颤，嘶哑着喉咙吼叫：“救我，救我！我不要被鬼杀死！我给钱，要多少都给，给我找最好的天师来！”
林沫沫：“不行，我还在长身体，一日三餐要按时，外卖不好吃。”
周队长：“……”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景深阳却知道，林沫沫这么坚持，必然不会只是为了出去吃饭，应当还有别的事情，便也开口说道：“你们技术取证要好几个小时吧？我们难道要干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