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巨响，仅让江特助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毯上，整层楼的办公人员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探出头来，在看到人事主管的时候，又迅速缩了回去，但是，八卦的气息已经弥漫起来了。
景安城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心，坐在小隔间里，看着笔记本上的监控视频，耐心等着林沫沫出来。
景深阳一向嚣张惯了，这种事情他几乎是信手拈来。
虽然是第一次在集团大厦生事，景深阳也丝毫不怵，踹开门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将林沫沫的书包放到了长长的会议桌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写作业吧。”
演戏还得演全套？
林沫沫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抬起眼正对上管婷婷的目光。
景深阳选的这位子还挺好，恰好就在管婷婷对面，一抬眼就能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林沫沫也没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开始打量她。
管婷婷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这小姑娘的目光，亮的仿佛能看穿人心。
景深阳也在林沫沫身边坐了下来，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管婷婷：“听说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崽？”
管婷婷似乎有些怕他，顿时就显得有些拘谨，手指交握了一下，又迅速分开，再次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垂下眉眼，轻声道：“刚知道的时候，我也跟景少一样意外。”
景深阳冷笑：“我记得两天前，咱们做过早孕测试的吧？当时你的保证书和早孕测试结果，我可都还留着呢。”
说着，将那张纸拍到了桌子上。
张陵山和江特助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
管婷婷笑容不太自然，低声解释：“早孕试纸本来就很容易出差错，当时我又紧张，没测出来也是正常的。”
景深阳懒得反驳她，又说：“这是我的崽，不是我大哥的，是吧？”
管婷婷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反而来找我大哥？”
管婷婷似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也冷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景少若是知道了，大概会直接用拳头给我打掉吧？”
林沫沫讶异地转头看向景深阳，清亮的眸子仿佛在控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景深阳！
“写你的作业！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和！”景深阳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掰向管婷婷的方向，然后也一同看了过来，唇角弯起，似笑非笑的样子极尽嘲讽。
管婷婷这次倒是没有再被吓到，反而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了：“景少一向脾气不太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也只能怪景少平时太直爽了，从来都懒得掩饰一下……”
“掩饰？我为什么要掩饰？”景深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鄙夷，“我可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这也不是你妄想跟景家攀亲带故的理由。”
管婷婷再次垂下眉眼，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
景深阳还想继续嘲讽她，他就不信，管婷婷能一直有这么好的心态，滴水不漏。等她狗急跳墙的时候，也就是幕后之人暴露的时候了。
林沫沫却突然开口了：“他没有告诉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景深阳立刻转过头来，看向林沫沫：“懂了？”
林沫沫点头：“可以了。”
江特助这才回过神来，猛地舒出一口气。还好不是真的来生事的，他可不敢管教二少爷，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司员工，哪敢跟老板的弟弟较劲？
其实看到林沫沫的时候，江特助就有些怀疑了，但是鉴于二少爷一向的暴脾气，他又不敢想多了，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张陵山也立刻换了位置，在林沫沫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急切又期盼地看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直到真相。
管婷婷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林沫沫了，惊讶地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女孩。长得蛮可爱，眉清目秀，皮肤白里透红，下巴尖尖，尤其那双眸子，格外黑亮，且别有一股气质，让她软糯的外表突然坚硬起来。
柔弱的少女，带着铿锵玫瑰般的气势，矛盾却又让人恋恋不舍，简直都要移不开眼了。
小姑娘瘦的有些过分，校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袖子宽大的，仿佛两个胳膊一起穿进去也塞不满似的，就显得少女的身材更加纤细，但这也并没有妨碍她的小脸粉嘟嘟的，一看就满是胶原蛋白，嫩的想要让人咬一口。
管婷婷看着自己怀孕后就迅速失了光彩的手指，宛若枯瘦的干柴一般，再想到自己卸妆之后枯黄消瘦的脸颊，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嫉妒。
也难怪，桀骜不驯、任性妄为的景二少，会对她这么耐心。
景深阳并没有再看她了，反而低下头靠近了林沫沫，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代价？”
林沫沫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伸出手将景深阳压下来的脑袋挪开：“你脸太大，挡住我的视线了。”
景深阳：“……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我是你爸爸。”
听到他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管婷婷再次讶异地看了过去，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现一些信息——她想起来了，景家在慈善晚宴上，收养了一名少女，景深阳就是那个女孩子的监护人。
管婷婷忽地笑了起来，看向林沫沫：“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想要得到什么，不都得付出足够的代价吗？我可没有林小姐的好运气，一步登天。”
景深阳顿时皱起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跟沫沫比？”
林沫沫：“……”
狗东西，又给她拉仇恨！
果然，管婷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不过她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嘲讽，也没有很在意，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令人羡慕啊……”
林沫沫不想纠结她有多羡慕自己，不得不认下景深阳这个爸爸，转头继续说回正题：“管婷婷同学，如果你不想死的过于凄惨，我可以帮你把这个孩子弄掉，收费也不贵，只需要五万块就可以了。打掉之后，我们会去做亲子鉴定，如果与景深阳有关，一定会给你额外的补偿，如果没有，咱们也好聚好散。”
管婷婷讶异地抬眼看向她，目光惊疑不定。
林沫沫也正看着她，耐心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很快管婷婷就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恐吓。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将此当做是景少心虚的证据呢？”
林沫沫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你认真看过自己卸妆后的脸吗？还有你的身体，突然之间瘦成这样，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哦，我差点忘记了，这年头的女孩子都忙着减肥，要是大吃大喝还能瘦个十几斤，高兴都来不及呢，哪有空去想为什么。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接下来一周，你就能顺利瘦到八十斤以下了。”
景深阳见缝插针：“你现在过七十斤了吗？不过比起长胖，你还是赶紧长高吧。”
林沫沫：“闭嘴，别打乱我的思路。”然后继续跟管婷婷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你可以先去验证一下。我想你的男朋友是不会告诉你真相的，而且他一定还会告诉你，这是为了你好。
只要景家认下这个孩子，你的人生就可以逆袭了，你想要的一切，也都可以得到了，是吗？”
管婷婷突然尖叫起来：“我没有男朋友，你胡说什么？”
景深阳猛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凶神恶煞的样子：“凶什么凶？好好说话会死啊！”
揣着手坐在一边一直没机会插话的张陵山&乖乖做会议记录、思路一直没跟上的江特助，同时被吓了一大跳：“……”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谁更凶了。
林沫沫丝毫不受影响，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推了过去：“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秘密。活在大数据时代还能如此天真，你心态真好。”
张陵山&江特助：“……”
小姑娘语文学的真好。听听，这才是文化人正确的骂人方式。
管婷婷看到那张照片，脸色倏然就变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一张在某小区地下车库拍摄的照片，时间是晚上，一男一女坐在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车子里，正在亲吻，男人的手正放在她的小腹上，动作暧昧。
车库里面的灯光并不十分明亮，是那种比较老旧的黄色光线，而且车子是贴了膜的，从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是照片的像素却异常清晰，两个人的五官和车子里的摆设装饰，都拍的一清二楚。
赶在林沫沫开口之前，景深阳先说话了：“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当景家都是傻子吗？看在同班同学的份儿上，那天的事情我没有计较，想给你留个颜面，大家彼此也都好看。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没必要客气了。”
管婷婷沉着气，在他说完之后，忽地又笑了起来：“就算我有男朋友，这跟我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景少有什么关系呢？我也跟你们的这位江助理说过了，我愿意做亲子鉴定。”
“如果我拒绝呢？”景深阳再次说道。
管婷婷看着他：“我想这件事情，景少没有决定权吧？”
“你对我们家的事情，倒是了解的很。”景深阳面色不善。
管婷婷点了点头：“毕竟我得为自己着想，要是没有把握，我哪敢冒然找上门来？景少的手段，我一向都很敬畏。”
这句话无疑挑动了景深阳的怒火，差点就要忍不住，一拳头砸到对面女人脸上去。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张脸让人如此厌恶又恶心呢？
林沫沫快速按下他的手，说道：“这孩子并不是景深阳的，你也决定留下吗？”
“一定是。”管婷婷神色坚决，带着莫名的笃信。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并未失身，说的景深阳都要动摇了，以为自己真的荤素不忌，把持不住对她做了点什么呢。
“好的，我明白了。”林沫沫点点头，站了起来，“请你再等十分钟，景深阳会去跟景安城商量的。”
张陵山也跟着走了出去，一带上门立刻说道：“那孩子是恶鬼吗？”
林沫沫正走到景安城的办公室门口，应了一声：“差不多，进来说。”
景深阳也跟了过来，江特助很自觉地留了下来，继续跟管婷婷大眼瞪小眼。作为一个镇得住各种尴尬场合的综合型人才，江特助很淡定地对着管婷婷微微一笑，说道：“饮料自便，甜点一会儿就送到了。”
管婷婷：“……”
她真的不是来蹭吃蹭喝的！
景安城看到林沫沫进来，忙不迭问道：“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那不是个胎儿，而是傀儡。”林沫沫看到桌子上放着小蛋糕，突然就觉得饿了，走过去拿起来边吃边说道，“是用景深阳的毛发和血液制造出来的傀儡，做亲子鉴定的话，肯定是他的孩子无疑。”
景深阳突然就想起来，那天丢掉的垃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
林沫沫看他一眼，安慰道：“不用后悔，就算那天你没有扔掉那些东西，他们也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搞到，你的毛发或是血液。该来的，躲不掉。”
景深阳：“安慰一下爸爸，会死吗？”
林沫沫叉了一块小蛋糕，递到他嘴边：“吃点甜食，心情会好。”
景深阳笑眯眯地吃了下去：“这还差不多。”
景安城忍不住笑了一下，大半天的坏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傀儡？”张陵山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随即瞪大了他的眯眯眼，“这种邪门术法竟然还存在于世？！”
林沫沫“嗯”了一声，又说：“这个术法并不复杂，关键是，傀儡的胎体，是从哪里来的。”
张陵山顿时呆住。
景安城没太懂：“这有什么讲究吗？胎体，指的是那个胎儿的身体吗？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并没有怀孕，只是个假象，是这个意思吗？”
林沫沫赞许地看他一眼：“领悟能力很强。”
即便是被夸奖了，景安城也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甚至连笑容都淡了下来，不自觉地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她的目的呢？”
“恐怕是，取代二少爷。”开口的却是张陵山。
景安城站在那里，声音飘忽：“你说什么？”
“血生傀儡术，我曾在某本术法古籍中看到过，是由怨气而生，然后以人类婴孩姿态降生，出生之后，会在几天之内迅速成长，直到长成与提供给他骨血的人一模一样。其后，便会吃掉原本那个人，取而代之。”
景深阳手一抖，手里的叉子就掉到了地毯上，连带着一块奶油蛋糕。
林沫沫看了一眼，随即用眼神谴责他，不知道她最喜欢吃这种奶油的吗？就剩那么一口了，还给浪费了。
咽了咽口水，景深阳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林沫沫补充道：“傀儡的成长过程，最好是在提供与他骨血的人身边，这样，才有可能‘一模一样’。很显然，这个条件不可能达成，要是他们俩凑一块儿了，景深阳不弄死管婷婷，都算是他转性了。”
景深阳：“喂……”
景安城深以为然。
就算景家最终妥协，不得不认下这个孩子，景深阳也不可能认。
“所以，管婷婷退而求其次，要求在有景家人生活过的房子里，十月怀胎，孕育这只傀儡。效果虽然差了些，但，也足够了。毕竟，景深阳脾气暴躁，任性妄为，就算不是一模一样，大家也只会觉得，二少爷脾气更差了，仅此而已。”
景深阳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你就不能重现一遍，让她看清楚，碰瓷无望？”
林沫沫惊讶地看他一眼：“重现不了，你们又没有看透因果的双眼。再说了，这种玄幻手段又不能当做法庭上的证据。若是有亲子鉴定报告，你岂不是更加骑虎难下？”
景深阳：“可以给她心理压力啊。”
林沫沫噎了一下：“如果她是处女，去医院做个检查，都不一定能当做证据，况且她还不是，这不就更没法证明了吗？处男又不能鉴定。”
景深阳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前后思索了三十秒，才猛然醒悟，顿时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骂我——”
“短小”两个字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秉承着做一个好爸爸的理念，景深阳忍住了骂人的冲动，皱着眉挑剔她：“小孩子好好学习，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嫌浪费时间了吗？”
林沫沫理直气壮：“要不是怕你上当受骗，至于我天天泡在图书馆？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多学学呢？”
景深阳：“……我又不生孩子！”
景安城立刻拿了巧克力小方块过来，递给林沫沫：“我看你喜欢吃，正好是下午茶时间，公司食堂自己做的，喜欢就多吃点儿。”
林沫沫接了过来，高兴地吃了起来。
景深阳叹一口气，也不再跟她争执。
吃完小方块，林沫沫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很疑惑，为什么景家不能打胎？”
——这才是管婷婷有恃无恐的最重要的原因。
景深阳也忙不迭点头应和：“就是，要不然这破事能这么麻烦？我早就把她打的住院半个月了，就不信她肚子里那玩意儿能活！”
林沫沫很认真地给他科普：“能的，傀儡在降生之前，只是一团黑色怨气，吞噬人的生气为食，你打到她住院两个月，也不可能流产。所以说，只要碰瓷你一次，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她怀孕了，都可以说是你的，反正，有亲子鉴定报告。”
景深阳：“……”
“这种好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就算不能流产，我去揍她几次，消消气不也挺好的？”
景安城冷眼瞟过去：“打女人你还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