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沫问他:“你要去哪?”
水鬼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去、去地府吧?”
林沫沫又问:“谁让你去的?地府有人来找你了吗?”
水鬼认真回想了一会儿,将当时的情况一一告知她:“我是昨天晚上感悟到的,迷迷糊糊地,就听到有人跟我说,两天后去一个地点跟他汇合,带我去地府。是个拿着镰刀的模糊身影,应该是无常大人吧?”
水鬼挠了挠满头的海带条:“咱们也没人见过地府的使者,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林沫沫若有所思,又问道:“汇合地点在哪?具体时间呢?”
“不知道。”水鬼摇了摇头,“只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引。”
林沫沫大概明白了,正要说什么,景深阳就走了进来。
“你跟谁说话呢?”
话音刚落,景深阳就看到了飘在窗帘下的水鬼,顿时呆住,却又很快回过神来,脸都白了:“这这这,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水鬼友好地对他一笑,却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奇怪,他一只水鬼,怎么会怕冷呢?
“您您您,您好,我我我,我说完就走了。”
景深阳看他比自己还怕的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战战兢兢走到了林沫沫身后,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拽住了她细细的小胳膊:“这也是你抓的恶鬼?”
“不是,这是张一行。”林沫沫为双方介绍,又指着景深阳给水鬼说道,“就是他捡到了凶器,这才顺利破案的。”
水鬼连忙跟景深阳道谢:“谢谢,谢谢您。”
景深阳冷不丁打个寒颤:“不必不必,你赶快走就是很感谢我了。”
林沫沫将画好的符纸快速折叠了一下,往他身上一拍:“这是保佑你有好运的符箓。不用再特意来找我了,这两天把你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吧。”
水鬼连忙道谢,也不再停留,立刻就隐去身形,从窗台上消失了。
景深阳长舒了一口气,放开了林沫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说道:“你能不能别让这玩意儿进来?大半夜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林沫沫好声好气地解释:“没有我的允许,他们进不来。”
景深阳就很怀疑:“你能控制这些鬼怪的行动?”
“想多了,你知道江城总共有多少只阿飘吗?说不定比江城人口都要多,我哪来那么大能耐?这跟将他们隔绝在外面,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听她这么说,景深阳多少松了口气,他果然还是不适应这个玄幻的世界。
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林沫沫又问道,“你在烦恼喜当爹的事情?”
景深阳摁了摁眉心,表情更加黯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打起精神来,拽着她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阿姨已经在做了。”
“没事儿,我已经跟阿姨说过了,多做了也不要紧,放保温盒里,明天你带去学校吃。”
林沫沫没有拒绝,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问道:“吃饭不重要,你先说说这两天你名义上的孩子他妈都做什么了吧。”
景深阳一噎,这话就很难听了:“什么叫名义上?别胡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管实际上还是名义上,都没有任何关系!”
林沫沫倒是很好说话:“好吧,本来你们也不该有关系。——先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又有什么变化。”
景深阳沉默片刻,才又开口说起来这几天的事情。
原本意外发生之后,大家都默契地守口如瓶,前几天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提起过,景深阳提前从林沫沫这里得知了后续的麻烦,倒是一直没有放松心情,警惕地观察着那几个人的动静。
就今天上午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因为与大哥再次起了争执,心情不好,便在仓库间多呆了一会儿——这是他的小秘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自己待着,然后就听到那群人在外面说笑。
“他们到底睡了还是没有?”
“有区别?只要我们都说是睡过了,那就是睡了。”
“浩哥还是这么无情。好歹你也从景少那里得到过不少好处,这时候落井下石,未免太薄情了吧?”
“那不正好说明,他给的好处不够多?”
“不过这么一件小破事,对景家应该造不成什么影响吧?”
“谁知道呢?”
“景家家大业大,就算有个私生子,又能怎样嘛,你说是吧,浩哥?”
“就是可怜景少一向洁身自好,也不知道做给谁看的。人设突然崩塌,恐怕不太好受?”
“哈哈哈哈,也是。”
外面很快就传来七零八碎的笑声,不乏恶意,也不乏嘲弄,还夹杂着几声不太合群的应和,嘲讽极了。
当时景深阳差点就要忍不住冲出去,将这群狗东西打的头破血流,就在他的手触及到门把柄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金属的冷硬,让他一瞬间冷静下来。
其实,也并不是很意外,不是吗?
景深阳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坐了回去,缩在隔间里,将手机调成静音,一边打游戏一边听着外面那群混账东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那天的事情,感觉将自己毕生的耐心都用尽了……
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景深阳这才关了游戏,却仍是坐在那里没有动。
他大约也能过明白,是林沫沫给他的那个东西,起到了什么作用,让他能够保持冷静,却又“幸运”地得知这些人的真面目。
虽然不意外,但却依旧很让人难过。
他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谁啊。
良久,景深阳才回过神来,继续去上体育课了。这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心不在焉,在看到那几个渣仔的时候,好几次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将他们打的头破血流,还好今天课多,他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一下课就连忙赶回家来,这才好歹没有做出疯狂的举动,打草惊蛇。
林沫沫就懂了:“吃好吃的是假,你是想让我看看他们是要对你做什么吧?”
景深阳也没有否认,“嗯”了一声,又说:“你不是说只有见到人,才能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我听说他们今晚有聚会,所以我想带你过去看看。”转头看一眼林沫沫,又说,“不过本来就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单。”
林沫沫就兴致勃勃:“真的?你放心好了,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景深阳忍不住笑了一下,心中积蓄了一整天的阴霾也瞬间消散不少,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这件事情解决了,就天天带你吃大餐。”
林沫沫皱眉:“你也太小气了吧?”
“那你想要什么?零花钱加倍?”
林沫沫勉强应了一声:“马马虎虎吧。”
景深阳就不太乐意了:“咱们之间需要这么虚伪吗?想要什么就直说,反正爸爸有的,一定给你。”
林沫沫便直说了:“我帮同学捉鬼,普通的讲道理的鬼,六千块一只。外面的客户还没有接待过,肯定不能这么低。要是小有气候的恶鬼呢,会出人命的那种,就五百万起——这是你定的价,再厉害的,我还没见过。”
景深阳:“……他们不是鬼。”
“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那倒是。”景深阳上了车,琢磨道,“那我按照恶鬼的价位给你结账。”
林沫沫立刻喜笑颜开:“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景深阳又不高兴了,嘟囔道:“见钱眼开!”
林沫沫才不理他,想着即将到手的钱,还有前几天赚的五百八十万,又忍不住打开了x宝,看看淘点便宜好用的货。
“沫沫啊,咱家还是有点钱的,你能不能别去买那些地摊货了?”景深阳瞟一眼她的手机界面,又皱起眉头,“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介绍几个牌子,你要是懒得去商场,就让杨秘书帮你买了,或者,去官网买也行。”
林沫沫头也不抬:“符纸,有官网吗?”
景深阳:“……”
他就不应该说话。
林沫沫又问:“他们的聚会,应该没有邀请你吧?咱们这么过去,真的好吗?”
景深阳嗤笑一声:“请我了,不过当时我没给准话,就说了一句‘再看吧’,反正去不去都是我的自由,他们说了不算。而且,这家酒店,从前天开始,就是我们家的了。”
林沫沫“啧”了一声:“要是他们没有这么急不可耐地说漏嘴,说不定今晚的聚餐就可以免单了。”
景深阳:“……你是会读心吗?”
怎么他心里在想什么,林沫沫都知道似的?
“你这就难为我了,顶多我现在就只算个神棍,掐算还行,读心太难了。”林沫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可以不一起吃饭吗?我怕见到他们我就吃不饱了。你放心,我吃饭很快的,等我吃饱了你带我过去见一面就行了。”
景深阳看她一眼:“那我给他们换个包间。”
“到了。”路途并不远,也就十分钟的时间。景深阳刚打完电话,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次吃饭的地点是一家酒店,楼层挺高,大概三十多层。料想应该是五星级酒店,从外面看就金碧辉煌的样子,从门面到高度到装修,都很气派。
景深阳停好了车,带着林沫沫往里面走,大厅服务员立刻迎了过来,显然对他很熟悉:“二少爷,请这边来。”
“人都到齐了吗?”景深阳问道。
服务生回道:“都到了,按照少爷的吩咐,换到了107包间附属房间。”
景深阳点了点头:“房卡给我,你去点餐,招牌菜都来一份,送到107主间来。”
服务生微微一愣:“二少爷还有别的客人吗?”
“没有,家里小孩吃的多,你尽管上菜就行。”
服务生还是一愣一愣的,盯着林沫沫看了几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儿,但也没有再多问,友好地笑了笑,然后就走了。
两人刷卡进了包间,景深阳随手将外套扔到了沙发上,然后就躺到了那里,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还不忘关心林沫沫:“你作业写完了没?要不先写一会儿?饭菜起码得半小时。”
林沫沫正在观察包间的装潢,忍不住走过去抠了抠墙上黄色的东西:“这是布?”
“对啊,墙布,为了整体效果好看,所以将墙面贴成同色系的。”景深阳漫不经心地回道,又说,“你管这个做什么?赶紧做作业,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呢。”
林沫沫说道:“先做事吧,我要做一整套卷子,得一个小时,中途不要打扰我。”
景深阳立刻从沙发上挺起来了,弯腰从面前的小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掏出来一个小四方块。
林沫沫好奇地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这个黑色的四方块很小,还不及她手掌大,薄薄的一小片,拿在景深阳手里就显得更加小巧玲珑了,上面有几个按钮,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遥控器。”景深阳演示给她看。
按一下左上方的按钮,正前方那面墙突然就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一面落地窗,隔壁房间的情形,瞬间一清二楚。
景深阳又按了一下左下的按钮,挡在落地窗前面的电视机,也缓慢移动到旁边去了。
“这样能看清楚吗?”
林沫沫眨了眨眼,倒是很快明白过来:“你要我看的人,就在隔壁房间里?”
这个技术真是高明啊!林沫沫咂了咂舌,问道:“这样一个房间,很贵吧?”
景深阳嗤笑一声:“整个酒店都是我们家的,一个包间算的了什么?”
林沫沫若有所思,又问道:“这样会不会透露客人的信息,对酒店生意不好?”
景深阳懒洋洋地回道:“你少操心这些,我比你懂。这个包间本来就不对外,是内部用的,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至于用上它吗?”
一边说着,景深阳坐到她身边来,指了指隔壁坐着的那几个男男女女,说道:“这就是出事那天晚上,我们聚会的所有人了,你挨个看看,罪魁祸首是谁。”
林沫沫坐在沙发上,将隔壁间的人认真打量了一遍,总共四男三女七个人,还都是俊男美女,看衣着服饰,也能知道,都是些富家子弟。
“右边坐在沙发一角的那个女孩子,穿粉色毛衣棕色长头发的那个,就是跟你睡一张床的吧?她有男朋友。”
景深阳倒也不意外,自从知道自己要喜当爹之后,他就已经猜到了,便又问道:“她男朋友,是哪一个?”
林沫沫摇头:“不在。”
“不在这些人里面?”景深阳很惊讶。
林沫沫点了点头:“她男朋友年纪比她大好多岁,个子还蛮高的,身材很像杨秘书,长得也不错,有家庭,老婆无业,很漂亮,儿子刚上小学。我看到她男朋友带的手表了,我们来的路上,第二个路口西北角,大屏幕上广告上那只。”
景深阳立刻看了看时间,然后打了个电话回去:“杨哥,帮我查查,东城区新天地今天六点十分左右,led屏的广告是哪一款手表。”
林沫沫等他挂断电话之后,才又说道:“她的人际关系的话,你应该比我了解,不需要我帮你去找她男朋友是谁吧?”
景深阳“嗯”了一声,又问:“这件事还跟谁有关系?”
“都有吧。”
“……不至于吧?”景深阳几乎不可置信。
林沫沫看他一眼:“这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是人是狗都看不清楚,就当捡到了宝,不坑你坑谁?”
景深阳:“……”想想今天的糟心事,他应该明白的。
“那总该有个理由吧?”
林沫沫“哦”了一声:“人傻钱多,不坑你坑谁?”
景深阳觉得再问下去,他们俩总有一个得进医院,便恨恨地咬着牙,从书包里将她的试卷和签字笔拿了出来:“做你的题吧。”
林沫沫没有动:“我要先吃饭。”
话音刚落,服务生就敲门了:“二少爷,上菜。”
景深阳走过去开了门,林沫沫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转移了过去。
好香啊,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欲大开。
“快吃吧。”看着她满眼放光的样子,景深阳忍不住有点小小的罪恶感,仿佛自己虐待未成年儿童似的。
林沫沫当然不会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景深阳没什么胃口,他不是没想过,这些狐朋狗友里面,多半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本来想着,多少应该也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好歹,他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年了,彼此之间却是有不少摩擦,但利益纠缠更多。
就算是看在彼此的家族和企业合作上,他们对他这根大腿,也多少该有几分真心的吧?然而直到这一刻,景深阳才不得不承认,怪他多想了。
林沫沫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把面前三个盘子都吃光了,抬眼一看,景深阳面前的小碟子里,还是那几筷子菜,几乎都还有动过,便劝慰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误以为,你喜欢那个女孩子,我打破了你喜当爹的梦想。”
景深阳:“……我给你报个班吧,就报《说话的艺术》,你觉得怎么样?”
林沫沫“呵”了一声:“你更应该去学学。”
景深阳理直气壮:“爸爸有钱,就算我说shi是香的,他们也得点头说爸爸你说得对。”
林沫沫:“呵,这就是你喜当爹的理由?”
景深阳:“……”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林沫沫又说:“你不吃那我都吃了?”
“吃吧吃吧。”景深阳干脆连吃饭的样子都懒得装了,掏出手机继续跟杨秘书发信息。男人带的表已经查出来了,但是这只手表售价并不高,才十来万,买得起的大有人在,何况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这个年纪里。
管婷婷的个人交际状况,杨秘书还在查,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
景深阳就显得格外焦躁,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干脆打开游戏界面。
林沫沫倒是吃的很快乐,将桌子上四人份的饭菜一扫而光之后,这才用湿巾擦了擦嘴,问道:“要回去吗?还是等他们也吃完了再走?”
“等一会儿。”景深阳说的模棱两可。
林沫沫“哦”了一声:“那我先做一套试卷,不要跟我说话了。”
听她这么说,景深阳自然就坐不住了,再次问道:“你觉得,管婷婷她男朋友,会来接她吗?”
“不会。”林沫沫直接回答,“若是你想要瓮中捉鳖,今天是等不到的。”
景深阳就显得很焦躁,坐立不安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林沫沫再次安慰他:“我说了大哥不会打你就真的不会,你放心好了。”
景深阳:“……闭嘴,要你说这个了吗?”
林沫沫:“那你担心个啥?担心你的朋友们会让你办个结婚宴和孩子的满月宴吗?”
景深阳深吸一口气:“林沫沫,你真的不打算进修一下你说话的技巧吗?也就是我好脾气,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换了别人,你已经被打的头破血流了懂吗?”
林沫沫很不给面子,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哦。”
景深阳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像哑炮一样失了声。
林沫沫又说:“如果你放心的话,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解决完了我通知你。”
“你想怎么解决?什么时候去解决?”景深阳迫不及待地追问。
“等你哥给杨秘书打电话的时候。”
景深阳:“……”
深吸一口气,景深阳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说道:“我反对,我找你,不就是为了提前解决吗?等到她找上我家的时候,家里人就都知道了,那我——”
“你以为你有秘密吗?”林沫沫一针见血。
景深阳:“……艹,能不能做个人……”
“我说了算。”林沫沫手里拿着卷子,看向他,“走吗?不走我就在这儿做题了。高中生作业太多,要不然写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