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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诣青东西还没吃完,就到了应棉朵的睡觉时间。
不能不说,小姑娘的作息是真的规律。
在香樟住着的那几天,小人儿也是,完全按照应如是当时留给他们的作息表一样,什么时候起床洗漱听广播,什么时候午休,大概休息多长时间,晚上又是几点睡觉,几乎是一点儿都不差。
好的习惯要从小养成,这句话在应棉朵身上,体现的可谓是淋漓极致。
“医生叔叔,你明天一定要记得带葫芦出来喔。”
应棉朵被应如是牵着上楼上到一半还不忘踮着脚趴在楼梯扶手上看着山诣青晃着小手提醒他。
看到山诣青笑着应她一声,才又心满意足哒哒继续往上走。
……
山诣青把碗盘洗干净放好,泡了一杯茶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巧也看到楼上应如是抱着洗完澡后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从浴室里走出来。
应棉朵和他视线一对上,给他咯咯笑着飞了个吻,“医生叔叔一定一定要记得葫芦喔!”
山诣青:“……”
可以了,你现在说的叔叔满脑子也是葫芦了。
应如是忍俊不禁看两人,让小姑娘给山诣青说晚安,又看他道,“等我一下,我哄她睡觉。”
山诣青点点头,自己坐到沙发上刷手机消息,只是没多会儿,拿着手机靠在抱枕上把自己给刷睡着了。
应如是准备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靠在沙发里睡着的山诣青,两腿交叠舒展的伸在沙发前。
自然放在身侧的手上悬悬摊放着一只手机。
人看起来真的很累。
应如是轻轻巧巧走到沙发旁,他都没察觉,睡得沉沉的。
担心他这么睡着,一会儿醒来出去着凉,应如是拿放在沙发角落里的薄毯抻开想给他搭在身上,哪知腰刚弯下,就听他手上的手机一阵嗡鸣。
山诣青被这动静惊醒,睁开眼,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在术前小憩…直到看见正弯着腰准备给他盖毯子的应如是。
这才轻出口气,重新阂上眼睛,左手丝毫不差的握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身旁坐着,右手丢了手里的手机在沙发里,去搂她的腰。
山诣青把脑袋靠在她颈窝里,假寐没说话,是因为意识还在跟困意做斗争。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眯一小会儿,结果居然睡的如此沉。
应如是微微侧头用脸侧贴了贴他头顶,曲手摸摸他的脸,“累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提醒,“明天你不是还有手术要做吗?”
山诣青抬手握住她的手到嘴边亲了下,睁开眼看到睡着前放在茶几上喝剩下的半杯茶水,拿过来仰头喝了。
茶水凉透了,有些涩口。
杯子放到桌上,人就朝着应如是俯身过来。
吃饭前的那个吻,因为小姑娘在,他蜻蜓点水,意思就过。
山诣青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谈个恋爱,看到她就想抱,和她贴近就想亲。
像着魔了一样。
……
两人唇舌无意义的搅了会儿,山诣青抬起头,眼微微垂着看她。
他用指腹蹭了蹭她因为自己的吮咬更显艳红的唇,看了她半晌,才开口慢慢说,“我父母,想见见你和朵朵。”
应如是猝不及防听见这个,怔了怔,愣愣反问,“什么时候?”
没听见她一口拒绝,山诣青暗暗松口气,嘴角抿了个笑,用掌心擦过她额角的发,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口才继续道,“看你和朵朵,想见的话你给我说,我来安排。”
他的父母。
应如是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现在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继父,似乎对他并不是很好。
应如是想起来这个,捧住他的脸,仰头亲了亲他。
只是——
她想到今天自己刚接到团队里下周要回纽约的消息,有些为难的看他。
山诣青看出来,后知后觉是不是自己高兴太早,“不愿意?”
应如是摇摇头,想了想,给他道,“我好像没有具体和你说过两个月前为什么会带着朵朵回国的事?”
山诣青:“……”
你虽然没说过,但是我却知道。
可我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和你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在古枣店吃早餐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跟你说过,我是七岁那年被收养到美国的?”
山诣青配合的点点头。
“在去美国之前,我一直住在寻城下县的一家孤儿院里,”应如是看着山诣青顿了顿,才继续道,“因为当时有媒体接连爆出来很多起幼儿园和孤儿院的虐.童事件,所以就有人给政府写了封信,建议可以安排各个医院抽调一些人手,给孤儿院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做全身检查,以保证那些受到虐待却不敢说没有地方说,从而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的孩子,可以尽早的得到救治。”
“所以,”应如是看着他,抿抿唇,“在那之后,我被送到寻城第一医院住过一段时间。”
山诣青闻言,漆黑的瞳孔骤然缩了下,搂在她腰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刚想启唇说话,下一瞬,下巴就被应如是轻捏了捏制止。
只听应如是看着他轻描淡写道,“其实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我本来没想跟你说这些的,只是想到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那有些事该坦白的时候还是要说。”
“但是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想说,”她故作狡黠的对他笑笑,“因为我觉得过去就过去了,凡事都是要往前看的嘛。”
山诣青盯着她看半晌,把头埋在她颈窝里蹭蹭,又侧头在她颈侧亲了亲。
像保护又像安抚似的,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再动。
应如是弯唇笑了笑,声音还是一样的云淡风轻,“想给你说的是,在寻城第一医院的那段时间也是我在国内待的最后一段时间,那时候在医院里,我认识了一个对我后来的生活影响很大的一个人,是因为她,我才会确定今后的我应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就是当时我的主治大夫。”
山诣青没搭话,只是用鼻尖轻轻在她耳畔和耳下蹭了蹭,像回应,又像安抚。
应如是被他蹭的有些痒,笑着歪了歪头,摸摸他的脑袋,才又继续说,“她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阿姨,我一直称她是‘医生阿姨’,”
她自己说完,后知后觉的笑着自言自语,“原来这个也能遗传吗?”
她叫她的主治大夫“医生阿姨”,而她家小姑娘叫她的主治大夫“医生叔叔”。
“我这次回国,其实就是为了来找她的,”说到这里,应如是叹口气,“只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再到医院去的时候,医院里的人说那时候的几位医生都已经退休了,他们试着帮我联系了一下,只找到两个人,但联系聊过之后发现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而这么多年,他们彼此大都也不联系了,所以线索断掉,我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主要是…”她对自己也无奈了,“名字长相年龄我都不知道。”
“……”
果然是。
山诣青这时候从应如是的颈窝里抬起头,贴着她嘴角问,“名字长相年龄…都不清楚?”
应如是点头,嘴唇擦过他的,然后毫不意外看到他眼里盛了笑,贴着她下唇吮了两下,才轻笑道,“原来你不识人这毛病是从小就有的问题。”
“……”应如是咬了一口他,不太有力的给自己辩解道,“至少我记得那个阿姨笑起来很好看,而且很温柔,就是那种她一笑,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很温暖的那种。”
山诣青听着这段她形容“医生阿姨”的话,头顶像是挂起来一排无言的省略号。
笑的温柔,一笑会让人觉得世界都是很温暖的那个人…应该不是…自己老妈吧。
可自己却也知道应如是嘴里说的这个人,除了山年华,不会有别人。
所以——
山诣青闭眼摇了摇头。
他还是无法把那个只是“怀疑”儿子对女孩子“始乱终弃”就想抄东西把自己儿子揍个半死的人和她嘴里这个笑起来很温柔很温柔的“医生阿姨”给重叠在一起。
“你怎么了?”应如是奇怪他的反应。
山诣青身子一僵,说了句“没事”,又把脑袋埋到了她的颈窝里。
“……”
“其实回来之前我就有过心理准备,二十多年了,中间可能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所以找不到医生阿姨,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只是要不是因为后来的意外她弄丢了医生阿姨的地址,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一头雾水毫无头绪的乱撞。
应如是隐隐叹口气,“我是在医院的时候直接被我的养父母接走的,走之前,医生阿姨给我说过一句话。”她停了停,“你能猜到她给我说什么吗?”
山诣青没回话,只是又侧头在她颈窝里亲了下。
应如是忽然伸开手臂,回抱住山诣青,温声告诉他,“她说‘这世界如何,全在我如何看待它’。”
“我看到善,它就是善;看到恶,它就是恶;但不管我们经历了什么,都不要忘记生活它本该有的美好样子。”
“我一直记得她给我说的这些话,所以……”应如是抿抿唇,“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很遗憾,很想再见一见她。”
“哪怕只是让她看看我现在过的很好也好。”
想让她知道,她曾经叮嘱过的那个小女孩,从来就没有想要过放弃这个世界。
一直在很认真很认真的生活。
每一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