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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是是真的没察觉自己盯着山诣青在看,直到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才反应过来。
这下就不是只有目光烫了,连带着她的脸颊也开始烫起来。
应如是暗暗唏嘘。
想她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一个人浮沉十几年,工作后又和各国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练就的这个“金刚不易红之脸”,每每都能在他这里翻了船。
刚想着,就听本来在兴奋着碗里的番茄疙瘩汤超级好吃的应棉朵,忽然抬头看着山诣青一脸天真的问:“叔叔的脸为什么要烫一个洞?”
她皱着小眉头拿着手里的勺子摇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脸上不可以有洞喔!不好看!”
山诣青被小姑娘的话逗笑,抽纸巾擦她嘴角粘到的番茄汁,“朵朵说的没错,脸上有洞确实不好看。”
应棉朵一脸认同的“嗯嗯”狂点头,又补充,“超级不好看!”
本来安静吃饭假装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应如是,余光瞄到山诣青的瞟过来的一眼,心下刚觉不妙,就听见山诣青看着小人儿笑道,“那朵朵就跟妈咪说,让妈咪不要再盯着医生叔叔看了,她眼神太烫,就快要把叔叔的脸烫出来一个洞了。”他用指尖兜兜小姑娘的圆圆的下巴,“朵朵也说了,有洞不好看对不对?”
应如是:“……”
求你别说话。
应棉朵虽然听不懂为什么妈咪的眼神会把医生叔叔的脸烫出来一个洞,但是作为一个合格且护母心切的小姑娘,如果妈咪喜欢看,她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所以应棉朵看着应如是眨了眨眼,果断重新扭回来头看着山诣青一脸认真的‘自打自脸’,“妈咪可以看。”
山诣青:?
应如是听见,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果然是自己的亲闺女,就听见应棉朵继续挥了挥手里的小勺子,“我喜欢妈咪开心。”
她用另一只空闲的小手把自己一边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告诉山诣青,“妈咪看医生叔叔会笑,妈咪和医生叔叔打电话的时候也会这样笑喔。”
应如是:“……”
得,你妈咪我本来只是翻船,结果到你这直接就变成了潜水艇。
午饭结束。
应如是帮应棉朵摘了围兜,把她从宝宝椅上抱下来。
小人儿本来要往客厅跑的脚步顿了一下,拽了拽正在收碗筷的山诣青裤边,看后者低头看她的时候,眼一弯,乖乖巧巧的道谢,“医生叔叔,辛苦了喔。”
山诣青用指背蹭蹭她小脸,“不会。”
小姑娘又朝他弯眼笑笑,才跑到客厅爬行垫上自己堆积木玩。
应如是收剩下的菜到厨房装保鲜盒,看到即使洗着碗也翘着嘴角的山诣青,忍不住调侃,“至于这么开心吗?”
山诣青手里洗碗的动作没停,扭头看她笑的一脸满足,“你不觉得朵朵现在和我亲近了许多吗?”
应如是小心把菜拨进保鲜盒里,才抬眸觑了他一眼,“要我说实话吗?”
山诣青:“……”
我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应如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忍住笑,安慰他,“至少她刚认识你一个多月就已经把你放到和陪她一起成长了两年多的人一个平行线上了。”
本来只想给她开个玩笑的山诣青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有点难过了。
三年。
小孩子最容易和人产生亲近的三年。
自己错过了。
陪在她身边的人并不是他。
其实偶尔山诣青也会想,如果不是应如是把应棉朵教育的这么好,开朗乐观又天真可爱,自己恐怕真的没有办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小姑娘的亲近。
所以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毕竟——应棉朵之于他来说,真的是个意外的惊喜。
……
应如是也没想到自己本意想安慰他的一句话,会弄巧成拙。
虽然他脸上落寞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但从始至终在看着他的应如是还是捕捉到了。
怎么说呢。
内疚是始终埋在她心底的一枝小嫩芽。
如果山诣青是一个不喜欢小孩子甚至会觉得应棉朵是个累赘的人,应如是只会庆幸无感,离他远远的。
可偏偏不然,他喜欢她,疼爱她,甚至在知道自己把她生下来独自抚养这几年后,很心疼自己——虽然从始至终,生下朵朵一直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选择。
可他这样的男人。
哪怕只是脸上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落寞,都会像给她心底这枝小嫩芽打了营养液一样,催着它壮大。
身体要比理智更诚实些。
在应如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时,她已经迈了一小步到山诣青身旁,指尖点点他肩膀。
在后者没防备侧头看她的时候,凑上前亲上他。
山诣青眼里有诧异,不过美人儿主动送怀,他显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手上还有洗洁精的泡沫在,山诣青只好用一只小臂揽在她腰后,把人用力压向自己。
以往几次亲吻,大多都是山诣青主动,应如是虽然回应的也很热情,但显然和这次的“纯主动献吻”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所以最后分开时,山诣青的呼吸明显比以前乱了许多。
应如是更是。
山诣青额头抵着她的,看她半晌缓了会儿呼吸才亲亲她鼻尖,“做什么,这么热情?”
应如是收紧抱着他脖子的手,笑着回他,“安慰。”
山诣青没想到她会察觉出来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情绪,毕竟那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刹那的感觉而已,所以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莫名,反问道,“安慰什么?”
“我觉得朵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和你亲近如此,”应如是伸手在山诣青胸口的位置轻拍了两下,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独独对着他时从不掩饰的媚色,“一定是因为和你父女连心。”
不管是不是真的。
山诣青能听见应如是这么说,是真的开心。
溢于言表的那种开心。
至少应如是看到,都会觉得,“有这么高兴吗?”
山诣青只是笑着不说话看她,半晌,他刚想开口的时候,应如是下意识察觉到不对劲,警告的“嘶”了声,还是听他笑着低声调侃回来,“所以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也是这么高兴吗?”让小姑娘都能察觉的出来。
“……”
应如是迎着山诣青明显忍俊不禁的眼神,给自己辩解,“我给谁通电话都会笑,这是基本礼貌好不好,就算打电话看不见对方,如果你是笑着说话的,别人也可以听出来的好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
回答的就很毫不犹豫。
应如是:“……”
又耍无赖是吧。
山诣青真的很喜欢看应如是脸上这时候明明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郁闷神色,就很可爱。
他低头边亲她边笑。
应如是被他笑的有些下不来台,脑袋往后撤了撤,“山诣青你再笑,一会儿我就不跟着你去见你妹妹了。”
话说出来,才察觉出来不对劲——去见他妹妹明明是她有事请他帮忙的,怎么反倒成她“威胁”他了?
应如是脑袋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不是也晕了,竟然没觉察出来哪里不对劲,妥协的连说了好几个“好”。
山诣青再想深吻下去的时候,听见厨房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软软糯糯的“妈咪,我困了”走过来。
两人下意识分开,应如是整理身上皱掉的上衣时,摸到衣服上的几小片粘腻。——是刚刚山诣青手上的洗洁精泡沫。
后者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无辜看她耸耸肩,小声说了句:“没忍住。”
“……”应如是嗔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朝刚站到门外的小人儿过去时,顺便踩了他一脚。
山诣青笑着转身,就见应棉朵困顿的揉着眼睛站在厨房外。
看到应如是,小姑娘下意识张开手臂讨抱,可惜却被亲妈再次拒绝了。
“妈咪身上有泡沫,会粘到朵朵身上哦,妈咪牵着朵朵上楼好不好?”
小人儿乖巧“嗯”了声。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忘对着山诣青挥挥手,“医生叔叔午安喔。”
“午安。”他笑着回她。
看着一大一小转身往楼梯那走,山诣青跟着走了两步,斜倚在门框上看母女俩往楼上走,稍后听到应棉朵软软的好奇声,是在问应如是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洗洁精的泡沫。
然后——
不意外看到应如是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山诣青一直看到两人到了楼上,才又转身回来,继续…洗碗。
*
山诣青收拾好厨房的时候,应如是还没从楼上下来。
怕在客厅会吵到应棉朵睡觉,他就直接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给柳锦瑟拨过去电话。
对方倒是接很快:“哥你刚下手术啦?”
其实他们一家四口都有个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打给对方的第一个电话如果对方没有接的话,那就说明是在忙,而要是自己有很要紧的事找对方的话就再打一两次,接到就是接到了,如果对方还是没接,就把自己的事发短信过去,能够让对方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就回电话给自己。
而要是像早晨柳锦瑟拨过来的那一个电话,也没有什么短信留言,基本就是她偶尔本着身为“人妹”的身份,关心一下自己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泡在手术台上的老哥。
所以早晨山诣青才没有马上回电话给她。
而现在,他也自动默认了她的这句问话。
直接反问了她一句:“今天在园里吗?”
“嗯哼,要不然还能去哪儿。”
“还是四点半下课?”
柳锦瑟“嗯”了声,一顿,试探道,“干嘛,你要来接我?”
山诣青没马上回话,是因为听见她电话那头忽然一阵糟乱,像是柳锦瑟捂着话筒给一旁的什么人说了什么。
半晌,才听到柳锦瑟“嘘”了一声,话筒里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嗯?你要来接我吗?是不是老爸又让我们到西甫去啊?”
山诣青换了个姿势靠,慢吞吞道,“不是。”
柳锦瑟:“……”
“不是,哥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接说,你每次这样都让我有那么一丢丢的慌知不知道?”
山诣青闻言,好笑,“你慌什么,你哥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还是怎么?”
“不是不是,”柳锦瑟琢磨着,“你每次一这样我就觉得你想要放一个大招儿给我。”
山诣青:“……”
柳锦瑟继续补充,“就是能吓到我的那种。”
就好像你四年前,不吭不响就突然说去国外读Ph.D.一样——让她从小到大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就体验了一把没有哥哥的三年生活。——超级沮丧的!
山诣青:“……”
行吧,“那不逗你,下课你先别走,我大概五点多点带两个人去见见你。”
柳锦瑟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是他实验室里或是医院里谁家有小孩要来她家幼儿园上课,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所以听见他这么说后,就随口问了句:“谁啊?你同事?”
山诣青看着刚安顿好应棉朵睡下,从楼上下来的应如是,给电话那头的人淡淡说了句“不是。”
他对应如是招了招手,握住后者递过来的手,把人拉到身侧抱住后,才对柳锦瑟笑笑道:“是你嫂子和你小侄女。”
柳锦瑟听见,第一反应是:“啊?”
然后是:“!”
最后——
整妹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