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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棉朵按照往常的作息,九点半就睡了,但小孩子睡了才给了大人谈情说爱的时间,只是时不赶巧,山诣青刚把人拽到飘窗上,就听到被应如是一同带下楼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和电脑一同响了起来。
是视频通讯的声音。
山诣青刚冒了个念头在琢磨着谁这么晚了给她打视讯,就听见应如是跳下飘窗前给他说了句:工作。
好吧。
虽然人都还没亲到,实在是让他有点儿不甘心,但又因为是工作上的事,也没办法,以前在医院做住院医和主治医的时候,吃饭洗澡到一半被电话叫去医院的经历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
况且他之前也想过这件事,她的工作本身就是在美国,山诣青还不清楚她的工作具体是做的什么,但猜测过她的职位应该不会低。
之前她以个人名义捐给寻城第一医院的那两台医疗设备的品牌,是南城医院一直合作的,虽然还没正式上市,但以他对这些设备和这个品牌的了解,至少也得大几十万,甚至百万出头。
如果只是公司里的一个普通员工,她家底儿不会这么厚。
再说,当时收养她的养父母本身也就是小康家庭,更何况后来……
总之,山诣青能够猜到她这么多年来过的有多不容易,再想到自三年前,她还要带着一个孩子…除了觉得自己很混蛋外,他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算算时间,纽约这会儿刚好是“今天”的上班时间。
当应如是跳下飘窗的时候,山诣青以为她是直接去接视讯,所以见到她越过茶几小跑着进了用楼梯底下不知改造成一个什么的小空间里时还有些纳闷。
直到数秒后,一个穿着黑色修身及膝针织衫的女人从里面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匆匆往沙发的方向走过来。没时间化妆,所以她只是简单擦了口红。
可刚刚穿着一身舒适棉质家居服的女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面前的女人,细腰长腿,尤中之物。
山诣青第一次瞧见女生的“神速换装”,目瞪口呆的同时,又不得不想,若非因为多年来这种事司空见惯,她又怎会如此驾轻就熟。
应如是大概是因为对这种情况太过习以为常,又或者是心系网络那头的一堆人在等着自己,所以即便是注意到山诣青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也没时间去想什么或是说什么。
对着对面的电视反光稍微检查了下仪容后就直接打开电脑接了视讯,并没有要回避山诣青的意思。
和她视讯的不止一个人。
少说也有四五个,有男有女,每个人在和她打招呼寒暄时都很热情,能够听得出来关系似乎都不错。
工作当中的应如是,山诣青头一回见,觉得很新鲜。忍不住盯着看了好久。
虽不是刻意要听,但声音入耳,山诣青还是大概听出来一些事,似乎是前几天应如是给公司总部写了份报告建议媒体分部可以着手在国内成立新频道的事,又说可以和去年已经在香港成功建立的频道合作,应该是已经有了批示结果,只是结果…貌似不是很顺利。
也不好听太久,山诣青看到电视墙旁的嵌入式书柜,打算去挑本书看。
可能是为了方便给应棉朵玩,应如是在客厅的地板上铺了很大一块爬行毯,所以其实山诣青踩在上面是发不出声音的。
可应如是余光瞄到他起身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视讯那头的同事很快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问她是不是应棉朵醒过来了,因为刚刚他们刚开始打招呼时应如是和他们说小姑娘已经睡了。
山诣青没想到自己会引起她的,甚至是对面她同事的注意。
不由停下脚回头看她。
就见应如是和他对视了眼,随即垂眸继续看向摄像头,很自然的说了句“no”,笑着解释说:“是我男朋友,他在找书看。”
本来吵闹的空间安静了一瞬,随后水滴油锅,滚雷破天,前一秒钟还在因为工作上的事打专业架的一行人,开始七嘴八舌关心起她的私生活。
山诣青听她不着痕迹的打着太极把人又给引到了刚刚的工作上,不由又多瞧了应如是两眼。
听着他们的谈话,怕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
今天晚上回去还有四个报告等着山诣青批,明天一大早去研究院一趟后还要去医院开这次出差的总结会,他抬腕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今晚大概也就这样了。
刚拿出来的书重新插回书架上,山诣青给应如是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回去,回头打电话给她。
应如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只是看见走到门口穿戴好一切的山诣青在推开门回头看她时,鬼使神差的,她给网络对面的众人抱歉笑笑,说等她两分钟就好。
应如是给电脑按了静音,小跑了两步到门口微微仰脸看他,“明天早餐一起?”
看见山诣青看了眼她电脑的方向,她解释:“我静音了,两分钟。”
因为穿了鞋,山诣青不好再往里走,微往前倾了下身,握着她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了下,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亲,有点儿遗憾的看着她,“擦了口红,不能花。”
应如是有些被他逗笑,又问了一遍他早餐的事。
“明天早餐可能不行,”他回她,“时间有点紧,要先去一趟研究所还要去医院开会。”
“下午我给你电话,不然晚饭我买菜回来做给你们吃。”
应如是惊讶:“你会做饭?”
山诣青抬手捏捏她下巴,学她以前的话逗她,“唬唬你足够了。”
应如是:“……”
山诣青不想耽误她工作,这次没无赖,轻揉了两下她的手,就松开她替她关上了门。
只是门关上,他眼里敛了些笑。
因为刚刚几乎被那些嘈杂声音掩盖掉的那个名字。
Branden。
那个对于应棉朵来说,意义都非同寻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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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山诣青回到香樟书苑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和应棉朵关系近了一点的欣慰,还是因为想着那个对她们母女二人来说都非比寻常的男人,他脑袋里杂七杂八揉成一团,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山诣青开门进来,猛一看见家里开着灯时还诧异一下是不是自己刚才急着去见她们母女二人扔下行李箱就走,忘记关灯了。
只是再一看见听见门口动静就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的山年华时,才想起来一切。
“今天晚了,”山诣青先发制人,“一会儿有工作,明天还要早起,明天晚上再说吧。”
山年华:“……”
“所以你以为我是为了等你的明天晚上,才会专门跑回来等到你现在还不睡的是吗?”
山诣青看了眼跟着自己老婆从屋子里出来的柳弦柱,“爸,抱你老婆快回去睡吧。”
奔波了一整天,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心情说话。
柳弦柱都还没开口,山年华就回头警告的看了自家老公一眼,“我不睡!”
“好好好,不睡不睡。”老柳同志如是说。
山诣青:“……”
他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被自家老妈拽着胳膊往客厅沙发那走,山诣青刚想说他自己能走,就见柳锦瑟顶着个毛茸茸的发箍素净着一张脸刷着牙从另一个卧室哒哒哒的走出来。
山诣青奇怪:“你怎么也在?”
柳锦瑟一手叉腰一手刷着牙笑眯眯看他,“老妈说你在美国的时候把人女孩的肚子搞大了,人追着回来找你了,是不是真的啊,哥?”
虽然以她对自家老哥的了解,这个消息可信度不高,但能以此调侃他两句还是很有意思的。
“……”
山诣青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山年华: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山年华双眼一瞪,“难道不是?”
从小没听他说过喜欢什么女孩子,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见他主动追人,而且还是从美国回来的,还带了个小孩,小孩的年纪还跟他从美国回来的时间相吻合。
她这个当妈的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山诣青被山年华这么一问,顿时梗了一梗。
虽然事实的表象略有些出入,但…本质似乎也没差。
山年华一看见他不吭声,明显就是默认了,本来还想着是自己乱想的山年华又气又急,抬手就要打,被早料想到一切事情发展的老柳同志一瞬间一把搂住,“年年别激动,你总得先听儿子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山年华气死了,指着山诣青就骂:“山诣青你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是吗?!”
“你成年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什么!交女朋友了不要乱动人家,就算情不自禁也要保护好女孩子,你怎么一回事!把你老妈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你还让人家自己养孩子养了三年才找到你家门口来!”
“你你你,你真是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的柳锦瑟红了红脸:哦哦,这还有个“孩子”在呢。
不过,她还以为山年华只给她普及了一下女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现在才知道自家老哥也被教育过了。
只是不能不说,她妈真的是个狠人啊,要是她自己有儿子,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给他开口呢。
而从头到尾坐在沙发上一声没吭,甚至连刚刚山年华准备动手都一动没动的山诣青,在这时候忽然有些无奈的抬手捏了捏鼻梁骨。
半晌,睁开眼看对面仍被固在自家老公怀里的山年华,沉吟片刻后,低声坦白道:
“我不是始乱终弃抛弃了她四年,而是,找了她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