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渐行一步近(3)

*

应如是虽然看起来很瘦,但个子在那摆着,跟普通娇小姑娘比起来也会重不少,她随着山诣青闹了会儿,还是从他腿上跳下去了。

刚想去浴室洗手,却听见桌上自己的手机响起来视频邀请声。

她拿着手机慌着找合适的视频位置——这是他的房间,办公桌上和电视前的柜子上全都是他的东西。

最后应如是握着手机准备去床上——反正酒店背景墙都大同小异,也看不出什么。

还没转身,就被从椅子上起身的山诣青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她肩上,“是朵朵吗?”

“……”

知道还这样,应如是动了动肩膀,想从他怀里出来。

山诣青没松手。

应如是知道他又开始无赖,只是这时候也忍不下心去说什么,扭头在他唇上亲了口,“你应该知道现在让她看到你不合适吧?”

山诣青身子顿了顿,把手松开。

应如是当下心一软,又回身和他来了个短暂的亲吻,最后说,“乖一点哦。”

山诣青:“……”

他看着盘腿坐在床头开了视频的女人,舔了舔唇。

好吧,打死他也没想过…自己好像还挺吃她这一套的。

这女人…真是像蛊一样。

他好像真的能清清晰晰的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个人在告诉他:

山诣青,你真的完了。

……

“妈咪妈咪妈咪!”画面都还没显示清晰,应棉朵黄鹂似的小翠声就从话筒里传了过来,“Auntie,为什么我看不到我妈咪喔!”

那头有慕言蹊的声音传过来,“酒店的网络不太好,朵朵不要急。”

“…喔。”声音委屈巴巴的。

应如是听的想笑,看着垂着眼出现在屏幕里的小姑娘,笑问:“想妈咪了是吗?”

小丫头应声抬头,圆圆的眼睛里都是惊喜,“妈咪!我看到你了!”

“嗯哼,”应如是对着镜头飞了个吻,“妈咪也看到你。”

“我好想你喔,”小姑娘嘟着嘴,“Auntie说你今天就会回来,可是你怎么还没有出现。”

“妈咪下午三点半的高铁,高铁你记得吗?”应如是给她解释,“上次我们陪Auntie去画展坐的那个transportation facility(交通工具),它的英文名字是什么还记得吗?”

镜头里的应棉朵眼睛溜溜看了眼旁边,小手一拍,就很气势:“high-speed railway!”

应如是假装没听见也收在手机听筒里的慕言蹊的声音,忍着笑又问:“那妈咪还跟你说过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它,还记得吗?

这次小姑娘倒没找帮手,直接说了好几遍‘我知道我知道’,然后高举双手,认真看着镜头:“China Speed!”又一脸骄傲的补充:“妈咪还说过它是陆地上跑的最快的“车”。

后面又着重强调了一遍:definitely

“没错!”应如是对着屏幕竖起来大拇指,不吝夸赞,“朵朵真是太棒了!”

小姑娘被逗的捧着小肉脸咯咯笑。

应如是看着她展了笑,才又说,“所以妈咪很快就会到你面前了对不对?”

应棉朵乖巧点头,拍着手看镜头认真强调,“China Speed 超级厉害!超级超级厉害喔!”

这下被逗笑的,反倒是画面这头的应如是了。

……

应如是也怕刚刚送来的餐放太久会凉,没和应棉朵聊太久就挂了视频。

在一旁把母女两人的互动从头看到尾的山诣青,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应如是真的把应棉朵教的很好。

很感叹,又很感动。

可反观应如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对真的从头到尾乖乖没捣乱的山诣青有点儿意外——不过,也矛盾的觉得没有那么意外。

他总是给她一种凡事自会有分寸的感觉。

像是刚开始在医院遇见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单身时的不越矩,知道自己单身后,和自己恰到好处的接触,到后来慢慢显现出来要追自己的意图,甚至在明确自己对他也有好感后的步步紧逼……

他有自己的节奏,而且这种节奏让她很舒服,并不会让她反感。

所以——

她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走到始终靠坐在桌边看着她的男人身前,奖励似的在他唇上亲了口,并且在他想继续的时候利落的从他怀里逃开,笑着丢下一句:要去洗手。

应如是到浴室洗了手,再出来时,看见山诣青已经把餐盘收到了挨着落地窗前的茶几上,那有张双人沙发,两人一起吃东西也方便。

只是饭吃到一半,应如是就又有些哭笑不得的侧头看身边的男人:“我看起来比饭好吃?

山诣青往后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夹着碗里的东西放进嘴里“嗯”了声。

其实他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走出来,而且——想着下午她这一走,至少又是三天看不见人。

应如是:“……”

山诣青其实也没有想过,他自己谈起恋爱来,会是这么个腻乎挂的人,可这种感觉又像什么呢,好像期待了太久的东西忽然有一天真的成了自己的,就会有那种不真实感。

他虽然知道从自己外表没人能看得出来,但这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他自己。

从昨晚回到自己房间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在他心头绕不开,挥不去。

虽然两人关系确定下来了,但随之好像会有更多的事情来。

比如说朵朵,该怎么让她接受自己,又该怎么和她解释她出生的这三年来,他这个做爸爸的为什么没有出现。

大人之间的事,你和小孩子说,他们大概也理解不了。

还有父母,以他对他们的了解,这一切虽然会让两老震惊不少,但要说起接受,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而问题却在于,自己应该如何找个机会,带她们母女去见见他父母?

还有她在美国的工作,两人以后的打算……

……

山诣青见应如是没再动筷子,而是捧着果茶在喝,想是应该吃饱了,他也放下手里的碗,拿起来另一杯果茶喝了两口。

酸甜可口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过于甜腻,但想着可能是她们女孩子都喜欢的,还是想用这东西润润口。

应如是喝完杯里的果茶,准备放杯子到桌上的时候,半路被山诣青接到手里,随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着压在了沙发上。

她身子由手腕撑着上半身,变成手肘撑着上半身,最后肩膀挨到沙发上,手腕隔着毛衣被男人扣在掌心里。。

应如是动了动身子,看着低下头的男人,往后缩了缩脑袋——但脑袋已经贴在了沙发上,其实没什么用。不过她还是抿唇提醒他,“我差不多该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擦着他的。

山诣青鼻尖在她鼻尖上碰了碰,呼出来的气带着和她嘴里一样的水果香味。

他轻抿了抿她下唇,低声问:“喜欢这个味道?”

应如是刚开始没理解,稍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果茶的果香味。

只是张嘴刚想开口说什么时,就察觉男人的舌强硬抵进嘴里,舌尖从上颚扫到她舌下,磨着她齿外软肉又和她舌尖用力搅在一处……

在昨天之前,应如是从不知道自己接个吻也会敏.感到如此地步,在亲吻上,山诣青是个很有耐心又很细心的人,每当他舌尖扫到她口腔里的某处,察觉到她无意识挪动身子或是被他压在掌心下的手腕想挣开时,他都会有意无意的再在那处多扫两下。

应如是一双眼瞧着山诣青那双像是能摄人心魄的眸子,被他搅的眼睛里渐渐揉了些媚光在里面。

山诣青因为这个,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眼前眸中媚色尽显的女人,亚麻色的长卷发散在沙发上,在黑色高领毛衣的映衬下,冷白的小脸泛着淡淡的粉色……

山诣青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钝痛。

在应如是不明所以,随着被他勾起来的情动仰头还想亲他时,山诣青的双手改捧住她的脸安抚的在她唇上轻舔了两下,拇指擦蹭着她小脸,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问,“这几年,还在谁面前喝醉过没有?”

应如是自由的双手去搂他的腰,不太有意识的回,“嗯?什么?”

“阿如,”山诣青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又低又哑,带着哄诱耐心又问了一次,“这几年,还在谁面前喝醉过没有?”

应如是因为他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声,脚趾蜷了蜷,闭上眼摇摇头,“要照顾朵朵,怎么能醉。”

山诣青闻言心里松口气,又有点甜滋滋的味道浮上来。

嘴唇在她唇上啄了两下。

应如是没睁眼,倒是有些奇怪他问这个,“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事,”山诣青又亲她鼻尖,挨着她耳边,“照顾朵朵辛苦了。”

每想起这个,他心真疼的不行。

应如是抿唇笑了笑,想起来刚才自己还没机会说的话,掌心握拳在他后背轻锤了一下,“说实话,其实我不太喜欢果茶,我觉得这个有点太甜了。”

比起果茶的甜腻,咖啡原味的苦更合她心,也更适合她。

“那你点它?”

“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喜欢你。”

应如是睁开眼,抿唇看他似笑非笑,“不好笑。”

“我也没跟你讲笑话,”山诣青也看着她,眼里有笑,“我喜欢你的味道。”

“……贫嘴。”

她皱皱鼻尖,看他轻声嘟囔。

山诣青只笑笑没再说什么,手背到身后捉住她带着腕表的左手到眼前,看看时间,在她手心上亲了亲,“送你去高铁站。”

应如是挑眉,微微曲了曲膝盖碰碰他,“怎么去,这样?”

山诣青猝不及防,倒抽口气“嘶”了声,才搂着她的腰小心抱她坐起身子,自己离她稍远,却还是忍不住倾过上半身捏着她下巴在她唇上咬了口,“你猜也应该猜到我因为昨晚上说过的那句话现在有多后悔吧?”

他咬的力气不算小,应如是舔舔被他咬的稍痛的唇,笑的风情,“你有多后悔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山诣青:“……”

明明刚刚才被自己压在沙发上亲的差点儿迷了心智,怎么一眨眼倒反过来撩拨得他受不了了?

这女人还真是——

暂时还干不了实事的男人,只能在嘴上讨点便宜——

山诣青想起四年前的那一晚,起身往浴室走,笑着给她丢下一句,“OK,到时候别再给我哭。”

哭也别想让他心软。

对那一夜已经基本没什么印象的应如是看着消失在走廊的男人,不以为然撇撇嘴,小声唏嘘,“鬼才会哭。”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哭过了!

*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合着没收到医院打过来电话通知下午会议安排的事,山诣青痛痛快快在大冬天洗了个冷水澡之后就准备送自己女朋友去高铁站。

哪知道刚到酒店楼下大厅,就接到钱科打过来的电话,说医院的问题已经解决清楚,就等着女生父母来接人,所以下午的会议可以按之前安排的时间继续进行。

应如是在旁边听完了全程,虽然具体听不清楚对方电话里说的什么,但看山诣青的表情约莫也能猜到。

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在对方准备挂电话时,给山诣青打了个手势,让他问问早晨那女生的情况怎么样,孩子保没保住。

山诣青没问,直接挂了电话。

在应如是不解的眼神里,牵着她往酒店外走,低声告诉她,孩子不可能还在的。

先不说那姑娘本身先兆流产,就像当时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当时有自己护着她,那受到的冲击也不会小,更别提后来她发疯似的扭动踢蹬的剧烈动作和后来医护人员不得不给她注射的安定剂……

孩子不可能保住的。

应如是虽然自己早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但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山诣青搂了搂她的肩,“那女孩虽然想留下孩子,但以她遇事则退行事偏激的性格来说,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好过不了的。”

这样的结果未必是坏事。

反正时间还够,到酒店门外,山诣青没急着帮应如是拦车,牵她到门口一侧。

他帮她把围脖整理了一下,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低垂着眸看进她一双眼睛里,“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一件事。”

应如是好像能猜到他想问什么,笑笑主动开口,“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生下朵朵?”

山诣青握着她的手笑,“我有没有夸过你很聪明?”

“你没有,”应如是看他眨眼,“但我听过很多人这样夸我。”

山诣青眼里有笑,以眼灼她没说话。

应如是垂眼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抬眼去看台阶下几米开外的车水马龙,才轻声说,“当时从长滩岛回到纽约,我自己其实对那天的事也是恍恍惚惚的,不太真实,一边觉得自己像是被生活逼疯了才做出那种对于我来说足够疯狂的事,一边又觉得自己像从某个世界里跳了出来,很轻松,又很……”她摇摇头笑了笑,笑里掺着山诣青暂时还看不太懂的东西,“然后浑浑噩噩两个多月过去,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他,“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很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朋友都劝我拿掉…”

应如是察觉山诣青握着她的手瞬间收紧,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她有些好笑的看他,“朵朵现在很好,你怕什么?”

“不说了,”山诣青后悔自己突然在这个时候好奇问起来她这个,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脸,“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你这些了,不说了。”

应如是在山诣青转身准备拉着自己下台阶时拽住他,“可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再告诉他这些的,但既然已经开了口…“其实从知道怀孕的那一秒钟开始,我就没有过想拿掉他的念头。”

山诣青诧异看她,却见应如是笑着对他说,“因为我本身对这个世界上的情爱并没有什么期待,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已经抱了一个人到老的想法,而这个孩子却像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一样,所以我当时真的挺开心的。”

“回国遇见你是个很美的意外,”应如是说,映在她瞳孔里的阳光很温柔,“我很庆幸,也很开心,这世界上第一个吸引我有好感的人,正巧会是我宝贝的亲生爸爸。”

山诣青。

因为你,应如是好像也开始相信,这世界上为人所称道的“缘分”二字了。